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父王来到函谷城转眼间七八个月便是这么过去了,对幸拂画来说,这段时间要坚持下去,确实需要莫大的勇气,而也正是这么一段不寻常的时光,让她从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慢慢蜕变成一个坚强的女孩。
今夜夜空十分的晴朗,遥远的天际里繁星密布,闪烁着清冷的光辉,尽情的俯瞰着整个浩淼无边的风云,依稀凛冽的寒风不断,夜很是苍凉。
幸拂画一身风尘仆仆的走进统帅府内。
“公主殿下你回来了!”
守卫恭敬的躬身施礼。
幸拂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马鞭交给其中的一名侍卫,轻柔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父王在府中吗?”
“回公主殿下,大人就在书房,季将军来了!”
那名侍卫抱拳应道。
“嗯,吩咐厨房准备一些宵夜送到父王的书房来吧,对了,来一壶温过的梨花酿,父王这几日太过操劳,睡前喝点梨花酿能让他休息好一点。”
幸拂画轻声吩咐着,话语落下,铿锵的步伐已经越了过去,朝前方那曲折的回廊里走了去。
……
而此时的幸崎天大人的书房内。
幸崎天缓缓收起桌上的地图,再往身后的书架上放了去,转过身看着窗外漫天的繁星的夜空,叹息道,“转眼间,再有几个月,一年便是这么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小家伙过得如何。”
季无歌当然知道幸崎天口中的小家伙指的是谁了。
“大人,阿堇是个鬼机灵,我们兄弟三人当中就属他最精!素来不会吃亏,所以,料想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应该也过得不错,不然,皇上怎么会派他去西北,还将帮他夺回了部分的兵权。”
“话是这么说,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幸崎天黯然长叹了一声,沉思了一下,才继续,“他今天能把人捧上天,明天就可以让那个人粉身碎骨。无歌,你们一定不要低估了皇上的手段,他不是一般的人……这一点上,阿堇他比你们都要聪明,你知道,就凭阿堇如今的地位,中州会军统部副阁领,他有资格拥有一支将近十万的军队,不管是自己招募征集的,还是直接由家族调拨的,可是他本人并没有明面上去争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幸崎天睿智明亮的眼睛对上季无歌那爽充满疑惑的眼眸,低声发问。
季无歌想了许久,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索性便是摇了摇头,道,“愿听大人高见!”
幸崎天笑了笑,摆了摆手,指着一旁的软塌,“坐吧,我们坐下说话。”
季无歌恭敬的躬身拜谢,然后便坐了。
“皇权争斗危机重重,谁都不愿意将自己卷入这场惊涛骇浪之中,隔岸观火,坐观虎斗,退居幕后掌控整盘棋子是谋划之人最想做的。”幸崎天闲适的取过两只空杯,径自倒上了茶,“司空大统帅不幸喋血沙场之后,司空堇跟司空府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本王也不敢保证司空堇是不是有将司空府掌控在手中的想法,但是本王不会低估他的野心。”
“野心?大人,阿堇他只是想摆脱司空府的掌控而已,他这个人素来没有什么野心和斗志!”
季无歌忍不住为司空堇辩解,而幸崎天却微微抬手,示意季无歌听他把话说完。
“本王知道,可能他现在还暂时没有野心,但是,本王相信,一旦他的野心被激发苏醒,他恐怕会比谁都可怕,单单凭这些时日西北传来的消息,就能隐隐看出苗头,他比谁都更懂得笼络人心,更比谁都懂得利用人性潜在的欲念和贪婪,他有一个非常清醒睿智的头脑,下手果断干脆,就拿这次攻占塔塔城这件事情跟他横扫塔塔城附近的几座城池来说,如此计策和魄力,即便是本王,恐怕也万万做不到。”
这话一出,季无歌也有些怔忡了起来。
“他在皇城长达半年,以他的威望,组织一支新编制的军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按理说,那家伙如今可是势力冲天才对——军统部副阁领,九公主的未婚夫,岳父是权高位重的端王殿下,大周天朝更是直接表明了亲近他的立场。
可是,看他那样子,却好像处处受压迫?
