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猜测掌门是因为方恪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见他有些高兴了才特地命弟子来‘点’了方恪一句。因此方恪脸上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但事实上他们猜错了。方恪出关时就收到了智霄的纸鹤让他去把两年的‘功课’补上了再去找他,他老人家没有时间给方惝补课’。也不想和一个消息落后了两年多的人谈天说地。
那弟子带来的那句话另有乾坤。但既然众人自以为方恪是被训了才会表情异常,方恪自然也就不想解释太多干脆认下了。
方恪一面往穷山谷走去一面寻思自家师父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他又是怎么猜到的?也没听见有什么关于太阿剑的风声传出来啊?
穷山谷外有几名身披铠甲的弟子四处巡视,原本的清幽山谷如今因为主人的身份发生变化而一跃成为昆仑派的政治中心。姹紫嫣红开满山谷的灵药散发着清幽的香气,谷外人心心念念的珍贵灵植在此地随处可见。但更加让人心惊的是,脚下不经意之间冒出来的阵法禁制。
方恪凭着一块玉牌一路畅通无阻。
在院子中看到曹夺时,方恪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曹夺。原来他不是方家的暗桩而是掌门的暗桩。
“方恪。掌门在书房等你多时了。”曹夺面无表情的道。
“曹前辈好。”方恪抿唇一笑,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
曹夺微微点头,面上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方恪转身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师父正伏案在写些什么。神态颇为认真。想了想,方恪摸了摸鼻子,挽起袖子上前站在书桌旁开始磨墨。
“问道峰上有趣否?”智霄一面勾勾画画一面问道。
“还不错。”方恪道。
“你的剑是什么剑?”
“徒弟愚钝,还未参透剑心。”方恪低头很是平静的道。他还没有摸清什么是他的剑心,据他所知门派之中他这一代悟出剑心的仅有赫连十九一人而已。
智霄放下笔,看向方恪指着旁边的坐墩道:“你坐。”
方恪坐下,看向这名容貌苍老的老人。看着这名老人的眼睛,他也无法从其中窥探到任何情绪。第一次见面时显得暴躁易怒,后来却愈发觉得深不可测。
“内息十五层中第八层,论心说的什么?”智霄问道。
“心忘虚念,心忘虚境,心如莲花。”方恪道,脑中似乎闪过一丝念头。
智霄一手轻拍方恪的肩道:“道如此,剑道更是如此。以剑入道,以心入道或者以符入道归根结底都是道而已。执剑在手,剑招是虚的,剑意也是虚的。这就是虚念。”
方恪微微蹙眉,剑意也是虚的吗?一时间,似乎那道念头越来越清晰。他从未想过内息的心经竟然可以这样解读。因为这心经实在是普通,普通到人人皆知,因为这是昆仑派入门弟子甚至杂役弟子都必须修炼的内息功法。但又十分重要,因为所有人的修为都基于这一篇简单的内息十五层。
“只有手中剑是真的,只有你心中的剑是真的。其余都是虚妄。悟到这里你便可知剑心,若有一天你明白就连手中剑都是虚的时,你便超脱了剑心。”智霄淡淡道,面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说完智霄一只手在方恪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方小子,好好想想爷给你说的这些话。”
“是。”方恪诚恳道。可惜脑中的那个念头仍旧仿佛隔着一层纱。似乎摸到一点边又似乎没有摸到。
智霄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淡淡道:“还有那句话我也希望你铭记在心。在你手上的东西我希望一直在你手上,如果被其余人拿到。我宁可你毁了它。”
智霄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方恪微挑着眉毛,似乎有些疑惑不解的模样。
智霄一手摸着胡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恪。那双眼睛仿佛洞悉了一切。
方恪眨眨眼,粲然一笑问道:“师父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爹。”智霄道。
方恪立马了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行了。别一副傻子模样。去的时候多带几个人。太行有许多眼睛都盯在你身上。那是你爹封印起来的东西,你去取自然是理所当然。”
方恪收敛了表情,平静的看着智霄。然后笑眯眯的道:“我要高手陪同。”他怀疑到底他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瞒过他师父的?
“不装了?”智霄略带讥讽的道。
方恪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道:“装什么装啊,我能和师父您装吗?”
一老一少两人相对而笑。
随即智霄一摸胡子又冷了脸冷哼一声道:“也不知道是谁,出关了只给做师父的发了个纸鹤竟然本人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方恪愕然道:“不是您自个不让我来的吗?”
“我叫你不来你便不来?”智霄眼角一挑,冷冷道。
方恪嘴角狠狠一抽。
……
出了穷山谷,方恪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一见便知其心情甚是不错。
旁人见了态度更加热络,纷纷抱拳行礼想要和他搭上几句话。毕竟这位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掌门唯一的弟子,维法堂独一份的年轻管事。
“师兄可是要往演练场去视察一番?”一人问道。
“正是,我闭关两年也不知那些弟子们课业如何,有没有好好修行……”方恪笑着答道,态度温和有礼。
见到方恪如此,其余人对其又多了几分好感。却不知方恪此时是一心二用,分了大半心神在太阿识海内呢。
方恪用手点着桌上的地图。从巴彦格拉山脉往南最后在雪峰山上点了点道:“你说的那座遗府就在这里?”
