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明,街上行人还未有多少,就有两架十分奢华的宫车,自长街的两头而来。
两车同时停在了南阳侯府门前。
新鲜出炉的南阳侯府,匾额上的金字还未干涸,就已经招了人上门了。
宋王世子妃见身边的得力的丫头下去询问,回头与自己禀告了跟自己一般清早就来的那家的身份,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转头含笑与身边垂头摸着身前一盆精致兰草的次子说道,“你姑丈姑母,瞧着还不错,这我就放心了。”
因顾远突然分家别居,又新封爵,宋王就很担心女婿女儿叫人欺负说道,赶着叫世子妃前来给昌林郡主撑腰,务必叫人知道,就算顾远分家多为人诟病,然宋王府在后头看着呢。
说都别想欺负非议他女婿!
“姑母姑丈都是道理的人,既然分家,自然是有缘故。”齐泽摸了摸这翠绿的兰草,英俊的脸上就露出笑容。
仿佛比起来,他姑丈还不如兰草值钱呢。
“到底是咱们心意,你姑母从前吃了不少苦,再不能在京里,咱们眼皮子底下叫人欺负了。”宋王世子妃正在殷殷地与儿子说话,见儿子点头,也忍不住去看那兰草,想了想便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与你表妹这样投缘。这都是给你表妹的?”
这车里不过是一盆兰草罢了,后头还有不知多少的花花草草,都是齐泽特意看过来要给明珠的,世子妃心中有感,便柔声说道,“你从前儿没有妹妹,以后,就把珠珠做亲妹子待,不许叫人欺负她。”
“不必母亲说,儿子也会的。”齐泽倒是真心很喜欢明珠的脾气,虽然这脾气做媳妇儿有点儿叫人绝望,不过做妹妹就可爱极了。
他想着明珠与自己傲然冷哼的娇气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了。
“七皇子在宫里欺负了珠珠,你记得,日后还给他!”七皇子竟放蛇去吓唬羸弱的明珠,皇帝对此事并未叫禁口,因此宫里宫外都知道了。
当然新封的湘怡县主也不好惹,竟敢把蛇塞进了最得皇帝宠爱的七皇子的衣裳里又杀了一个宫女儿,皇帝竟喝骂七皇子对湘怡县主多为抚慰,这也在京中沸沸扬扬,一时间明珠得皇帝宠爱,顺便十分跋扈的传闻,就很有市场了。
宋王府从不在意明珠跋扈的八卦,盖因跋扈就跋扈了怎么着罢,难道宋王的外孙女儿,该得给人跪着说话?
受不住也得受着,这就是宋王府的规矩。
只是七皇子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就叫宋王勃然大怒,不是宋王妃劝住,都要入宫跟皇帝好好儿说道说道。
“儿子记住了,七皇子……”齐泽一想到有蛇差点儿伤了明珠,脸上爽朗的笑容顿时就沉了下来。
七皇子,欺人太甚!
当宋王府都是死人呐?!
见齐泽脸色变得冰冷起来,世子妃温煦的脸上就带了几分赞许,觉得这个儿子叫自己教导得很好。
她并不与儿子在车中多说什么,盖因对面儿的车里头也是跟自己一般身份的人,不能怠慢。她重新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叫自己容光焕发并不失礼,这才叫齐泽扶着出了大车,就见对面一朱轮华盖赫赫扬扬的璎珞大车之中,也正颤巍巍探身露出了一个中年贵妇来。
这贵妃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绣鸾凤的宫裙,头上金钗摇曳晃动,十分奢华。
亏了世子妃今日为表郑重也穿了极郑重的礼服,不然还真叫人比成了一个穷酸。
“你也上门,想必是来见昌林?”对面的贵妇眉目清华,容光四射,见了宋王世子妃,脸上顿时就露出笑容来。
“咱们想到一处去了。”宋王世子妃与她多年交情,是极好的手帕交,目光在这贵妇身后唧唧歪歪吵成一团的齐安与另一个美艳小姑娘时,脸上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这不是她家珠珠的“四表哥”么。
“给您请安。”齐泽从来多礼,可不像齐安似的此时正龇牙咧嘴跟妹妹战斗别的事儿都忘了。
他下了车恭恭敬敬地走到这含笑贵妇的面前来,目光扫过她手上戴着的那七八个宝石戒指,还有露出一点鞋面上的珍珠宝石,眼角抽搐了一下,面上十分恭敬地施礼,又与齐安温声唤了一声,这才退在了宋王世子妃的身后,心中盘算齐安为何这么早就来南阳侯府报道,一边回头频频去看身后的花草。
