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崩塌的动静太大, 几乎是在它发生的同一瞬间, 身在山谷之中的所有人都能听到那近乎于山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
完成任务的凯霍斯刚赶到祭坛这里与众人汇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就感觉大地在震动,惊得他身下的骏马不断地嘶鸣。
他用力勒紧缰绳,控制住坐骑, 转头望向发出巨响的方向。
山谷中心, 被四周的石宅包围着的中间那一大块平地忽然裂开一个大豁口,以其为中心迅速向四周崩塌。
原本祭坛周围在黑沟里燃起的火焰围栏转瞬间已是七零八落,断了一大截。
而被火焰围栏簇拥着的祭坛更是整个儿都塌陷到了豁口里面。
余震仍在,塌陷下去的祭坛边缘还有断裂的碎石在簌簌地往巨大的豁口中掉落,边缘的青石板还在不断地向外沿开裂。
可在这种危险的状况下, 在祭坛边缘的骑士们却是一个个不顾危险地冲过去,从断裂边缘攀爬下去, 同时紧张地向下面大喊着什么。
怎么回事?
凯霍斯才疑惑了一瞬,下一秒, 立刻心头一震。
莫非——
他猛地调转马头,纵马疾驰到崩塌祭坛的边缘。
前方皆是断裂的石块,无法骑马进去,凯霍斯翻身下马,快步跑过去。
这时,已有一名中年骑士匆匆向他跑来。
一看到此人,凯霍斯更是心口发紧。
来人是从王宫中带出的精锐骑士中的一名骑士长,他应该寸步不离地守在伽尔兰身边才是。
“陛下在哪儿?”
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凯霍斯急切地开口询问。
“陛下刚才在祭坛上,祭坛崩塌的时候未能离开。”
祭坛崩塌得猝不及防,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和救援。
骑士长俯身跪在凯霍斯身前,眼底尽是懊恼和深深的自责。
他攥紧了拳。
一想到自己未尽到守护陛下的职责,他就恨不得自绝以谢罪——但是现在,他必须保留有用之身把陛下找到!
凯霍斯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赫伊莫斯阁下在哪里?!”
目光从眼前崩塌得一塌糊涂、已经彻底被无数碎石掩盖住的陷坑上扫过,他咬牙问道。
明明一直守在陛下身边,怎么能让陛下遭遇这种危险——?
“赫伊莫斯大人也一同掉落了下去。”
骑士长声音沙哑地回答。
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就回过神来的凯霍斯深吸一口气。
“立刻发出紧急传讯,召集所有人马上赶到这里来,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下去的通道。”
滔天的怒火在凯霍斯的眼中翻腾而起。
他站在倒塌的碎石上,整个人看上去杀气腾腾。
“还有,传我的命令,除了几个有用的家伙,此地所有的邪教信徒直接就地解决。”
烈日的骑士说,语气冰冷,面带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
……………………
啪嗒。
啪嗒,啪啪。
细小的碎石从乱石堆上滚落下来,发出细微的撞击声。
只是这一处实在是太过寂静,所以这点细微的声音也显得极为清晰。
几乎半个身子被埋入碎石堆中的那个身体已经趴在地上许久,一直一动不动,直到这颗细小的石子滚下来发出了一点微小的动静,才将其唤醒。
沾染着灰尘的睫毛微微一动,而后,缓缓地抬起。
纯金的色泽从其中透出来。
伽尔兰迷茫地眨了好几次眼后,才逐渐清醒过来,双手撑起坐起身。
幸好他虽然半个身体都被埋住,但是都是一些不大的碎石和泥土,所以他并没有被重石压伤。
他的头发上满是灰尘,变得灰扑扑的,在这种幽暗的环境里,更是几乎看不出原来明亮的金色光泽。
身上的衣衫也在坠落下来的过程中变得破烂不堪,他刚坐起来,就感觉身体很痛。
低头一看,他的手臂、腿、以及身体都有着不少的伤痕。虽然都只是浅浅的擦伤和淤青,并不严重,但是也不断地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
目光从身边这堆碎石移开,伽尔兰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用手撑着地站起来。
他仰起头往上看,视线所及之处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只能大略判断出他是和这些祭坛的碎石板一起从上面掉落下来的,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间不大的石屋,侧前方的两侧都有石门,通往不同的方向。
虽然年代久远,但是根据这个石屋的建筑格局来看,这一处应该是一栋宫殿边角的偏屋。
也就是说……这里是一座藏在地底下的宫殿?