“因为,一旦他组建了这支军队,那么,现在他带出去的,就不会是他父亲的四旗军,而且,组建的军队,还将成为皇上手中对付司空府的筹码,那个小家伙会甘愿成为皇上手里的那一颗棋子吗?”
幸崎天大人眼里浮现出了一道赞赏,“要是我们,恐怕都会迫不及待的组建自己的势力,企图丰满自己的羽翼,只有他能这么有耐心的隐忍下来,反而将企图控制他的皇上跟司空曙都变成他手里的棋子,这样的心计,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人,阿堇他……”
“本王很幸运,当初没有因为他父亲的事情,跟他疏远,不然现在,恐怕……”
说道这里,幸崎天忽然想起当初他杀出皇城的那一幕,当时他却是是觉得很惊讶为何帝北太子出现得那么巧,现在想来,恐怕是司空堇安排好的,不然那一夜,他们即便能离开皇城,也将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季无歌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天,要是没有阿堇,恐怕皇城早就血流成河,我们无数的兄弟姐妹都会在那场变动中倒下,正是因为她,这场变动才变得那么微妙,恐怕没有多少个人知道,是阿堇在暗地里无比艰险的救了他们一命。”
“嗯,柳氏一族如今跟皇上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司空府被拖下水,皇城里的波涛暗涌可不小,难为你皇城里的那位兄弟。”
“唐靖尧是只狡猾的狐狸,懂得怎么明哲保身。对了大人,上次你要末将查的那个圣澜江边助我们脱险的黑衣斗笠人,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那个好像突然凭空消失了,要想知道那人的身份,恐怕要等见到阿堇亲自问阿堇了。”
“既然查不到,那就算了,那样的高人要是不想出现,我们如此查他,反倒引起他的反感。”
“是,大人!”
季无歌的声音落下,门外便传来一阵铿锵的脚步声,二人下意识的转过头,正好看到一身灰色劲装,披着狐裘披风的幸拂画英姿飒爽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父王,季大哥!”
幸拂画将头上的风帽拉下,露出一张被冻得绯红的绝色小脸。
“是画儿回来了!”
幸崎天慈爱的笑了笑,指了指塌边的燃烧的壁炉,“过来坐吧,烤烤火,外面还挺冷的。”
“见过公主殿下!”
季无歌刚想起身拜道,却被幸拂画微笑的伸手阻止了,“父王也不是外人,自己人叫名字就好了,不然叫我阿九也行,反正我本来就是排第九的,刚刚回来就听说你们两人在书房,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些宵夜,季大哥也不急着回去吧。”
“谢过九公主,末将还有事,就不打扰您跟大人了,先告退了!”
季无歌起身告别,看了幸崎天一眼,见幸崎天默许的点头,然后便退了下去。
“最近在那边过得怎么样?这几日忙,就没过军营那边视察,听无歌说,你似乎表现还可以。”幸崎天关切的问道。
“还好,就是每天要熟读那么多的兵书,了解各地的地形文化什么的,感觉比以前跟宫里的嬷嬷修习功课还要累。”
幸拂画接过幸崎天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忍不住抱怨道。
“你以为想做一个出色的谋臣有那么容易?放眼整个风云,哪个谋臣学士不是学富五车,读遍天下圣贤书的?”
“堇哥哥就不是!但是他比谁都厉害!”
幸拂画不服气的辩解道,一说到自己的心上人,她脸上就染上一道绯红,眼神也莫名的变得温柔如水,“不过,我一定会努力追上堇哥哥的步伐,一定的!”
