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狗还在飞仙关?”
一身便装隐伏在草丛中,祝彪举着千里镜看着飞仙关的情况,这城上城下忙活的人,可不就是黑皮胡狗么!
太阳已经转向西边,但天sè距离暗下至少还有一个半时辰。他手下人就在二十多里外,要不要现在就起兵杀过来呢?
“咦?不对!……这么巧”祝彪正思量着是不是立刻起兵杀来关门打狗,与对面的赵军两面夹击,全宰了这群狗东西。就见一支三千多人的骑兵队伍,带着大量的车马徐徐从飞仙关内行了出来。
胡狗……这是要走?
隐没在草丛中的身形消失了。祝彪已经看的清楚,这支胡狗队伍是行向西北的。
飞仙关在赵地东部边界,距离汉境没有多元的距离。胡骑如果放开一切,匹马奔驰,两天时间就可进入到延西北境。
“吁——”斛律罗门看着左右正前三面突然冒出的汉兵,额头大滴的汗水流淌了下来。这些汉骑不是说正跟左贤王缠斗着的吗?
“哈哈哈,斛律罗门。狗贼,今ri看你还往哪逃?帅先断了乌维驮匹夫一臂,再送他与你们见面。弟兄们,一个不留,给帅斩尽杀绝——”
“杀啊——”一勒马缰,祝彪手中长枪向前猛的一引。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中,三万汉军骑兵蜂拥而上,喊着混乱而高昂的呼杀声响彻震天。
杀胡狗,他们不需要动员。
“杀啊——”左翼的云翳同样举枪一挥。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里,无数jing骑跃马奔杀。
“杀——冲过去,踏阵破敌,一个不留。”淳于导、王子腾。每一个人都充斥着无尽的杀意。
“长生天在上,大胡的勇士杀啊——”斛律罗门振臂高呼,他没办法后退,来不及后退,只能硬着头皮领兵顶杀上去。
三万汉骑jing锐,三万匹战马,十二万只有力的铁蹄奔踏着大地——
“轰隆隆——”漫天碎草乱泥飞溅,惊雷般的蹄声滚滚涌来,一时间充塞着整个天地。
狂暴。狂野,放纵,嗜血……肆意杀虐的暴乱气息正在整个战场漫延。
“死——”…………
太阳落下了西天地平线。乌维驮面sè难堪的立在飞仙关北城头上,天sè已经黑暗,斛律罗门却还没有派人转回联系。他肯定是出事了——
自己之所以将生存不多的兵力分批出关,又让斛律罗门领兵先行,自己带兵断后,可不是字面意义上说的那般正大光明啊。而是他昨ri没有接到乌岐反回来的联系,乌岐昨个与飞仙关的联系断绝了。
强忍着失去儿子的担忧,乌维驮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一个现实极可能存在的威胁——汉军或者是赵军。是不是来到关外了?
所以,他让斛律罗门带着三千来军先行,这不是仁义的担当,而是在拿他们做趟雷用的替死鬼。更放进去了一千金狼骑兵。不是要斛律罗门杀破敌军的,而是让斛律罗门在受到汉军伏击后能有一丝还手之力,把确凿的消息给带回来。
可是现在,乌维驮依旧明白外面有着一张巨网。却没能等来半个溃逃回来的残兵。汉军一口气吞吃了自己三千多jing锐!
“大王,事不可为。还是早作打算为妙!”增长法王站在乌维驮的一旁,如此低声说道。
四周除了车干乾外,再没有第四个人。
“可是……”乌维驮很犹豫。自己真的要放弃手下独自逃生吗?自诩为英雄的他可从没想过有今ri。这是一种耻辱,一种比战死更大的耻辱。
“大王。法王说的对啊。大胡可以没有了五万jing锐,但不能没有大王您啊。否则,如何维系北汉边境?难道凭大单于?还是左贤王?”
车干乾进言。在他的眼中,乌维驮是整个大胡最大的英雄,整个大胡最重要的人物。
大胡一半的声名是乌维驮在北汉打下的。左贤王、左谷蠡王的实力也不小,可他们在赵地又做了什么呢?只是偶尔打进关内,偷一只鸡,摸一把米,整体态势上根就没对赵国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而大单于乌稽,他的名声也是靠‘偷袭’偷到的。汉军北征之役,内中详情复杂,是很有说头的……
“不行,我不能放弃这些信任我的子民!”乌维驮下不定决心。但事实是,他说如此话就已经代表着动摇了。
“大王。乌岐王子生死未卜,您若是再有闪失,我右部族还能不能保持着现在的地位,可就难说了。大单于是会插手的!”车干乾很清楚乌维驮的脉门在那里,一出手就直接朝上点。
乌维驮雄壮的身躯登时一震。
是啊,他的嗣子很可能已经死了,王庭留下的儿子有,继承人却没指明下。如此好的插手机会,乌稽会放过吗?
