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家看向宁王的眼神就不大对劲儿了。
这些年宁王府中一直很热闹。
先是宁王妃哭诉齐凉对她动手,惶恐万分,后又有宁王这等在众人面前对亲儿子喊打喊杀。
再如何,这也过了。
虎毒不食子不是?
“阿凉是嫡长子,世子位,本就该是阿凉的。”宗室们扫过微微颔首,小脸儿十分严肃的明珠,目光闪烁了一下便纷纷与宁王说道,“再如何,阿欢也是弟弟不是?阿凉并无多大过犯,怎能越过阿凉,倒将爵位给了幼子呢?”
又有人叹气与脸色涨红的宁王说道,“当年之事……你也是……得了便宜就算了,怎能赶尽杀绝呢?”宁王与妾室生生逼死了齐凉的生母,齐凉就够可怜的了,没想到妾室还依依不饶,非要将齐凉打落尘土。
“这就是最毒妇人心了。”有人感慨地说道。
这何等是简简单单的毒呢?简直就是下了□□!
要不怎么说纳妾当小心呢。
纳了这么个歹毒的妾,祸害死老婆也就罢了,很可能叫自己都断子绝孙呢。
“不是……”这是叫来给自己张目,不是为了讨伐自己的呀,宁王顿时急了。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明珠在一旁斜着眼睛冷笑道,“阿凉不是一个口舌伶俐的人,吃了委屈默默忍了从不说一句半句,只是本王妃,眼里不揉沙子。”
她仰头扶着确实不爱动口只爱动手的齐凉傲气地说道,“不该是咱们的,放在咱们眼前求着咱们要,咱们也不会要。只是本就是咱们的,谁也都不能抢走!”她转头与几个宗室认真地说道,“谁想抢我们的东西,反击一下,也没有反击到宁王身上去,这还是很孝顺的,是不是?”
她的眼睛清澈纯良,叫大家都无语了。
这个……把人打成这样儿,睁眼说瞎话也是没谁了。
只是明珠外祖乃是宋王,那可是宗室里的老祖宗了,宗室本同气连枝,这几个宗室想了想,便微笑颔首,表示同意。
“你们!”宁王见他们竟然还点头,是不能给自己做主了,顿时气急败坏。
“你也消停些罢,阿凉还是对你存了孝顺之心,不然你这样欺凌,怎么都舍不得与你动手呢?”就有人劝说道,“阿凉的人品如此,你欢喜还来不及,莫非一定叫阿凉去死,给你的幼子让位,才是孝顺?”
有几个脸色就很不善了,盖因虽然宗室大多妻妾成群,只是如宁王这等宠妾灭妻灭得众人皆知的真不多,如今宁王上蹿下跳,只会为人笑柄,叫人笑话宗室的体统。
谁愿意被嘲笑呢?
“他已经是郡王,为何不能将爵位让给弟弟?!”宁王绷不住了,顿时顿足大声道出了真心话。
他如今也只是一个郡王,齐凉如何还能以郡王之身,去再做另一个郡王世子呢?
这么多年的宠爱与陪伴不是假的,宁王只想把爵位给爱子齐欢,叫他日后能在京中立足,这又有什么错呢?
这难道不是一番慈父之心?
“一人独占好处,这难道还对了不成?他弟弟们都要饿死,他却冷眼旁观,一点都不肯伸手救一救。”
宁王几乎泪如雨下,苍白俊美的容颜之上,都是楚楚可怜。
宗室们沉默了。
“阿凉得了郡王位,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明珠今日就是要在宗室面前将事情掰扯明白,省得日后叫人诟病齐凉种种,因此格外有耐心地说道,“我听说阿凉曾入军中,历经数年,轻伤重伤加在一起数不胜数,方才换了如今的郡王爵位。”
见宗室们点头,显然是认可她的话,她便心疼地摸了摸齐凉的手背,与他双手交握昂然地说道,“宁王府中子弟吃喝玩乐,奢侈享受的时候,阿凉在吃苦,郡王位,是应得的。”
“没错。”当年齐凉倔强,从襄阳侯门下出师就去打仗,确实战功不少。
也是因他确实乃是从沙场厮杀之下脱颖而出,因此横行京中,无人敢招惹他。
“宁王府的郡王世子,却是阿凉应该得,理所当然。”明珠垂目继续在宁王怨恨的目光里淡淡地说道,“担心儿子们吃不上饭?也叫他们投军去!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日后,也叫他们自己亲手挣个军功,那才是自己的本事。自己若没有本事,又生得比我家阿凉晚上一些,”她抬眼,露出几分恶意的冷笑,看着对面瑟缩的齐欢,冷酷地说道,“活该饿死!”
