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这场大火,真是叫人惊诧。
半个上京都看见了,据说火势十分激烈。
要命的是,这大火火起之处乃是宁王与宁王妃的正院儿,也似乎只烧了这个院子,别处竟无人受伤什么的。
只有宁王殿下,仓皇奔逃的时候跌了一跤,与宁王妃一同,很不幸地同时摔掉了嘴里的门牙。
皇帝大怒,命宁王入宫说一说宁王府这场大火的缘故的时候,明珠正蔫搭搭地与两个讨厌的幼崽儿挤在一起。
齐恒还好,白白嫩嫩的齐梡正抱着自己的小狗崽儿,嘻嘻哈哈地一起往明珠的怀里拱。
一条小蛇愤怒地从明珠的怀里爬出来,顿时就叫二皇孙捏住了脑袋,塞给了嗷呜一声的狗崽儿。
狗崽儿开心地摇着尾巴,蹭了蹭龇牙做威胁状的小蛇冰冷的蛇身,似乎觉得小伙伴儿的身躯太冷,急忙拿尾巴圈住了一脸木然的小蛇。
狗崽儿觉得自己的绒毛可以温暖一下自己的小伙伴儿啥的。
皇后看一看这只,再看一看那只,觉得都是一样儿一样的小东西,便笑着与太子妃说道,“珠珠倒是长不大似的。”
“长不大才是幸福,珠珠这样子,多快活。”太子妃摸了摸明珠的头,见她往自己手心儿里拱了拱,她宽和地笑了笑。
因太子不在京中,东宫已经被关闭,一群侧妃都叫皇帝给关在东宫,她眼不见心不烦,日子其实过得比太子在时顺遂多了。若可以,太子妃其实宁愿太子永远别回来才好呢。她心里舒坦,见齐梡小狗儿一样在明珠怀里扑腾,低声与皇后笑道,“日后,是该唤珠珠姑母,还是婶子呢?”
“我瞧着,似乎姑母的可能更大些。”明珠若与齐凉成亲,那对于齐梡与齐恒,就是婶子。
不过皇后见太子妃十分揶揄,还带着几分看齐凉笑话的狡黠,不由笑了。
齐凉绷着脸,用“天下辜负我!”“狼崽子为何如此多!”的讨债脸,看着齐梡。
“这狗崽!”见狗崽子已经把目光绝望的小蛇压在了肚皮底下,只有一条细细的尾巴尖儿露在外头抽搐了一下不动了,明珠觉得自家的小蛇性命堪忧,然而那狗崽儿似乎想不到这个,还在用愚蠢懵懂的眼神歪头看着明珠。
明珠哼了一声,扒拉了一下小蛇的尾巴尖儿,见尾巴动了动,知道小蛇没有被憋死压死的,也就不再理会。她正逗弄着自己的小蛇,就见外头有内监进来禀告。
说是宁王入宫了。
正慈爱地看着齐恒与齐梡跟明珠玩耍的皇帝,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起来。
皇帝陛下才呵斥了宁王,转眼儿宁王就烧了自己的王府,这是什么节奏?
这是对皇帝陛下不满,以火发泄愤怒的节奏!
更有甚者,还是在往皇帝的身上破脏水!
堂堂宗室亲王,竟然叫皇帝逼得活不下,要烧了自己的王府玉石俱焚,这皇帝得有多坏?
因宁王府火起之处乃是宁王府正中的正院儿,把守森严,又是在王府正中,皇帝断然想不到,自家养的白眼狼不辞辛苦地给亲爹放了一把火。
他的脸色森然肃杀,浑身气势压迫得整个宫室都战战兢兢,叫人呼吸不得。齐恒垂目想了想,不舍地蹭了蹭明珠,这才走到了皇帝的身边。他并不说话,只是从一旁内监的手中取了清茶递给皇帝,见他接了,黑亮的眼睛露出几分担忧,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来,与皇帝握在一起。
他本就是一个不喜夸夸其谈的性子,也不说担心皇帝,请皇帝保重龙体的话,然而立在皇帝的身边,却叫他感到动容。
齐恒年纪小,却记挂他,这才是真心。
稚子之心,弥足珍贵。
一道狼狈的身影,从外头踉跄而来,叫皇帝方才有些放松的表情顿时就严厉了起来。
“陛下!”宁王不知自己是不是最近没有拜神,总之万分地不走运。
“混账!”皇帝气得眼睛疼,操起自己面前一个玉石纸镇就摔在了宁王的头上。
宁王可不是狼崽子凌阳郡王,自然不敢躲陛下的“恩典”,硬生生地受了,头上顿时就叫纸镇尖锐的棱角磕破。
他头上流着鲜血,可是却不敢去抹一把。
天可怜见的,宁王殿下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从自己的院子里烧起来的呀!
他上房那么多的侍卫,竟一个都没有看见有人放火,也是因这个才叫他百口莫辩。
那么多人看着,却说没有看见人放火……这糊弄谁呢?