闻言,幸崎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清瘦的大手一伸,轻轻的摸了摸幸拂画的小脑袋,看着幸拂画的眼睛忽然浮现出些许的迷离而怅惘来,叹息道,“画儿,你长大了,跟你母妃也越来越像,当年,你母妃也总说父王在她眼里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转眼,快十七年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幸拂画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父王回忆起母妃,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母妃……
“父王,母妃知道您这些年一直思念她至今,她一定会很欣慰而幸福的。”
“人都去了,哪里知道还会不会感受得到?好了,不说这些了,既然你回来了,看来那些兵书你也看得差不多,明天开始,你就跟在父王身边吧,上一次战场,顶过你读很多本兵法。”
“嗯……”
……
暮春时节,天气依稀寒冷,抬头往天空上一看,却隐隐能感觉到阴霾的天空里到处飘荡一股潮湿的水汽,几场朦胧的春雨淅沥沥的下来,沉寂了长达半年的冰天雪地也开始有了慢慢融化的趋势。
冰城是快扛不住了,司空大人只好下令将士跟百姓们重新在废墟之上建起新的村庄,经过这么一场灾难之后,百姓却是相信了司空大人那什么《明天会更好》《团结就是力量》等等一些精彩鼓动演说,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信心和希望。
司空大人用掠夺来的钱财从大雍内部置办了很多小麦高粱种子,分发到百姓的手中,还给他们每户分送了两只小羔羊,这一举动博得了西北百姓们热情拥戴,为了答谢这位如同他们再造父母般的恩人,百姓们纷纷劝自己的孩子加入四旗军,追随司空大人。
然而司空大人却不急着应答,只说一切等到春耕过去再说,西北的大地上,到处飘散着一股充满希望的新气息。
而,听说伊苏山—塔塔城这一带的百姓已经重新安家落户,生活得不错,那些集聚在塔兰城附近,企图攻占崇州城造反的乱民纷纷丢开手中的木棒菜刀,开始往伊苏山—塔塔城这边迁移,前来投奔,崇州城的危机居然得到了缓和。
司空大人下令从那些大辽俘虏中,挑出一万人由四旗军将士分派到各个被摧毁的村庄做苦力,在很短的时间内,一个个焕然一新的村庄便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当然,这段时间里,司空大人也没有少给大雍皇城里的大雍皇递交了好几份汇报这边的局势有多么多么严重的密信,当然,密信的最后一行内容总是一层不变的要银子!不过,没有人知道,大雍皇拨过来赈灾的抚慰款有一大半都是落入了司空大人的口袋里。
饥荒暴乱得到圆满的解决之后,司空大人开始带领着她的部队们到处在西北地区进行了大扫荡,窝藏的乱民抢匪流寇几乎都被她给粉碎了,那些人不是被司空大人残暴的乱刀分尸就是被司空大人当成将士们骑射的箭靶,吓得那些流寇抢匪纷纷弃械投降,根本不敢反抗,甚至率领自己的弟兄跑到司空大人面前投诚,害怕自己要是一时的不识抬举就惹怒了这位暴虐残酷的年轻统帅,那么到那时,他们的下场将会惨不忍睹!
一时之间,恐惧的阴霾便如此笼罩在西北的天空上,司空堇这个名字在那些平民百姓的心中如同圣明的神,而在那些乱民土匪心中却如同可怕的修罗,所有的人对她是又敬又怕。
尤其是依然还聚集在塔兰城的那些挑起暴乱的乱民,每次一听到司空堇这个名字,他们就吓得心惊胆战,浑身直打哆嗦,真不知道这个像野兽一般可怕的人会不会带他的那野兽军团过来攻城,担心他们会不会像那些出去抢夺食物的兄弟一样,被乱刀分尸了,然后被马匹鲜血淋淋的拖回来……
在长期忍受这样可怕的猜想压力之下,塔兰城以及围聚的乱民终于扛不住这样沉重的精神压力,纷纷逃跑,不敢再这么呆下去。
甚至有些人一边慌乱的出逃,一边崩溃似的大喊,“司空堇来了,司空堇来了!”
还不懂事的孩子问自己年迈的阿嬷,“阿嬷,司空堇是什么啊?为什么别人都那么害怕?”
