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尔兰一开始还有点怀疑, 认为赫伊莫斯大概是不愿意将自己的恋情说出口, 但是一见赫伊莫斯否定得那么斩钉截铁,甚至还直接向沙玛什发誓, 而且那眼神看起来也的确不像是说谎, 也就信了。
仔细想想, 赫伊莫斯说得也对,毕竟人家是亚伦兰狄斯的贵宾,当众拒绝什么的的确很让那个人丢脸, 为了保全对方面子还是私下拒绝比较好。
而且赫伊莫斯也说了,明天就会去找那个塔斯达人说清楚, 将宝石还回去。
伽尔兰想起那个褐发的男子在宴会中一直盯着这边的灼热眼神, 不禁摇了摇头。
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
没办法,毕竟亚伦兰狄斯没有那种风俗, 赫伊莫斯也不喜欢男人。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松了口气, 看来, 他还是能继续抱着希望期盼赫伊莫斯娶妻生子的。
他想, 赫伊莫斯都二十多岁了, 那一天应该快了, 他离解放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
伽尔兰说,“偷溜进去我已经很熟练了。”
“现在可没那么容易。”
赫伊莫斯说,瞥了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少年一眼。
“因为某种特殊原因, 宫里今晚处于紧急戒备中,应该是在你偷跑出来之后的事,你现在回去的话,会发现你行宫附近的巡逻队比往常增加了两倍以上。”他说,“你确定没有我的帮忙,也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偷溜进去?”
伽尔兰:“……”
恐怕不行。
于是,他乖乖地点了点头。
赫伊莫斯笑了一下,说:“我先去换下衣服,你在这里等我。”
他刚才高强度训练,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汗湿了,自然要先去换一下。
伽尔兰目送赫伊莫斯进入房间里,他坐在石桌旁,百无聊赖之中,就伸手拿起赫伊莫斯刚才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长剑玩。
一拿起来,手顿时就往下一沉,还好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捧上去,这才没让长剑掉下去。
这剑好重!
他这么想着,再一看,那剑刃似乎都没开锋,但是,就算没开刃,这么重的重量,跟铁锤似的,一下子砸下去估计也能把这个石桌砸裂。
赫伊莫斯天天都拿着这么重的剑训练吗?
……也难怪他那么厉害,手臂那么结实有力了。
伽尔兰瞥了一眼自己怎么看怎么纤细的手臂,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剑放回桌上。
他觉得自己吃得也不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是壮硕不起来,他也是经常跟着歇牧尔练武,虽然积年累月下来身体也有了一些薄薄的肌肉,但是比起赫伊莫斯实在是差得太远。
所以,一直以来,歇牧尔教他与别人打斗的武艺都是走敏捷风,训练的也是他的灵活度。
这么多年来下来,他一个人也能对战三个左右的成年男子了。其实在同龄的贵族子弟之中,他的战斗力也还算是不错了,但是和赫伊莫斯、歇牧尔、卡莫斯王兄这群能够轻轻松松一个打十个的变态们一比……
别比了,越比越心塞。
反正以后他又不用上战场,只是游历大陆而已,他这身本事应该够用了。
就算遇到厉害的,啧,他又不蠢,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这么想着,伽尔兰觉得有点口渴,正好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玉壶和几个杯子。
他倒了一点尝了尝,酸酸甜甜的,似乎是果汁,还挺好喝,就一口气喝了好几杯。
等赫伊莫斯换上干爽的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伽尔兰正在喝壶里的东西,怔了一下,立刻快步走过来,一把将伽尔兰手中的杯子夺走。
可是已经迟了,少年仰头看着他,脸颊泛红,目光都恍惚了起来。
“赫伊莫斯,你真小气。”
伽尔兰歪着头,一脸不满地瞅着赫伊莫斯说。
他抬起手来,本来只是想指一指赫伊莫斯。可是不知为什么手不听使唤,指尖一下子戳到赫伊莫斯的胸口,戳到的地方都是紧致的肌肉,硬硬的,戳得他的手指都疼了起来。
“疼……”
双颊泛红的少年嘟哝道,一脸不高兴,又用力戳了几下。
“你把这里练这么硬干嘛,摸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看来是醉了。
握住伽尔兰那只对他的胸口戳个不停的手,赫伊莫斯无奈地想。
他嗜好甜食,所以有些人为了讨好他,给他送来了这种口味很甜的像是果汁的甜果酒。
伽尔兰肯定是当成果汁喝了不少。
被他握着手的少年白皙的脸此刻像是盛开的桃花,红扑扑的,歪着头看着他。
那懵懂的小模样,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怜爱。
少年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往他身上一扑,一把抱住他不松手。
“不公平……”伽尔兰嘟哝着,“每一次……每一次……为什么你都能长这么高?”