“瞧瞧阿泽,再看看你!”这贵妇就是安王妃了,虽然与宋王世子妃差不多的年纪,不过已经是王妃,可不是苦哈哈的世子妃。
她见齐泽多礼温煦,生得英姿勃勃光彩夺目,回头又见齐安歪着脸一脸怪像,顿时就觉得气儿不顺了起来,伸手提着嗷地一声的齐安就到了自己面前教训道,“整日家无法无天,你有阿泽一半儿省心,我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当然,这话就是安王妃客气客气,给她一个规矩的儿子,她也不稀罕要呢。
不是安王妃纵的,也养不出齐安这等宗室败家小霸王。
“您,您要不再生一个省心的去!”齐安疼的眼泪花儿都出来了。他今日格外英俊,还特别穿了一身儿亮紫色的刺绣锦衣,越发白皙秀致,本想给明珠好好儿看看自己英俊的风姿。
谁知道在门口儿就着了亲娘的毒手,这耳朵都红了,自然不是很英俊了。
“阿安这才叫无拘无束,不然,陛下怎么这么喜欢他?”宋王世子妃也觉得皇帝这喜好蛮特别的,不过却有些羡慕齐安在御前得宠,含笑奉承了一句,见安王妃客气了一下坦然受了,无奈地与她并肩笑道,“你呀,还是这脾气,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安王妃就是个有些骄横的脾气,且不知是个什么缘故,还特别败家。打了珍珠就要宝石,一件儿衣裳上不多绣几颗宝石上去那都不穿的。
不过安王颇看重她,也因安王府确实有钱,因此也无人敢非议她。
“我本就是亲王妃,谁敢来得罪我。”安王妃在安王府中说了算,虽安王也有许多姬妾,不过叫她治得服服帖帖,说句跪下就不敢趴着,每天叫立规矩威风凛凛。就算有几个格外得宠的也不敢在她面前生事,只在背后使坏。
她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且安王世子早立,就是她所出嫡长子,如今更不必忌惮什么。她便仰头笑了一声,到底微微一顿,抚平了身上有了几分褶皱的鲜艳的宫裙,眉目间就带了几分笑意地说道,“我今日是来见见珠珠,这孩子总是病着,叫人放心不下。”
她横了宋王世子妃一眼,面上带笑,然而后者却心中一凛。
“珠珠招人疼,这不,她表哥心心念念给她带东西。”世子妃颇漫不经心似的说道。
苍翠的花草一盆一盆摆出来,安王妃脸上笑容就寡淡了些,低声哼道,“这算什么……阿安,那可是四表哥呢。”
当然,她回头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却见倒霉儿子正跟今日非要跟来的她的独女合宜县主打架,这真是太蠢了,就是安王妃自己再嘴硬,也不得不说齐安实在是没有齐泽卖相好,不过这年头儿贵在投缘,想到明珠待齐安颇为亲近,安王妃脸上就重新带了笑容。
她又不是瞎子聋子,齐安嘴里巴巴儿地念了明珠好几年,他自己还懵懂,然而她却尽知。
前儿些时候,她出言试探儿子,真真假假说要给儿子两个丫头,这儿子跟叫狗撵的似的就跑了,几天都没敢回家。
如此还不知道儿子的心意,那就真是傻了。
安王妃抚了抚自己的鬓角,脸上笑意更盛,面对宋王世子妃就不肯退让。
躺着也中枪,好无辜的世子妃实在不能在安王妃看情敌的目光里与她喊一句冤枉,且她竟觉得,自己喊不出来……
她若说不会迎娶明珠,这万一……儿子日后喜欢了怎么办?
世子妃心里叹气,忍不住回头去看儿子齐泽的脸,却见齐泽的眼神都落在那些花草上,还低声叮嘱不许碰坏了。
他的神色清朗,光风霁月,可是从前不论面对哪个姑娘,就算是世子妃娘家的小辈姑娘,齐泽正经的亲表妹,也没有过这样在意。她心中乱七八糟,因此只好避开了安王妃有些逼人的眼神,与她把臂笑道,“巧的很,阿泽也是表哥,也都是一家人了。”
她到底与安王妃投契,也不龃龉,就见此时南阳侯府中门大开,一脸惊喜的昌林郡主亲自迎了出来。
“再没有这样惊喜。”南阳侯府才开张,一亲王妃,一亲王世子妃亲自道贺,这得多叫人羡慕?昌林郡主心里就十分感激了。
“姑母,表妹醒来没有?”齐安拍打了一下自己簇新的衣裳,觉得自己又英俊起来,急忙凑过来殷勤问道。
齐泽的目光也关切地透了过来。
“醒了,只是……”昌林郡主沉默了一下,默默地想到正服侍闺女喝据说是从皇帝嘴里抢出来的汤水的齐凉,咳了一声儿。
郡主殿下深深地为簇新的南阳侯府发愁。
这个……都是表哥……来得时间有些不大巧妙呀。
凑在一起什么的,她家珠珠该偏心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