年迈的阿嬷立刻捂住孩子的嘴,脸上浮现出一道惊恐,四周看了看,然后才小声的说,“小声点!要是让它听见就完了!司空堇是一只可怕的怪兽,它一张嘴就能把人吞下去,它法力无边,一发功就能毁灭整个城池……”
小孩一听到这话,立马吓得浑身颤抖,紧紧的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躲进阿嬷的怀里连动都不敢动。
当然,司空大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如此光明伟大的形象在某些乱民口中已经被传扬成了可以吞云吐雾法力无边的怪兽,她依然还带着她的将士们到处在大辽的边境搜刮掠夺,干掉了这座城池,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此时,距离塔塔城将近四百里的某一个大辽小城池的城楼下。
司空大人一身黑色劲装,肩头披着黑色大氅,风帽拉上了,整个人都隐藏在那大氅之下,高高的坐在马上,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只紧紧抓着缰绳,一只则是执着月魄,微微抬着头,眯着那沉静而邪肆的眼眸,淡淡的望着前方城门紧闭的城池,秀气的脸上挂着一道漫不经心的微笑。
她的身后则是一万四旗军将士,那些将士也是虎视眈眈,两眼放着绿光的望着眼前的城池,那架势,简直就像那关在笼子里饿了好几天的饿狼,正在盯着眼前香气四溢的猎物,只待前方的司空大人发令,他们几乎像饿疯的野狼一样冲上去。
“说好了,等下进城之后,要严格遵守纪律,按计划分小队进行扫荡,要让本官抓到谁敢不听指令,今晚本官就要开锅油炸了他,听到没有?”
司空大人看都没看身后的将士一眼,而她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是!大人!好东西一定要先孝敬大人,好女人也先留给大人!大人威武!”
众将士集体挥舞这手中的快刀,豪情万丈的高呼道!
“这还差不多,觉悟性越来越高了,跟着本官干,本官保证你们个个都是有底气的大家伙!”
司空大人收回目光,深幽的眼神扫了一旁的李吉一眼,李吉立刻会意的点了点头,从身后的将士的手里接过一个唢呐状的东西,然后策马上前几丈,停下,将那怪异的唢呐喇嘛状的东西凑到嘴边——
“喂!楼上的兄弟,你们听清楚了!你们现在已经被大雍四旗军司空堇部队包围了,限你们在半盏茶的时间内打开城门,出门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不然,我们可要攻城了!”
李吉那大嗓门传得老远老远,城楼上的守军一听,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早就听说了这司空堇的名字,周边的城池可都被他给洗劫过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轮到他们头上了。
守城的将军还算有几分骨气,硬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恨恨的瞪了下面的司空堇等人,沉声道,“不要慌!不要慌!看他们也就是一万的兵力,我们可有两万多人,怕什么!好好守着就是了!”
“将军,听说司空堇的部队可是有足足十万人啊!”
“去他妈的放屁!昨天不是还说才七八万吗?怎么才一夜的功夫就变成十万了?”
“是刚刚力克副将说的!您听下面的大雍军不是说他们的四旗军包围了整座城了吗?一定是潜伏在哪里了!”
“滚你的!你看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潜伏?来人,弓箭手何在?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在下面叫喊的人给本将军射死了!听得本将军心烦!”
“是!将军!”
……
“大人,好像不管用啊,他们估计打算闭门不出啊!”
李吉一看到城楼上的弓箭手搭弓拉弦,当下就调转马头,飞快的冲了回来,哑着嗓音跟身后的司空大人说道,“大人,要不你来吧?你比较有震慑力,你一发功,他们就吓得双腿发软了!”
司空堇眯了他一眼,对着他的马就是飞踢了一脚,那马一受惊,立马往前狂冲而去,而她亦是迅速的从马鞍边取过弓箭,迅速的搭弓拉弦,瞄准城楼上的大辽帅旗,霸气的射出了那一箭!
“敬酒不吃吃罚酒!居然敢不给本官面子,太不识抬举了,弟兄们,秘密武器,跟着李将军上!”
司空大人拔出月魄,对着跟前的城池一指,义愤填膺的大吼道。
一声令下,此时射出的那道利箭也射中了城楼上的帅旗,帅旗‘啪’的一声倒了下去,众将士顿时高声大呼,一边策马往前冲,一边纷纷拿出手中的酒瓶子,仰头灌下几口酒,然后点火往酒瓶里扔了去,塞上塞子,以最快的速度往城楼上扔了去。
只听到无数道惊雷一般的爆炸声响起,城楼上顿时蔓延起大火,眨眼的功夫城楼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那些大辽将士衣服上也沾上了火花,被烧得丢下手中的兵器四处乱窜,‘哇哇’大叫,那叫声好是凄厉!