伽尔兰那个‘每一次’说得很是含糊,赫伊莫斯没听太清楚,只听到了后面那句。
顿时,赫伊莫斯失笑。
在四年前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小孩子的伽尔兰对于自己迟迟不肯发育的身高就颇为怨念,现在总算是长高了,但是看来伽尔兰依然很不满意。
“你还小。”赫伊莫斯搂着怀中的人,小声哄他,“还会长高的。”
他看着伽尔兰的眼神柔软到了极点。
金色的发丝折射着月光,那光映入他的眸中,让他看着伽尔兰的眼亮亮的。
“你骗人,明明你在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比我高……”
伽尔兰在他怀中小声哼哼,很是不满。
赫伊莫斯笑了一下,摸了摸伽尔兰的头,然后双手稍微用力,就将伽尔兰一把抱了起来。
突然被他抱起来的少年似乎有点懵,窝在他怀中,蒙着雾气的金眸看着他,带着几分迷茫的神色,那副乖巧的小模样让看着他的人心软成了一滩水。
他轻声哄着少年说,“天太晚了,今晚睡我这里好不好?”
醉成这样,想要避过数倍的巡逻队的耳目回去,有点困难。
赫伊莫斯想。
还不如今晚就让伽尔兰在自己这里休息,明天早上让侍从去告诉塔普提女官就是。
这样一来,那个奥帕达要是真的打着暗中闯进伽尔兰的行宫的主意,也只会落个空。
嗯,把醉了的伽尔兰送回去的确有点困难。
以赫伊莫斯的身手,其实也就是‘有点’而已。
醉了的少年自然是不会抗议赫伊莫斯自顾自做出的决定的。
他乖乖地窝在赫伊莫斯怀中,被他抱进房间。
赫伊莫斯将伽尔兰放在床上,雪白的床铺上,流金般的长发散落开来。
躺在床上的少年看着他,双颊泛着浅浅的红晕,金色的眸像是蒙了一层浅浅的水雾,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用无辜的目光看着他的白鹿。
干净,纯真。
却又让人控制不住心底某种丑陋的**想要将那个美好的生灵掌控在自己手中。
赫伊莫斯突然想到,如果将伽尔兰送回去,那个叫奥帕达的家伙真的偷潜进去的话,就能看到伽尔兰现在的模样。
他的胸口莫名地紧了一下。
不会让别人看到的。
他想。
他会守着,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他想着,伸手捧起散落在雪白床铺上的一缕金发。
细腻而又柔软的发丝在他粗糙的指腹中簌簌地滑落,宛如丝绒一般的触感,让人欲罢不能。
躺在床上的伽尔兰歪着头看着被他握住的那一簇金发,突然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太长了。”
少年像个孩子一般气呼呼地说。
那表情让赫伊莫斯忍不住一笑。
“不喜欢,那为什么要留长?”
他记得,四年前他离开的时候,虽然塔普提女官一直想让伽尔兰留长发,但是伽尔兰一直不肯答应。
现在看来,女官最终还是得逞了。
“因为我一出去……就老是遇到麻烦,后来王兄就让我不要出去……”
少年扁着嘴小声说,“塔普提说,只要我留长头发,就去找王兄帮我说清……让我可以继续出去……”
就算知道出门就会撞到事情,但是他还是憋不住。
没办法,为了能出宫游玩,他只能把自己的头发卖了。
“很好看。”
赫伊莫斯说,眼带笑意,轻声哄着这个气呼呼地向他抱怨长发有多不方便的少年。
等伽尔兰抱怨得累了,不说了,他才摸了摸伽尔兰的头。
“睡吧。”
他柔声道。
碎碎念了好久累了的伽尔兰嗯了一声,乖乖地闭上了眼。
只是,刚闭了一会儿,他突然又睁开。
他的眼半睁着盯着赫伊莫斯,他说:“赫伊莫斯,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人了?”
他眨了下眼,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要娶那个女人呢?”
要是有喜欢的女人了,你就快点娶了她,生个孩子。
伽尔兰一脸郁闷地想着。
你看我都等着多少年了,你这是在浪费我的生命。
只有你娶妻生子了,我才不用继续待在这里了啊。
他还想继续将这些话说出来,可是,一股倦意袭来,他实在是困得不行,没能将那几句话说出口,就一闭眼呼呼地睡了过去。
伽尔兰突然的问题让赫伊莫斯怔了一下,可是伽尔兰没头没脑地说完,就立刻呼呼大睡了过去。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人了?你要娶她吗?】
想起伽尔兰问他的时候那似乎有点郁闷不开心的表情,赫伊莫斯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他喜欢上哪个女人,或者是娶哪个女人……会让伽尔兰不高兴吗?
是因为伽尔兰不喜欢他亲近别人吗?
……
是不是可以认为,伽尔兰其实也和他一样,对他有着几分独占的心思?