这话说得十分叫人心中发寒,不过迎着明珠的犀利的目光,几个宗室却都忍不住唏嘘了起来。
他们看着明珠与齐凉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有些感慨齐凉的好运气。
他虽然生母早逝生父无情,经历了许多的坎坷与风雨,可是如今却还是有一个人,与他并肩立在一起,为他不平,为他说话的。
齐凉只感到心里酸涩,又有些温热欢喜,垂头看着仰头仿佛是在庇护自己的明珠,眼睛里似乎有些湿润的感觉。
这个女孩儿是他的,是只属于他的。
他扣住明珠的手指,心里却一片踏实。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齐欢投个屁的军,只怕重剑都提不起来的。
宁王这就发现明珠很不好惹了,心里有些后悔贸然前来,然而已经骑虎难下,跌足指着她骂道,“妖言惑众,你实在可恶!他已经做了郡王,何必还与弟弟争?就算他得了王位,日后能叫什么?凌阳宁郡王?!吃这么多,也不怕噎死!”一个人非要两个郡王的头衔,宁王就觉得宁王妃与自己的哭诉很有道理了。
这也太贪心了些!
“王位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明珠累了,趴在齐凉的手臂上恹恹地说道,“日后我与王爷多生几个儿子,自然有人袭爵。”
这等无耻,就是宗室都不能直视了。
不过明珠看似柔软,实则十分不好惹,她的靠山来头都不小,还嘴里总有大道理,就叫几个宗室彼此眼神示意,以后不要招惹她。
不然也大庭广众来这一下,还要不要做人呢?
没见宁王都要气死了?
宁王妃都要被打死了?
“你,你口口声声孝顺孝顺,又为何不来拜见本王?!”宁王本已经叫明珠逼迫得说不出话来,然而他身后那少女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眼睛一亮,又与几个宗室控诉道,“不管如何,我都是生父!大婚之后,这两个畜生就从未上门!就算……”他指了指后头垂泪的宁王妃冷冷地说道,“到底是婆婆不是?竟视若无睹,这顾侯家中家教,实在匪夷所思!”
“至少也要给姑母磕个头吧?到底是上了玉碟的正妃。”那少女便含泪说道。
若明珠不磕头,就是不敬不孝,可若是磕头……
齐凉的王妃却跪在仇人的脚下,宁王妃只怕会很乐意看见这一幕。
“顾侯的家教,自然是极好的,本王妃自然也是要给婆婆磕头。”明珠兴味盎然地看着那个少女,见她头上依旧是少女的发髻,再看看宁王妃柔弱带着几分警惕的模样儿,便哼笑了一声决定帮这姑侄俩一把,免得掐不起来,日后顾柳儿入府不能三国鼎立。
她抱着齐凉的手臂和声说道,“做儿媳的,给婆婆磕头天经地义,不过要磕头,也是给本王妃真正的婆婆,对不对?”
“什么?”
“眼前这位可不是本王妃的婆婆。”她哼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嫌弃,几分鄙夷,几分蔑视地说道,“妾室扶正,莫非还能算是正经婆婆?你在本王妃婆婆面前执妾室礼,不论是做妾时,还是为继妃时,婆婆面前你都是妾,是也不是?”
见宁王妃看着自己呆住了,捂着嘴巴鲜血流出来却顾不得擦干净,明珠就觉得没意思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在本王妃婆婆面前是妾,在本王妃面前自然不是正经的长辈,往脸上贴金,不怕成了二皮脸?”
她这样犀利,宗室们也是齐齐醉了。
齐凉高高地扬起头来,双手将明珠圈在了怀里。
他想要声援明珠,却叫她捏了捏手背,不得不闭嘴听她说话。
“之前并未去给婆婆磕头,实在是因新婚奔波。”明珠压着齐凉的手背,口中缓缓地说道,“如今,是该去给婆婆坟前磕头了。”
“珠珠很孝顺。”齐凉顾不得明珠掐自己,扭头与众人说道,“最好的姑娘,只是为人坑害。”他说道,“她出阁之前何等无忧无虑,可是嫁给我,却叫她操心劳累,都是……”他低声黯然地说道,“我的过错。”
“确实辛苦了些。”明珠叫宁王欺负成什么样儿了,宗室们再次感慨。
“眼下,我与阿凉即刻就去,宁王殿下想要瞧瞧我与阿凉是不是孝顺,也该一同前来,好生看着。”
明珠今日说了许多的话,可是却又觉得,为了齐凉,说再多的话都不觉得疲惫,她眼神晶亮,点了点满脸是血的宁王妃哼笑道,“你也来!你得了继妃的位置,这么多年,想必还并未给先王妃磕头。今日一起磕了头,也是一番心意。”她顿了顿,笑得讥讽极了。
“还是正妃做得时候久了,忘了怎么磕头,怎么做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