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北是北城贫民区的孩子。当时林照夏想找几个机灵的孩子来排演节目,南北杂货行的掌柜就推荐了莫小北。
林照夏要排飞天舞,要找演员来演七仙女和董永,在乐坊很容易找着人,但七八岁,机灵,会看眼色,有表演欲望的孩子却不好找。
富贵人家的孩子倒是机灵又有胆色,但不会去做娱乐大众这种事。
穷人家的孩子,大多又养得怯懦,没什么见识,在贵人面前也放不开。林照夏找小演员当时花了不少力气。
在王府仆从的孩子中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满意的,后来又去戏班子里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从小被家里卖到戏班里的叫小锅子的孩子,把他买了过来。
那孩子在戏班里管水锅,负责给演员烧水递水,递帕子递澡豆等等这些洗脸卸妆跑腿的活计。
把他买来,他根本不敢抬头看林照夏,跟他说戏也放不开,人是挺机灵,手脚也麻利,但对贵人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演起戏来畏手畏脚,林照夏有些不满意。
在排演了两天,莫小北就被推荐了过来。
莫小北家境不好,从小就随着兄姐满京城找活计,对着贵人点头哈腰,奉承说好话,极会看人脸色,胆色也足。听说在会仙楼里演节目,演得好还能得赏钱,一半还归他,恨不得十二时辰都跟着排演。
在越王府吃得好住得好,时不时还有糕点吃,有工钱拿,没人打骂,不用在外奔波找活计,莫小北学起来很是认真。
还把小锅子都带动了起来,两个孩子比拼着学,很快就有了成效。
林照夏是仿着剧团用的Ab制,主要演员一般由两个演员排练,进行轮换,但以A为主,在A不能上场的时候,或者演出较多,用b替换让A休息。Ab二者轮换演出。
一来防A生病或是因故不能上场,有b替换也是能确保不会因主要角色缺席,导致整出节目不能演出的情况。
“小石头历险记”便是以莫小北为主。
“若是没有小锅子,我能拿到的赏银更多!”莫小北骄傲地向父母展示他这些天的成果。
莫小北的父母看着桌上的赏银,又惊又喜。这些银钱,他们攒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攒到。莫小北的父亲在外头扛大包,帮人扛货,做一天的劳力也不过二三十文。
他儿子三天得的赏银,就是他一辈子挣不来的银钱。
莫父曲指弹向小儿子的脑门,“没有小锅子,你早躺下了,你这嗓子还能上台?”
莫小北沙哑着嗓子,“我喝一喝凉药就好了。”
“好个屁好。耽误了王爷王妃的事,看还能用你。”
莫小北垂了脑袋,想起小锅子,他跟自己同岁,自己家虽然穷,但父母兄姐都在身边,可小锅子从小就被家里卖了,他现在都记不得父母亲人长什么样。
他上的台次比小锅子多,得的赏钱也比小锅子多,他想分一些给小锅子,小锅子还不要,只让他拿回家让家里存起来。
莫小北便觉得他私心里想把小锅子挤掉是不对的。从包袱里捉了一粒碎银,“我明天请小锅子吃我们北巷好吃的。”
莫小北父母也心疼那个叫小锅子的孩子,莫父又往他怀里塞了两粒银子,“过些天会仙楼卖早茶了,你带小锅子去吃早茶。”
莫小北的兄姐盯着桌上的银子,目露渴望,“我们也想去吃。”
“吃个屁吃,家里的饭满足不了你们了?北巷卖的包子烧饼不能吃?”