彪悍的四旗军将士们拔出腰间的马刀,策马驰骋洪水猛兽一般朝城门狂冲而去,而后面的一部分将士则是不断的往楼上扔点上火的酒瓶子,动作很快,那酒瓶子几乎是一飞上那城楼就立马爆炸,漫天的飞火落下,整座城楼都在燃烧着。
而下方四旗军的冲锋号,慷慨激昂的鼓声如此的振奋人心,将士们的攻势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疯狂的朝城门挺进。
饶是骁勇善战,勇猛无比的大辽将士也被这等攻势吓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一支军队?
简直就是一群可怕的野兽,发疯一样嗷嗷叫的野兽!
仅仅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大军便攻破了城门,冲进城中的各条大街小巷,开始肆意的搜寻目标,尽情的掠夺。
城中的百姓吓得浑身颤抖,自愿将自己所有的财物,还有鸡鸭牛羊什么的送到四旗军将士的面前,只求他们不要杀害他们,然而那些四旗军将士却鸟都不鸟他们直接策马而过。
或是有些耐心的将士则是大吼,“滚开,我们要抢你们的官府,粮库还有土豪,与你们无关,你们赶紧回家躲起来!”
他们吓得赶紧回家关门躲起来。
整个城中几乎家家都关上门,全城都空了下去,不见百姓们的人影,不过,耳边却是到处传来兵刃交击的声音,马蹄声,还有凄惨的嚎叫声……
“你,还有你!快带我们去你们城里最有钱的人家!不然老子就砍了你!”
凶神恶煞的样子,活像一群可怕的土匪强盗,众人早就被吓得胆战心惊,城中的守军也纷纷弃械投降,不敢阻拦,只希望他们抢了东西就走,只要不伤害他们就行了,反正东西丢了还可以上奏朝廷,让朝廷重新拨款,虽然会遭到严厉的斥责,但是总比把命丢了强得多。再说,他们这里厉害的攻势,他们也扛不住,傻瓜才会做无谓的挣扎。
大军进城之后,众人就没有看到了司空大人的踪迹,李吉带着司空大人的卫队在混乱之中寻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司空大人。
而,此时,城中的某一家庞大院落的地下贮藏间内,司空大人打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大布袋,美滋滋的将架子上的东西往里面扔,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回发财了!我可是盯上你们很久了!嗯?千年雪参?嗯,这留给母亲补补身子……格桑草?苏珊大娘的腿有救了!玲珑果?哎哟,这种宝贝都有?这个就便宜那只小兽神貂了……咦?菩提子?都是宝贝啊……”
以最快的速度,将架子上的东西洗劫一空,袋子装得满满的,再将袋口一扎,往背上一甩,便扬长而去……
“大人,你干什么去了?末将跟卫队找了你好久!”
总督府门外,李吉一看到司空大人步履铿锵的走了过来,立刻上前问道。
“找本官做什么?你们怎么不去看看有什么看上好宝贝?跑这里干等这做什么?这总督府都搜查完毕了吗?”
司空大人停下脚步,拉了拉身后的大氅,一脸疑惑的望着李吉。
“大人,刚刚冲锋陷阵叫得最凶的就是你,但是末将一回头,却看到你躲在最后面,这样影响很不好,会降低您在军中的威望!”李吉想了想,提醒道。
司空大人顿时蹙了蹙眉,“本官在后面才更好指挥全局,这叫战术,懂吗?”
“可是……大人,你后背怎么了,怎么鼓鼓的……”
“哦,没什么,看看大家是不是忙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就可以收队了,今天这一回,可是最后一回了,以后这事不能再干了,影响太不好了,要是让朝廷知道了,本官有可能被司法门请去喝茶了!”
“大人,每一次你都说是最后一回……”
“这次真是最后一回了,听说大辽朝廷要派人过来对付本官,你知道是谁吗?”
“末将不知!难道大人知道是谁?大人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本官要知道是谁还会问你吗?笨蛋!不知道还不赶紧派人去查!”
