“哦,丫头,你也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缺席。”
“我还是稍微有点不放心的。”
科西切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没有理会杵在一边的夜陌雅,而是转头注视着塔露拉:
“你没法让不同的人认同同一种行为,他们的纷争、冲突与混乱无可避免。
一个萨卡兹要如何面对一个萨科塔?一个卡西米尔人要如何面对一个乌萨斯人?一头雄壮却劳苦的熊要如何面对一只傲慢却无能的俊鹰?
你要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吗?多么傲慢的想法,我的女儿们!你们想用你们这副样子和这个身份去号召他们做什么吗?
啊,当然,我知道的。你们可以做到。
塔露拉,你会去统治那些注定由你来统治的人。你继承了黑蛇的知识,留着红龙的血,踩着熊的国土,翻阅着俊鹰的历史。
夜陌雅,你拥有我也看不透的血脉,有超出常人的知识,有比塔露拉更冷酷的心,更冷血高明的手段。
你们两个一定能做到。
他们渴望你的统治,他们终其一生都在等待你这样的人去统治他们。乌萨斯将会为你而颤抖,我的女儿。”
“科西切。”夜陌雅打断了他的话语,“即使是在你的设想中,即使是乌萨斯最辉煌的年代,这些冲突与纷争也不曾消失。”
科西切并没有理会她,继续说着,“塔露拉,但我们会超脱这种短暂而世俗的统治。
先皇已死,他的影子依然还投在这片大地之上,他的影子和思绪已然超越了那个时代。
他继承了真正的乌萨斯帝国,支撑着乌萨斯的土地,繁荣昌盛。让乌萨斯人民得以生息。
一旦失去太阳,乌萨斯繁茂的枝叶就会立刻枯萎,这片土地上将只剩下互相吸取养分的低等生灵与更多腐烂。
你看到的这些人——他们爱好施暴,四处残杀,自虐、惶恐又自私……你梦想以教育和观念吸引他们,教化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对你所说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无数年,习惯了一种根深蒂固的生活方式,你却仅仅是个闯入他们生活的陌生人。
所谓的统治者,所谓的贵族,所谓的军队……也只是强壮的人民,养尊处优的人民,经受了训练的人民。
领地会改移,军队会重建,统治会崩解。
没有统治能够持久,除了乌萨斯人民自愿追随的意志。它永不统治,它只是前进不息。
而你,你的小恩小惠换来的是顺从,是不切实际的期待。”
“不,科西切。或许他们习惯一种根深蒂固的生活方式,但这个世界永远是在改变的。你说没有统治能够持久,除了人民自愿追随的意志,但这意志本身是由一代又一代的统治构建起来的。
想改变这一点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不是人民自己的意志,而是被长久的统治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我们只需要建立起新的秩序,让人民获得自己的意志,建设一个新的世界。这个新的世界当然不会处处美好,但是会以一种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方式屹立于此。
至于你,科西切,黑蛇。你将那些统治者,贵族,军队都视为人民,其实并没有问题,人民就是一切。
但是你,自诩为乌萨斯人民自愿追随的意志,但你永远无法代表人民。”
“……夜陌雅,你试图影响塔露拉,让她偏离我的航线,可你也应该明白,那些人终究不值得抱有幻想,她会恨他们的。塔露拉可已经和我一样了,只是还没有被从美梦中惊醒。
事实上,你们可以利用你们手中的一切。
如果你们有一个目标,那么去吧,用恐怖制造恐怖,用性命统治性命,用牺牲引导牺牲,用无知培育无知,用痛苦制造痛苦。
这一切的方法塔露拉都学会了,这已经是她的武器了。只是她还不习惯它。
至于你,令我骄傲的女儿啊,你不用我过多操心,因为你已经学会了这些并能很好的运用。”
塔露拉听到科西切这样说夜陌雅,向前踏出一步,“我甚至不知道你这些歪理邪说是在胡诌些什么。”
“这一切都是事实。你甚至不愿意相信你的妹妹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样吧,我再与你打个赌。
这么多年来,我在你身上培养的源石技艺早已生根发芽,现在已经是结果的时候了。”
“……什……什么……?”
科西切没有理会塔露拉的惊怒,继续说着。
“在你接下来的一生里,你只要对你所坚持的这一切产生怀疑。你只要对你深爱的这些同胞,以及那些应当自由的人们产生一点恨意……
你就会立即履行我们之间的赌约,那时的你会走上我教给你的道路。
也许接下来的几年里,你会有幸暂未遇到这些状况,你会恰好生活在一片童话般的土地上。
你面对的人可能恰有苦衷,可以被理解,能被解释成,被逼无奈。
我可以等,这个国家可以等。三年,五年,十年,一百年。你只会得出相同的答案。虽然你作为感染者的生命不会长久,但我知道那天会到来。
乌萨斯帝国正处在他病痛连连的时期,作物不会生长在荒芜的土地上,阴暗的土地只能开出腐败的花朵。
你会被你热爱的人背叛,你会目睹你的朋友因你而死的瞬间,你会发现你对未来的期待失去了意义。
因为你所做的一切,在他人眼里尚不能弥补你的身份为你带来的压力。
你会发现一切皆可牺牲,你会发现所有人比起邻人都更爱自己,你会知道你自豪的奋斗象征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会看到你投入了一切的这片大地,并不想要你。
你会看见你所想所为化为乌有,你会看见他们唾弃你所尊敬的一切,生命、尊严和理念都毫无意义。
我所遭遇过的,你也都将遭遇。”
塔露拉愤怒的看着他,“你想……让我屈服!”