尽做美梦。还想到遍地贵人的会仙楼去吃。迅速把桌上的包袱收了起来,抱进屋里。
会仙楼,小石头历险记连演了三天,歇了换新节目。
整个年节里,会仙楼上了好几个节目,有歌舞剧,有情景剧,有文戏,有武戏。有说小孩防拐的,有说贵女私奔的,有说婆媳关系的,有说保家卫国的,场场暴满。
京城百姓哪里看过这样的节目,说书虽有故事,但没有人物表演,戏班子虽有表演,有对白有唱词有故事,但不是谁都看得懂的,也不是人人都爱看。
哪里像会仙楼的节目,飘来荡去,在空中打斗,有特技有故事,勾人情绪,引人入胜。
会仙楼的门槛大过年里都修了两回。
头一次进京访亲探友的,都说不清会仙楼是戏园子还是吃饭的地方了。
会仙楼五楼,东家专属的雅间里,蒋离咧着大牙向赵广渊和林照夏汇报着这些天的情况。
“王爷王妃,咱们要不要再开一个戏园子?咱这些节目都太热闹太红火了,倒把咱们正经吃饭的生意给盖住了。咱有好节目,有好茶,又有擅长做白案的师傅,再开一个戏园子,卖茶卖糕点,都不少赚。”
林照夏翻账本的手顿了顿,往赵广渊那边看了一眼。
赵广渊从话本里抬了抬眼皮,回了她一个眼神,目光又落到话本上。
林照夏便对着蒋离说道:“还是算了,咱们够引人注目了,还是低调些。钱是赚不完的。”
一个会仙楼就让各大酒楼跑来控诉他们不做人,再开个戏园子,跟那些伎人伶人抢饭吃,林照夏有些于心不忍。
他和赵广渊的目的都不是从打压同行里赚钱。
他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会仙楼只是他们达到目的的一个手段和过程。
蒋离有些可惜,“是,都听王爷王妃的。”
林照夏见他神色遗憾,便解释了两句,“你们王爷毕竟是皇家人,与民争利到底于他的名声不好。当初开会仙楼,是因为人人都传他穷,王府破败也没银子修缮,这才起兴开了这个酒楼。”
“是,是小的肤浅了。”蒋离面上烧了烧。
“不必妄自菲薄,自会仙楼开张以来,你劳心劳力,把会仙楼经营成如今的样子,我和王爷都看在眼里,王爷不说,但他心里都记着你的功劳呢。”
“王妃……”蒋离哽咽,没有什么比做了努力得人认可,更让人激动了。
“你辛苦了。今年开得晚,得的红利也少,待明年,必给你多分一些。”
“不不不,今年小的拿的已经够多了,万福楼迎宾楼的掌柜一年拿的都没小的多。”
蒋离年末分账拿了上千两银子的分红,他当时激动的手都发抖,会仙楼才开了短短四个月,他就能拿到这么多分红,过去他想都不敢想。他给人做事这么多年,头一次拿这么多的分红。
“你把会仙楼经营得好,那是你该得的。今年再接再励,不要辜负我和王妃对你的期望。”赵广渊说了一句。
“是!小的一定努力!”必不辜负王爷王妃对他的期望!
看着蒋项激动地离开,林照夏把目光收回,微笑着看向赵广渊,他现在把人心拿捏得很到位,手下的慕僚属官,管事们都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
扬了扬手中的账本,“这就十天半月,赚的钱就已经让人眼红,你那王府今年定是能好好修缮一番了。”
“我那王府?”
“咱们王府。”林照夏笑了起来。“要不要再大张旗鼓地去东盛典当行把借来的银子还了?”
“修缮府邸今年是定要修的,怎么说我这越王府,都曾经是京城最繁华占地最阔的,不能堕了它的名声。还银子嘛,且先不还,会仙楼才开多久,不仅修王府,还能还银子,不到一年赚三十万两,要遭人嫉妒。”
还是别太张扬的好。
“那就继续悄咪咪地赚钱好了。这些天几个节目被很多人请到家里演出,一天也能收好几百两。”
没想到还挺赚钱。戏园子搭不起来,搞个演出团队,专门让他们到达官贵人家里演出,也不少赚。
赵广渊想起她又是写剧本,又是看人排演,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你也别太累了,咱赚的钱,孙子辈躺着吃都吃不完。”
“我只是想找点事做。”
王府的事务和外头的应酬交际已经让她忙不过来了,但是对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她也不想丢了去。毕竟曾是她赖以糊口的活计。
赵广渊深深看了她一眼,“行行,你开心就好。”
扬了扬手中的话本,目光又落到桌上那一沓本子上,“收了这么多本子,够你排练了。”
林照夏笑了笑,“他们比我幸运,我当时递给别人的本子,拿不到钱不说,连个回应都没有。”
这些本子她可都是给了钱的,不管最终会不会排练都给钱,如果最后拿去排练了,还会给一笔钱。
“都知道你现在收本子,藏书馆那边的学子,现在都不画画了,改写话本了。”
“我也收画啊,咱们放在楼里的连环画,有完整故事的画,极受孩子们的喜欢,一本卖三五两银子还多的是人抢。”
会写话本的学子不一定会丹青,庄户人家能供个读书人出来,就极为不易了,哪有银子再给孩子请个擅丹青的先生。画本子也卖得比话本子贵得多。
放在会仙楼里,最得年幼的孩子喜欢。来吃饭的食客,见着画本,也都会掏银子给家中孩子买一两本。
“你这些主意,让好些学子受益不少。私底下都记着越王妃的情呢。”
林照夏朝他挑了挑眉,有些小得意。见她和长至如出一辙的表情,赵广渊笑了起来。
想起儿子,“长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