而要是右贤王的立位都要由乌稽来发话,右部还是右部吗?
“可是,可是……”乌维驮还是有些放不下。
“大王。”增长法王发话了,“汉骑或是赵军已经来到飞仙关外,飞仙关就是一处死地,绝无再生之理。大王与其在此处玉石俱焚,何不暂存有用之身,为大胡尽力呢?
座不涉及王位权争,但是,草原是大胡的草原,大胡是天神的子民。
天神不愿意看到中原人沾污草原的纯净,天神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子民在中原军队的屠刀下苟延喘息。
大王是大胡第一名王,是大胡的一面旗帜。
有用之身,价溢真金。”
“法王。王若去,可带多少人随行?”半响后,乌维驮笔直的腰身松塌了下来。声音沉寂,似乎如他此时的心情。
“车统领随行就可。”增长法王毫不犹豫的道。
他只是一个武道大圆满境界之人,还比不上凶名赫赫的祝彪。想万无一失。用两手带上两人,就是到顶了。
“什么?”乌维驮大惊。飞仙关军中还有多少军中jing英在,这些都是他手下的jing华。
就算先前陆陆续续死去了那么多,呼揭箪、赤山、胡克力等等,乌维驮如何能将所有人都放弃啊!
“大王。座也是竭力了,还望大王早下决断。”增长法王念了一句长生天在上,他可就长两只手。再开口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王三思!”
乌维驮瞬间老了十岁一样。正值壮年的他原先是那么的气壮山河,雄风浩浩。现在一切都像从他身上抽出去了一样。
“咱们走——”
三个字,轻如鸿毛的就可以从口中脱出,但却重于泰山的死死镇压在乌维驮的心中。
增长法王松了一口气。他的传人还没寻好,可不愿意白白实在乱军中。
车干乾也松了一口气。五万jing锐的覆没给右部,乃至整个大胡都是一记重创。但只要乌维驮不死,一切就都有可能。何况他们五万人也已经够了。从河西到北汉腹地,从北汉腹地到赵国腹地,数千里纵横,百万伏尸,一切够了。
别的不提,至少北汉休养生息的一年恢复的那么一点元气。在他们肆无忌惮的杀戮和毁坏中,就荡然无存。
今年,即使右部军力再空虚,北汉也没实力大举向北反击了。
他们或许还有那个军力。可物力、财力、人力呢?如此,车干乾以为,他们值了。
不过对于‘谁’跟着乌维驮、增长法王一块‘走’?车干乾就又有着不同的意见了。
“大王。车干乾只是一勇匹夫,于军国大事无益。呼揭箪大人足智多谋。领兵有方,对大王又忠心竭力。才是大王不可或缺的助臂啊。”车干乾跪在了地上,两眼坦荡真诚的看着乌维驮,“我愿带兵死守飞仙关,为大王竭力效死!”
乌维驮说不出话来了,这是怎样的忠诚才能有的表现啊。
“长生天的子民,车干乾统领,你是大胡真正的勇士!”增长法王都向他行了一礼。
……
……
祝彪在静静地看着飞仙关。黑幕下的飞仙关灯火寥寥,以祝彪眼力也只能看个模糊。倒是飞仙关的对面,厮杀声响亮,显然那边的赵军正在连夜攻城。
他不打算也连夜攻城。因为祝彪对飞仙关内的情况了解还不多,不知道里头具体还有多少胡骑在。而且飞仙关北城高大雄伟,没有攻城器械,整个军伍中除了他自己一个人外,不会再有第二个能登上城头。
十多里外的汉军大营,现在近万人正在忙碌着赶制云梯。
……
……
“想我乌维驮自诩为英雄,今ri却弃军而逃,丢下手下儿郎,独自逃生。真是无有颜面再见右部父老——”
距离祝彪一里多地外的一处草丛中,乌维驮回首夜幕下的飞仙关,泪水忍不住流淌了下来。
五万jing锐,其中还有两万的金狼骑兵,以及自己的嗣子,和斛律罗门、阿达、赤山、胡克力,等等军中重将,尽数付之流水也。
一种项羽在乌江的内心感触翻腾着乌维驮的心底。但他显然没有项羽那么骄傲的xing格,他是会回到自己的‘江东’的。
“走——”像受伤的野狼一样嘶嗥,却是无声的嘶嗥。因为乌维驮不敢担保这周边就无敌军的镝锋或高手埋伏。
……
……
天亮了。
三万多汉骑拉着一具具高大的云梯车如海浪涌来。站在飞仙关上远远望去,黑压压,看不到边缘。赤红sè的军服燃烧了草原!