“你是嫌京中太太平,显不着你了是罢?!嗯!”皇帝是真对宁王厌恶到了极点,他从前还忍耐宁王一二,没想到这蠢货越发生事。
此时他见宁王将头磕在地上大喊冤枉,便冷笑道,“你冤枉?就当你冤枉,朕倒是想知道知道,你与谁修下这么大的仇,叫人家放火放到了你家后院儿去!”他见宁王仓皇抬头,俊美的面容上还带着几分叫火焰烧过的痕迹,然而更叫皇帝在意的,却是他的门牙。
宁王一张嘴,雪白的门牙少了两颗。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说一句发自肺腑的,老白菜帮子看见白莲花缺了门牙不再风流倜傥,还是满开心的。
“你的仪容呢?!”面上,皇帝还在愤怒怒吼!
“臣……”宁王顿时觉得自己冤枉。
“这就是无耻了。”湘怡县主就在一旁说风凉话。
“你放肆!”皇帝怎么骂自己都行,可是明珠一个小辈,却十分嚣张了。
这个嚣张跋扈的丫头,还在握着皇孙的小爪子,对着宁王殿下指指点点。
皇帝目光漂移了一下,在宁王要求做主的迫切目光里,只当没听见。
“无耻呀。”一只齐梡还在咿咿呀呀地学着姑姑说话。
“嗷呜!”狗崽儿跟着摇了摇尾巴,为表同仇敌忾之意,还拿小爪子扒拉了一下肚皮下小伙伴儿的尾巴。
细长的尾巴抽搐了两下。
“陛下难道就看着小辈如此放肆?”
宁王恨不能哭出声儿来,好好儿哭一下自己的委屈。
他最近的日子真是太风云变幻了,眼下是真心在皇帝面前流下了眼泪来。然而皇帝只看天看地,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铁面无私。他心中嫉恨极了,正要出言责骂明珠,却见齐凉阴沉地与皇帝说道,“缺了牙齿,岂不是无齿?珠珠的意思,该叫幼崽儿反省几身,在宫中稳重些才好,不然效法宁王,缺了门牙,贻笑大方。”
他指了指宁王无齿的脸,威胁地看了看两只小狼崽子。
再叫郡王不高兴,宁王就是狼崽子们的下场!
齐恒心有戚戚地捂了捂自己的嘴巴。
齐梡已经叫道,“不要无齿!”
饶是皇帝愤怒不已,也忍不住闷笑了一声,看向宁王悲愤莫名的脸。
他笑得浑身乱抖,点了点配合得越发和谐的明珠与齐凉。
宁王目中已经露出晶莹的泪花儿。
堂堂亲王,怎么成了叫人取笑的小丑儿了呢?且证据确凿,宁王殿下确实没牙,反驳都反驳不了。
“宁王府之事,朕就不追究你的罪过。”皇帝笑了一回,见齐恒在一旁稳重地抿着嘴角小心翼翼,很担心自己掉一颗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个长孙虽素日里严肃,可是到底还是个孩子,依旧天真稚气。
“多谢陛下。”宁王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再有下一回……”
“臣不敢。”这一回就差点儿将宁王烧死在里头,宁王恨不能赶紧回王府好生调集侍卫,好好儿看护自己的安危。
“还有一事,朕要知会你一声,虽并不在意你的意思,可是也得叫你明白些。”见宁王疑惑地抬头看住了自己,皇帝慈爱地砖头对明珠笑了笑,摸着她有些抗拒的小脑袋心满意足地说道,“珠珠对阿凉有照拂之义,阿凉对珠珠又有救命之恩。这两个孩子门第都很高贵,门当户对,又是表兄妹,朕瞧着十分是哪的的缘分。”他见宁王呆呆地看着自己,似乎没搞明白,便不耐地说道,“朕预备给两个孩子赐婚。”
昌林郡主已经给皇后透过风声,顾远对婚事也很愿意。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呢?
皇帝真诚地希望,待凌阳郡王日后成了亲,就不必再需要药材来讨好小姑娘,放他一马。
皇帝都要被薅秃了。
“这才是天作之合。”太子妃就很欢喜地恭喜明珠。
齐凉俊美,明珠清媚,不论旁的,只论模样儿,就已经是十分般配了。
“什么?!”宁王听说明珠竟然要给自己做儿媳妇儿,顿时大怒。
这是要逼死他啊!
“臣绝不……”他才要郑重拒绝,却见皇帝的脸色冷了。
“阿凉乃是朕抚养长大,他的婚事,与你无关。”皇帝硬邦邦地说道,“看在你是他生父,朕知会了你,只是这门婚事,没有你的事!”
“陛下……”
“你这般不慈,心胸狭窄,朕为之齿冷。”皇帝慢吞吞地说道,“珠珠乃是朕极爱的孩子,交于你手,实在叫朕不能放心。你连阿凉都敢劈砍,更何况柔弱的珠珠?如此,日后阿凉与珠珠成亲,没有朕的话,不许往宁王府去,恐遭了你的毒手!”见宁王目瞪口呆,皇帝喝了一口亲孙子给端的茶水,只觉得香气扑鼻,垂目冷淡地说道,“你若再敢拿孝道压人,威逼阿凉与珠珠,休怪朕要问一问……”
他探身,看着宁王忽然一笑。
“你这个做亲爹的,真正教养过阿凉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