……
在司空大人在西北战场摸爬滚打的时候,大周西北部西川山脉边境也是战火纷飞之时,帝北太子亲自率二十万大军一路向西开进,大军披荆斩棘,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二十万大军兵锋所向,直逼蜀国皇城,眼看着就要兵临皇城门下。
“太子殿下,苏羽大人回来了,就在帐外求见殿下!”
风扬掀开门帘,大步的走了进来,禀告道。
帝北尊缓缓从跟前的沙盘里抬起头,将手中的地图往桌上一放,淡淡道,“让他进来。”
“是!”
风扬退了下去,没一会儿,一身儒雅白袍的苏羽大人便走了进来。
“臣见过太子殿下千岁!”
苏羽恭敬的躬身拜道。
“免礼,坐吧。”
帝北太子转身在一旁的榻上坐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苏羽坐下。
“谢过太子殿下。”
苏羽道了一声谢,这才缓缓走过去,坐了下来,接过帝北尊手上的茶壶,给他倒上茶,一边道,“臣听闻太子殿下亲征,便直接过来了。太子殿下一切安好否?”
帝北尊接过端起苏羽倒上的茶,淡漠的抿了一口,“有劳挂念,一切都还好。风华郡主怎么样了?”
“郡主一切安好,她让臣代她谢过太子殿下。”
苏羽低声回道,沉默了一下,见太子殿下神色淡淡的,然后才继续道,“殿下,臣从大雍江南一带一路坐船逆流而上,将大雍看了个大致……”
说着,苏羽便用目光扫了帝北尊一眼。
“继续说下去。”
帝北尊淡淡的落下这么一句,又低头抿了一口茶。
“是,太子殿下!”苏羽舒了口气,这才缓缓说道,“恕臣直言,若想像攻打大雍,恐怕并不是什么上上之策,大雍的兵力虽然主要集中在西部,北部,但是倚赖于有利地形,这圣澜江作为天然屏障,我朝若想出动大军从西北部撕开口子,往上挺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本殿记得,他们大雍的水军形同虚设,本殿若是以十万水军直接越过南梁国,横渡圣澜江,攻打大雍东部临东城一带,截断大雍东北部同江南地区的联系,再派六十万大军以蜀国为据点,分派成两路大军,一路往西北方向,截住幸崎天那近二十万大军,另一路大军则是往东北方向挺进,直逼大雍皇城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太子殿下高见!”苏羽有些敬佩的拜道,“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天圣皇朝不会借机对我们大周做出任何动作的前提之下。”
见帝北尊不答,苏羽便又继续分析道,“我朝跟天圣的摩擦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一旦天圣跟大雍联姻,对我们大周可是极大的不利,殿下虽然借机在途中给天圣的联姻公主设下障碍,但是这天圣的公主不可能永远到不了大雍皇城……”
帝北尊斜过身子,望向一旁微微摇曳的灯光,想了想,才低沉道,“所以这个月必须拿下蜀国,这对于我们北上作战计划将会有十分深远的影响。”
苏羽点了点头,赞同道,“是的,这个,臣与众位谋臣都很赞同殿下的决议。对了,殿下,您对大雍皇将司空堇调派去处理大雍西北饥荒暴乱一事有什么看法?听说如今西北那边的情况已经得到很好的改善,在这一点上,恐怕连大雍皇本人也是意想不到的。”
苏羽忽然想起关于司空堇的事情,对于他的这个名义上的外甥,苏羽还是挺欣赏的,而当初殿下也特意交代过一句,若是遇到司空堇,能相助之,便不必吝啬,想必殿下之前在大雍皇城也算是与他的这位外甥有些交情吧。
苏羽这话落下,帝北尊蓦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了好一下子,才淡然道,“不过是幸崎宇惯用的伎俩而已,她在那边都干了一些什么?”