“杀啊……”
关城对面的喊杀声依旧入耳。乌维驮在赵国境内折腾了一个月,肯定的赵军也会像汉军一样,急剧的痛恨每一个胡骑。
“杀——”祝彪高举着白骨杀人剑凌空翻上了城头。
据他所知,胡骑军中只有一个增长法王在。而现在的增长法王,对他而言已经没有致命的威胁了。
“咦?”祝彪惊了。
他看到了整个飞仙关北面防守的胡骑士兵,一箭矢向他shè来,可他不会认错,这里顶多只有不超过七百人的胡兵。
虽然都是金狼骑兵。
“嗤嗤……”
密集如真丝一样的剑气从祝彪白骨杀人剑上shè出。
剑气如丝。剑气如虹。两个不同的内力具现化表象,实质上却没有半分的区别。祝彪剑道修为满值,当然轻松地就能使出这一招。
整个人就像一多盛开的菊花,无数的‘丝’向四周八方攒shè。
金狼骑兵在这种攻击下比白纸坚韧不到哪里去。丝丝剑气切割着每一名胡骑士兵的血肉,祝彪在特意的虐杀他们,虐杀这群畜生。
在飞上城头看到第一眼后,他心里就有谱了。飞仙关里的胡骑士兵肯定少之又少了。他们一群骑兵在击破一万两千赵军驻守的飞仙关中,伤亡绝对不小。
加上自己率兵在塞外又连续干掉了两拨先行离去的胡骑,胡骑连着伤兵杀了一万多人。这飞仙关里的殿后胡骑。已经寥寥无几了。
这时候,这种情况,祝彪还如何会痛痛快快的把胡骑们全部切块?他要泄一泄心中的怒火,他要好好炮制眼前的畜生。
“啊……”立时就有胡骑惨叫了起来。一道道发丝细的肉线从他身上抛飞了出来。
祝彪控制着丝丝剑气,让它们化作一道道螺旋状排列的圆圈体。套上胡骑,使劲的一抽。如丝般细腻的剑气就会化成世间最锋利的鳞刀!
战甲不堪抵挡,血肉更是一片靡霏。当剑气抽出的时候,这个依旧在惨叫中的胡骑士兵出了脑袋外,已经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肌肤还在。
肚皮更是几乎全被割烂,大股的鲜血乃至内脏从肉糜一样的肚子流淌出。
整个城墙上一片寂静。
胡骑们已经吓傻了。他们曾经变着法的糟蹋、蹂躏汉人百姓,却从没见过自己人被如此的对待。就是大草原上最残酷的天罚。也没有这样的残忍、血腥。
祝彪嘴角笑了。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啊……啊……”
“啊……”
凄厉的惨叫听得人都能起鸡皮疙瘩。
城下正忙着竖起云梯车的汉军士兵们好奇了,上面发生了什么事?胡狗们叫唤的如此凄厉凄惨?
汉军将士们兴奋了。他们才不会起鸡皮疙瘩。城内的所有胡狗每个人手中都沾染着汉人的血债,他们死一百回也挽不回自己一身的罪孽。
飞仙关南的赵军。
一身是血的赵廉拧眉注视着北方,汉军出现。那么大的动静传来,他当然会发觉了。
可正是这种发现让他拧起了眉头。自己是赵国的大都督,一身的耻辱等尔言之也是赵军的耻辱。如果连覆灭胡狗的最后一战也要汉军的夹击来完成,那么自己最后一点的心愿都完不成了。
“杀——。跟我杀——”
一手执盾,一手高举着利箭。赵廉再一次带着亲兵杀向了城头。
“滚木、檑石。快给老子砸,狠狠地往下砸——”
“放箭,shè箭,不要停下——”
“嗖嗖嗖——咻咻——”
胡骑的火油已经没有了,但一支支箭矢也从城头上shè落,对于赵军来说威胁也不小。
从昨天下午开始进攻到现在,飞仙关南城墙下已经倒下了五千具尸体。
来战力就胜过赵军一截的金狼骑兵,居高临下,杀的攻上来的赵军血流成河。他们自身当然也有损失,但是,至少一比五的伤亡概率,让金狼骑兵赚足了便宜。
这种残酷的拼杀对于从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来说,就如噩梦一般。但是赵军上下矢志不渝,人人无一丝惧意。前赴后继,视死如归!