赫伊莫斯想着,心情突然就愉悦了起来。
…………
……………………
在侍从的带领下,侍女在赫伊莫斯王子的行宫中向前走着。
今天一大早,赫伊莫斯王子就派遣下属过来,告诉女官长大人,说是伽尔兰王子昨晚在他那边休息。
侍女就站在旁边,听到这话时,她看到女官长大人明明是笑眯眯,不知为何周身就是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息。吓得四周的人瞬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本来女官长大人抬脚就要过来接人的,偏生那个时候卡莫斯王派人来传讯,叫女官长过去。
没办法,塔普提大人只能将接人的任务交给了她和其他几位侍女以及侍从。
等到了赫伊莫斯王子的行宫通报了身份之后,这里的女官传达了赫伊莫斯王子的命令,就只带着她一个人进入了内宫。
她有些困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又不敢多嘴,只能闷声不吭地跟着对方往前走。
绕过一道弯廊,她被带入了赫伊莫斯王子的寝宫内部。
刚一进去,一抬头,她就傻在当场。
只见房间里那宽大的床铺上,赫伊莫斯王子侧身躺在那里,双臂拢着怀中的人。
而背对着她的伽尔兰殿下似乎还在熟睡着,整个人都窝在赫伊莫斯怀中。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细柔的金发散落在王子白皙而又纤细的肩膀上,长发在雪白的床铺上铺开,末梢从床沿垂落。
侧躺着的赫伊莫斯搂着伽尔兰,那宽松的衣服早已从他肩上滑落,露出结实的蜜色上半身来,他看起来也并不在意。
熟睡的少年白色的手臂就搭在了青年削瘦的褐色腰上。
他窝在对方的怀中,看起来睡得很香,头几乎就枕对方一只手臂上。
那双褐色的手臂将其整个人搂着,虽然并不是很用力,但是莫名就是给人一种将少年牢牢地桎梏在自己怀中的感觉。
那白皙的肢体和褐色的躯体交缠的一幕,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极大的冲击感,侍女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莫名地嗡的一下,脸部瞬间像是火山喷发一般轰的一下烫了起来。
她飞快地低下头,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异状。
她整个人都有些懵。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心跳得厉害,脸上烫得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但是她此刻这种急速的心跳,并不是因为看到美男子而导致的脸红心动。
那是一种可怕的心悸感。
她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看到非常危险的一幕。
那种极度的危险感让她遏制不住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
“你在那里稍微等一下。”
就在侍女心慌得厉害的时候,一个因为刚刚醒来还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让伽尔兰多睡一会儿。”
那低沉而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透出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侍女轻轻吸了一口气,依然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声是,然后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了。
房间里非常安静,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侍女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那给她极大冲击感的场景,但是就算不去看,脑中也不可避免地浮现出那个白色与褐色肢体交缠的一幕……
虽然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但是,以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朵弥尔的名义……她其实还想多看几眼。
但是,这样的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出了寝室之后又再度进来的女官俯身向赫伊莫斯禀报。
“殿下,塔斯达的奥帕达阁下想要见您。”她说,“他已经在外面了,而且还宣称,你若不出去,他就直接进来。”
本是倚在床头目光柔和地看着怀中少年的赫伊莫斯一顿,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已变得极为锐利。
然后,他以极轻的动作起身,下了床,吩咐那位侍女去守在床边,然后随手将女官捧来的一件外衣穿上,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走出门,那边床上的少年就抬手,揉了揉眼,像是醒了过来。
一走出去,赫伊莫斯就皱了下眉。
那个年轻的塔斯达人已经站在庭院之中,几个侍卫站在旁边,看样子是想拦又不敢真的对这位贵宾下狠手。
他抬手,让旁边的人全部退下。
奥帕达脸色阴沉地盯着这位被称为‘黑骑士’的王子。
昨晚他抓着一个亚伦兰狄斯的招待官员问了个清清楚楚,这才弄清了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不客气地来找人了。
“把东西还给我。”
他硬邦邦地说。
塔斯达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开门见山。
“赫伊莫斯王子,那不是给你的。”
奥帕达神色冷硬,赫伊莫斯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还给你可以。”
他说,“但是,我要提醒你,亚伦兰狄斯和塔斯达不一样,你这种贸然的行为,只会令人反感。”
金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映着清晨的阳光。
眸底一点微光,无端令人心口发寒。
“所以,我建议你,不想惹人厌恶,就最好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他加重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喊着那个塔斯达人的名字。
“奥帕达阁下。”
就在两人争锋相对的这一刻,突然,啪的一声,被赫伊莫斯关紧的大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伽尔兰从里面啪嗒啪嗒地跑出来。
“奥帕达?”
他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那个塔斯达人。
睡得有些凌乱的金发披散在他肩上,少年显然还没来得及换好衣服,就这么跑了出来。
他站在奥帕达身前,仰着头看他。
他问:“你就是奥帕达?”
伽尔兰又是惊讶又是急切地盯着这个塔斯达人询问道。
他完全没注意到,就站在他身边的赫伊莫斯瞬间黑了脸。
…………
在前几世里,塔斯达已与亚伦兰狄斯断交。
而断交的原因是,塔斯达使团从王城返回塔斯达的路程中,被亚伦兰狄斯的盗贼袭击,所有塔斯达人无一生还。
失去了心爱的儿子以及最看重的后继者的塔斯达将军怒极,立刻率兵攻打亚伦兰狄斯,虽然最后被卡莫斯王击退,但是两国从此也由友好邦交变成了死敌。
那位被所有塔斯达人视为下一任塔斯达将军的继任者,却遭到意外袭击死去的年轻人,就叫奥帕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