随着伽尔兰的起身,他身上和头发上的灰尘都簌簌地往下掉,把他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地下的光线实在是昏暗,他也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是灰一块黑一块,脏兮兮的,再加上破烂的衣着和身上的擦伤,让他看起来颇为狼狈。
确认赫伊莫斯不在这里之后,伽尔兰伸手向腰间摸去。
当摸到那牢牢地挂在腰带上的冰凉剑柄时,他心底稍微安定了几分。
好歹武器还在。
这么想着,他思索了一下,割断自己一根头发,分别在两个石门之前抛下,最后选定了一处隐约有一点微风吹来的石门,迈步走了进去。
石门后侧是一道石制长廊,一进去,光线就越发变得暗淡,只能隐约看见身前数米的状况。
整个长廊都是空荡荡的,他独自一人在这里走着,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石头长廊中回响。
独自在这种狭窄幽闭之处,让伽尔兰觉得很不舒服。
得快点找到赫伊莫斯才行。
他想。
这条长廊虽然颇为古老陈旧,但是脚下的石板还算平整,于是伽尔兰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他和赫伊莫斯一同从上面跌落下来,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掉到了不同的地方。
现在这种状况,他还是尽快和赫伊莫斯汇合比较好。
而且,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他运气好才没什么事,可他有些担心,不知道赫伊莫斯有没有受伤。
石头长廊很长,他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看到尽头,而且长廊还有好几个转折,中间还有分岔口,由此可以判断出这座地下石殿整体应该极为庞大。
伽尔兰每次都直接选择能感觉到一点微风的道路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知道这座巨大的石殿到底已经在地下存在了多少年。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有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似乎是上侧。
独自一人在寂静中行走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黑暗的石廊仿佛永无止境,让人有种将会永远在此处徘徊再也回不到人世间的错觉。
此刻一听到响动声,伽尔兰心里一松,忍不住吐出一口气。
他快步向前跑去,前方又是分叉,一上一下两个石阶延伸出去。
伽尔兰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往上面跑,跑到石阶的尽头,一抬头,头顶上方有一扇木门,上面还拴着一把锁。
只是时间太久,那木板门都腐朽了大半,木板之间都是缝隙。
他拔剑用力一劈,就直接将木门劈开。
那积年的灰尘以及木屑簌簌地掉了他一头,将本就一身灰扑扑的他又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
伽尔兰被呛得咳嗽了几下,然后迅速从被他劈开的头顶木门爬了上去。
爬出去一看,他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偏殿。
和下面满是尘土的破败长廊以及石屋不一样,这里要干净整洁许多,墙壁上挂着燃烧的油灯,显然一直有人在此处活动。
伽尔兰隐约猜到,他刚才掉下去的是这座庞大石殿的底层,因为他一直沿着长廊往上走,现在是到了石殿的中层。
就在他打量着四周的时候,他刚才在地下石廊中听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就在前方不远去。
他快步向前跑去。
绕过石墙的转角,伽尔兰一眼就看到吵闹声的来源。
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孩被身着黑青色短袍的男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刚才伽尔兰听到的响声就是这个小男孩逃跑造成的动静。
孩子纤细的四肢在死命地挥舞着、挣扎着,就算知道徒劳无功,也拼命地对按住他的男人拳打脚踢,动作疯狂至极,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头被猎人抓到于是拼死而又绝望地挣扎的幼年野兽。
虽然那点力气根本伤不到自己,但是男人对于小男孩的挣扎很不耐烦,干脆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
男人那一耳光打得极重,小孩被这一下打得脑子嗡嗡直响,眼前一片花白,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这名万物教信徒冷哼一声,一手将小孩拎起来,