“杀!——”
“杀!——”
热血搏杀之中,烈烈战意从胸中燃起,无论是守城的金狼骑兵还是攻城的赵军,在这一刻,对死亡的畏惧都已然远远地抛在脑后。
车干乾神情漠然的傲立在城头,望着厮杀正烈的城墙,灼热地杀意和自豪在他眸子里汹汹翻涌。
他自豪,他骄傲。北汉、赵国走这么一遭,纵横五千里,伏尸百万具,死,他也会笑着去见长生天。
“杀——”一声暴烈的吼声震响了车干乾。定眼一看,是赵廉。
“老匹夫,看我斩你——”
车干乾动了,他拿起了弯刀。飞仙关北城传出来的惨叫他听到了,整个飞仙关并不大的。汉军攻上来了,身死已经不可扭转,与其白白死在祝彪手中,还不如再拼掉一个赵国重将。
“当——”
刀剑撞击到了一块。
“嘶嘶……”
几十号人同时放血的声音人听到过吗?现在祝彪跟前就是这样。在他的身后,已经有上千汉兵杀上了城头,但绝大多数人都惊愣了。
城头上,祝彪在大开杀戒。
满城头的血迹和肉糜鉴证了这一切。内力像决口的洪水一样泄淌。都多长时间了,他的内力已经没有低到过5000点了。
也就是说,以祝彪现今的实力,就这么片点的时间他已经发泄式的耗去了自己一半多的内力。这速度连恢复都来不及!
也所以,城头上六七百人的胡狗,现在就只剩下了二百多人。
祝彪的脸sè有些发白,短时间内爆出如此多的内力,冲的他经脉都疼了。
胡骑士兵中没有高手,一个都没有。否则祝彪杀人也不会这么快。四五百人哪,这一刻钟不到便完结了。虽说这些胡人都个个心存死志!
可心存死志的胡人也被祝彪现在杀的战战兢兢。
死,他们不怕。可像眼前这样的死法,太痛苦了!
剑气如丝,丝丝如刀。祝彪没有那种配应的功法,一切都是靠着超绝的内力具现化的,太耗功力了!
“跑了?跑了?乌维驮那贼子跑了?”
“我不甘心,不甘心。老夫不甘心!”
飞仙关南城头,赵廉似若疯狂的大吼大叫。
“老将军冷静!”祝彪心头的气一点不弱于赵廉。乌维驮那狗东西跑了,增长法王也跑了,连呼揭箪都不见了。他千刀万剐了车干乾!
昔ri大胡右贤王的金狼骑统领,眼下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
“冷静?老夫很冷静!”赵廉手指抚着剑刃。抬头对祝彪道:“祝帅,赵廉百死无以赎罪,百死无以赎罪!”
“老夫后悔,老夫后悔之极。如果当初不存私心,妄图独贪杀灭胡王功劳,向大王进了谗言,放您率军入境,我大赵何以有如今苦难?”
“百万人流离失所,无数村落化为一片白地,数十万人无辜死难,这都是老夫的错,老夫的错——”
赵廉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头。那里还有一处流血的伤口,却似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祝彪理解这种心情,的疼痛,如何能与心头至极的痛相比呢?他来对赵廉还有一丝愤意,现在他突然没有了。看着这白发老将追悔莫及的样子,哪里忍心。
“老夫给您赔罪了,赔罪!”赵廉对着祝彪行了一大礼。祝彪没有躲。如果他躲了,赵廉会更难受。
“老将军……”祝彪清切的感受到赵廉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死意。
“祝帅无须相劝。老夫只能一死,一死向死难受苦的大赵百姓赔罪——”
利剑架在脖子上,周边的赵军将校都跪地相求了。
“因老夫之过,国家百姓受如此损难,不死,不足以证国法,不死,不足以证民心。只恨老夫一死轻易,却无能弥补百姓半点困苦。
恨,恨,恨——”
“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