太阿道:“是地宫,不是遗府。”
“好吧那座困住你的地宫在雪峰山?”方恪轻啧了一声道。
“确是此处。”太阿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把血红的长剑。
“似乎某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啊,哎。这么不清不楚的可不行啊要知道我才金丹大圆满而已啊,说不定根本进不了地宫你说是不是?”方恪将地图仔仔细细对折,微带叹息的说道。
“汝在威胁吾?”太阿用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盯着方恪。奈何方恪早已对他免疫了,此时正露出白牙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看着太阿。
“白眼狼,少给我装。快点坦白从宽。”方恪一口白牙明晃晃的的亮了出来。“告诉我你又不会少块肉,你知不知道我猜的脑细胞死了多少?…不要问我什么是脑细胞。”
“当年方明远到了地宫却并未取走太阿剑,而是用五鼎神火阵封印了沉睡的太阿剑。”太阿一只手抚上额头的奇异图纹平静道。
五鼎神火阵……从未听过。不过…方恪眉梢微微一动,难怪当时看到方明远的画轴时太阿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是因为看到封印他的罪魁祸首的原因?
“嗯。”方恪点点头道:“今天你就把该交代的东西都交代了吧,比如谷梁苍,比如商陆一族,再比如后天赋灵。”
方恪面上带着笑容,但眼底却是平静的看不出一点儿笑意,冷静到近乎冷酷。这些东西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太阿淡淡的扫了方恪一眼道:“三千五百年前谷梁一族灭族,谷梁苍为商陆一族所救并抚养长大。之后谷梁一族欲将断剑重铸,遂以天铸之术将太阿剑重铸了一番。然而,商陆一族贪心不足想以活人的血肉和灵魂来祭剑从而后天赋灵。然后他们失败了。”
方恪微微挑眉,这一些他都有设想过。
太阿微微侧着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一般。
“不论是断剑重铸,还是后天赋灵。谷梁苍都不赞同,他不相信一把剑可以拥有所谓的一统天下的力量。他带着断剑想要离开青花大陆,但是还是被商陆族人找到了。他看着族人前仆后继的跳入铸剑池,有自愿的也有被逼的。*已经把商陆一族逼疯了。商陆一族害怕看到五十族的没落,他想要重铸五十族的光辉。他们想要如同谷梁矛起一般横扫三大陆。所以他们需要太阿剑这把绝世杀器。”
“疯狂使他们灭亡。往日的安静祥和消失了,孩子们哇哇大哭。大人却悍不畏死的一个个赴往死亡之路。谷梁苍无法阻止,也无力阻止。直到被其余听闻到太阿剑消息的人们乘虚而入。商陆族灭。谷梁苍用那把已经重铸的太阿剑杀出了一条血路,给商陆一族留了后。”
太阿蹙了蹙眉,似乎有些苦恼。
“这个时候的太阿剑还没有剑灵。商陆一族的后天赋灵似乎是失败了。谷梁苍独自一人抱着这把沾满了商陆一族血液的剑回到了九州大陆。在地宫闭关十余年,之后他便以身祭剑了。然后成功了。太阿剑有了剑灵就是吾。之后吾便一直沉睡在地宫之中。”
“灵来自于执念。”太阿眼底一片黝黑。他幽幽的道:“吾便是谷梁苍的执念。”
方恪皱眉,在他的推测中,应当是谷梁苍就是太阿,谷梁苍化作了剑灵。因为显而易见……四方虚化阵中出现的虚化人都必须是施法之人对战过的修士。不然是不可能虚化出来的。如果太阿不是谷梁苍他如何能够施展出来?还有太阿看见十方时曾经说过,他和谷梁苍一路从青花大陆到荒漠大陆最后到九州大陆……
太阿看着方恪蹙眉的模样道:“汝还有何疑问?”
方恪将自己的疑惑说了一遍。
太阿微微仰头道:“吾是太阿,并非谷梁苍。不过是他以身殉剑之后,吾便化作了他的模样拥有了他的记忆。但灵魂却并非同一个。”
说完这些太阿站起身转身看向花海道:“言尽于此。该汝知道的汝都知道了。不该汝知道的汝也无须多问。”
“…废话。”方恪低声吐槽太阿后来的两句话。
“汝若有意见,吾愿意与汝讨论一番献祭之事。”太阿回头看向方恪,不紧不慢的的幽幽道。
方恪嘴角动了动瞬间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不是吧,你还没有放弃?”
太阿薄薄的嘴唇一掀道:“汝要知道,吾与汝的约定是:吾让汝变强,汝将吾之本体从地宫之中带出来。待地宫之行结束之后,汝应当如何?”
方恪微微眯眼,张口欲言。下一瞬间却被太阿从灵识之中扔了出来。
……又来这套。方恪冷笑两声表示他对太阿此举的鄙夷。随即又头疼起来。
“白眼狼,卫师弟可是给我算了一卦,南方大凶。”方恪道。
许久才听到太阿发出的两声冷笑,和他方才的冷笑如出一辙不差分毫。
方恪弯了弯唇角,想到该当如何?该如何就如何呗。
对着又一名上前搭话的弟子微笑点头道:“我正要往演练场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伏笔终于被挖出来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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