这时,另一名教徒也追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放下心来。
“居然趁着我们人手不够的时候逃跑,这小兔崽子够精的。”
他一边朝同伴走过去,一边抱怨着。
上面下令让他们紧急撤离,他把这个小鬼从牢里拎出来,带着他转移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被这个狡猾的小鬼抓住机会逃走了。
拎着小孩的男人冷冷地说:“知道人手不够就看紧点,上面乱着呢,我们要快点撤退。”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小孩递向他的同伴。
被拎着的小孩艰难地抬起眼,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伸过来即将抓住他的手。
他的脸上露出刻骨的恨意,盯着对方的眼底尽是阴鸷之色。
眼看他就像是货物一般要被交到对方手中。
忽然,一道亮光出现在他的眼前。
银白色的剑尖从那个已经伸出手马上就要抓住他的男人的胸口贯穿而出。
锋利剑尖的寒光映在孩子的眼底,像是将他眼底的阴暗都驱散了一分。
孩子睁大眼,看着他拼了命也无法抵抗的强壮男人此时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随着男人向旁边倒下,一个满脸满身都是尘土的少年出现在他的眼前。
少年手中染着血的剑锋在孩子的眼底映出一点微光。
明亮的剑尖映在孩子放大的暗蓝色瞳孔中,由远及近。
越过他的耳边。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锋利的剑刃掠过他颊边时散出的寒意。
一剑刺下。
他听见从身后传来的铁刃没入血肉中的声音,还有一声死亡之前的哀嚎。
…………
………………
幽暗的流水阁屋废墟中,赫伊莫斯站在原地。
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之后,他就没有再动。
但是他的呼吸已经逐渐放缓,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地吐息着,他的肩膀、手臂、乃至于浑身的肌肉更是已经不着痕迹地缓缓收缩、绷紧,微微鼓起。
无形的压迫感一点点从他周身散开,带着某种震慑人的魄力。
那是即将搏击的野兽蓄势待发的姿态。
他随时随地都能在下一秒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
对于那个环绕在此处的古怪的声音,面对着未知的敌人,赫伊莫斯已将自己的感知和警惕心提升到了极致,更是蓄积起自己所有的力量。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微垂下眼,看起来很冷静。
“万物教?”
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半晌寂静,此处除了他有节奏的呼吸声以及流水溅水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声音。
对方似乎已经离去。
但是赫伊莫斯丝毫没有放松,仍旧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人在注视着他,阴冷的气息隐隐从跌落的流水中渗出来,缠绕上他。
“……原来如此。”
许久之后,那个沙哑的古怪声音终于再一次响起。
“你的身上……有着我神的气息……”
“原来如此……”
“被我神所挑选的人啊……经过漫长的岁月,在伟大的万物母神的指引下,你再一次回到了神的御前……”
“神灵指引着你的归来。”
唰的一声,一道利光在黑暗中掠过。
那剑速之快,竟是让跌落的流水都断裂了一瞬。
原本一脸淡漠沉静地站着的赫伊莫斯抬头,从飞扬起的漆黑发丝中透出的金红色眼眸带着深深的戾气。
他的脸上甚至渗出狰狞之色。
就像是一头被砍断了牵制其的锁链回归本性陡然狂暴起来的怪物。
抬手将刚才猛地劈砍流水的剑一甩,把剑刃上滚动的水珠尽数甩落。
赫伊莫斯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迈步走上石阶。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阁屋上那个不知通往何处的阴暗石洞中。
在他进入石洞时,被他甩在身后的废墟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
他的后腰处,跌落下来时衣服被磨破。
从衣服撕裂口中露出的褐色肌肤上,隐约能看到一个拇指大小的、因为时间太久几乎褪了色的模糊印记。
浅红色的圆圈,生命之水的符文与象征破坏和战争的符文在其中交错,呈逆反状。
——象征万物教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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