“不,我的确在使用这个源石技艺,这不是蒙骗,也不是威胁。只不过我的法术十分弱小,教授你的这一切也都只是构成这个法术的基础。这个法术在你否定我的时候,不会体现任何作用。但你一旦认同我,一旦你理解了我,一旦你明白你处在怎样一片大地上……
滴答,滴答,咚,咚,咚。
乌萨斯的未来将自此握在你手中。”
“你……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操纵意识?思维暗示?你疯了吗,是你教了我怎样去对抗这些法术,是你教了我怎么去破解这些心灵的源石技艺!”
“不,我怎么会对自己的继承人使用那些下作而有害的法术?”
科西切否定了她。
“我的法术只是加速了一个过程,加速了你认识这片大地,质疑自己,怀疑自己。痛恨自己,又重新直视自己的过程。
人们擅长逃避事实,以规则和道德驯化自己,用失败者的背下外壳,掩藏自己轻易被残酷事实伤害的人格……而我向你提供了一副铠甲,一个武器,一个自我。这能节省掉你自我怀疑和自残的过程,节省掉你的困苦,你的挣扎,节约你的时间,你会在被现实打倒后迅速地站起,你会重生。
我教你的一切会在你的脑海中重新孕育,你将抽丝剥茧般重新编织这些知识。你会破除你原本的迷信,在丰盈的智慧花园中找到曲折但有终点的路。
塔露拉,乌萨斯的命运与你息息相关。
黑蛇将与你同行,这不朽的意志永不死去。”
塔露拉没有注意到夜陌雅沉默了许久,她怒火中烧。
“你诅咒我?你是……想用自己塑造我?”
“不,塔露拉,这不是诅咒。这是祝福。
我祝福你,我的女儿。
当你自对人性不切实际的想象中觉醒,你会意识到为什么我们要为这片大地的美好未来奋斗至斯。”
“胡扯!你.....胡说八道!”塔露拉愤怒的吐出一串炎国脏话。
“我没教过你那么粗俗的炎国词汇。但学学也好,这也是你未来要扮演的一种角色。”
“哈,当然。你不让我在公众场合这么说,为了我所谓的形象——”
科西切摇了摇头,他仿佛一个时刻为孩子着想的老父亲一般开口:
“——这是在替你掩饰来处。
我处心积虑地为你着想,你却驳斥我的建议,亵渎我的语言,你记住了我教你的一切又想要逃开,塔露拉......
不过我不担心。因为你最终会走回这条道路。
人与人之间就是被恨意所占据,由仇恨所统治,由爱生恨,由彷徨生恨,由仰慕生恨。
即使是你的妹妹也无法阻止这必然的规律。
恨意就是人与人的必然结果,两个人就能促成一种统治,除非能和我一样,平等去爱所有人。
你会恨我吗,塔露拉?我所做的,也只是这片大地一定会对你做的事情而已。
“你所做的切都与我无关....和我没有关系。”
塔露拉顿了顿,坚定的反驳道。
“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
“啊……好啊,太好了。”
科西切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继承名号,不驾驭权利,不利用地位,很好,我的孩子,你很有决心,用你自己的手去开辟你的事业吧。你不想继承我的领地与政治资源,我的财富和我的力量,那当然好。这些东西你自己夺取吧,你能那样做。也是满足了我的心愿。”
“不要私自为我的意愿下定义!”
“不,不,我当然不会。但这是真的,没有一个科西切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些馈赠。这对勤奋而自尊的我们而言,的确是一种侮辱!”
科西切露出笑容,蛇的笑容。
“我已经把能教给你的都教给了你。至于你自己再去争取的一切,都属于你自己。
我的女儿……你的确很出色。还有你,夜陌雅,你也是。
塔露拉,你不惜与之前你拥有的一切决裂,也要换取一条不同以往的道路……感染者会为你辟开别样的领土,你所要做的事情将在这片乌萨斯大地上绝无仅有。
夜陌雅,你要做的事,我大致了解一点,你也与我透露过一点。对抗邪魔,对抗这些异种,还有让乌萨斯走上一条新路,这亦是伟大的事业。我并不反对。”
塔露拉抽出长剑,“我今天来到你面前,只为一件事。没想到我却被迫听了你邪恶又恶毒的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