自从离开大雍皇城之后,帝北尊便一直忙于边境的战事,对于司空堇,虽然会偶尔想起,倒也从不曾刻意的去关注,倒是风扬他们时不时的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然而,他也不否认,这司空堇确实是很值得让他另眼相看,每次想起这个名字,那个人,他心里却是有些复杂起来,连眼神也变得不太一样。
苏羽将自己在大雍听到的有关于司空堇的一些传闻统统汇报给帝北尊,而帝北尊也仅仅是听着,不知不觉之中,指尖轻捏着的茶杯已经凉透了,素来沉静冷淡的眼眸也微微染上些许淡淡的幽光。
“殿下,依大辽皇的性子,极有可能会派西风烈前往西北讨伐司空堇的,若是两人碰上,司空堇不会是西风烈的对手。”
讲起这个西风烈,苏羽心底也是颇有沉重的,那人可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就连翼王在他手里也占不到一分便宜,可见此人的厉害。
帝北尊淡淡的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捏在指间的茶杯,好像上面忽然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它随意往桌上一丢,淡淡的拂袖站起,低低念道,“西风烈……”
“大辽的太子,此人素来高傲,完全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普天之下能让他瞧得上眼的,也只有太子殿下跟天圣三皇子拓拔钰,听说不久前,在函谷关他就打算效仿太子殿下,在对大雍的作战中也来一个迂回战术,只可惜,因为诸多方面的原因,他才不得不放弃。”
帝北尊抬起目光,眼神里拂过一道凉意,然而尊贵冷艳的脸上却是平静如昔,也没有说什么,苏羽见状,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的退了出去,生怕会惊扰了沉思之中的太子殿下。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深眸里忽然生出些许遥远而迷惘的意味,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玉牌——正是当初从司空堇身上拿走的希尔顿副卡。
默默的看着那玉牌许久,他忽然叹了口气,徐然合上双眸,然后又睁开,眼睛里有些莫名复杂的亮光在闪动着,轻抿的薄唇微微一启,低低的声音宛若清风掠过,“惹出那么多事,倒也像你的性子……”
……
“什么?你说大辽皇派谁过来的?”
塔塔城临时的统帅府司空大人的书房内,依稀冷冽的寒风吹了进来,吹起了一地垂落的纱帘,坐在软榻上喝着茶的司空堇望着下方的李吉,目光陡然凝聚。
“大人,你没听错,大辽皇七天前已经派了太子西风烈率领十万大军从大辽皇城出发,直奔我大雍西北边境,看着就是讨伐大人来了。估计再过一两天就能抵达塔塔城境内……”
李吉暗自抹了一把冷汗,早知道就收敛一点,那么猖狂的扫出掠夺人家官府富豪的钱库,现在人家终于忍无可忍的找上门来了,而且是十万大军,都是大辽的精锐,这回恐怕够他们吃上一壶了!
司空大人一听,脸色顿时大变,星眸瞪得大大的,豁然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杯往身后一扔,一边拔腿往外面跑,一边高声大呼道,“快!快!马上让弟兄们集合,大辽的精锐马上要杀过来了,我们快跑啊!”
“他妈的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幸亏本官有先见之明将钱财粮食都转移了,不然现在可就麻烦了!还十万精锐,还真看得起本官!早知道就多多鼓励那些战俘同当地百姓通婚,自己人打自己人看你们怎么打!”
司空大人破口大骂往外面狂奔,一边大吼着,“张峰,张飞虎快点命全军集合,带足十天的食物,水,还有帐篷,所有沉重的东西一律扔掉……他妈的,张峰你小子给本官死哪里去了?李吉你个混球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
……
半个时辰之后,四旗军四万将士在塔塔城外的校场集合完毕,在司空大人的带领下,开始往南部逃窜,速度之快让人惊叹!
“快跑啊,大辽二十万铁骑就在后面,再不跑就没命了!”
“哎哟,妈呀,你还拿这些东西,赶紧丢掉,丢掉,快点跟上去!”
“快啊,你看司空大人,跑得最快的就是他,后面一定很危险,快跑,追上大人,保护大人,哎哟!哪个王八蛋敢打我!”
在激烈的呼喊声中,仅仅是片刻的功夫,一望无边的地平线上早就没了他们的踪影,连扬起的烟尘也被那呼啸的寒风所吞噬。
临逃跑前,为了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司空大人还怒发冲冠下令,在城中放上一把大火,烧掉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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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快乐,亲爱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