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发现乌孤媚昏迷后,连忙请了御医,同时派人去通知乌孤亭。
只是他们没在王宫里找到乌孤亭,西殿这边一整夜都是一片慌忙混乱。
第二天容嫣醒来后就听说了,媚侧妃无故昏迷,至今未醒,而乌孤亭不知去向。
容嫣和容峥鸣、安平三人吃着早膳,司徒景行还在檀曜的床榻前守着,容嫣刚问了容峥鸣一句风行云和赫连祁去哪儿了,窗户那里传来动静。
容嫣转过头看到一夜未归,墨色的发上沾了晨露的赫连祁,“摄政王是去找初婵了,还是去跟踪苗疆王了?”
“初婵可能在那个有瘴气的林子里,苗疆王我是亲眼看到他策马进去的。”赫连祁坐到容嫣身侧,接了容嫣递来的手帕,自己擦着被晨露染湿的墨发。
他虽然百毒不侵,那有毒的瘴气毒不到他,但他进去就会遇到幻象,到时候恐怕还会被困住,很难醒来。
所以他跟着乌孤亭,止步于林子外。
容嫣让赫连祁去洗漱,人刚转过来,就看到安平下了凳子,跑向门口,“初婵,你终于回来了!你昨天一整夜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们了。”
安平拉了初婵过来。
容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初婵,安然无恙,而且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好像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容嫣放下心,盛了一碗热粥递给初婵,柔声问:“初婵自己跑出去玩,也不带我们,那可以跟我们说说碰到什么好玩的了吗?”
平常几人跟初婵沟通起来很困难,也就只有安平偶尔能和初婵交流几句,容嫣没勉强初婵。
初婵却对她说:“我去找母后了,我见到了母后,可是苗疆王寻到我,强行把我带了回来,我恨死苗疆王了!”
“你母后在那个有瘴气的林子里?”赫连祁两个大步走出来,紧盯着初婵,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跟容嫣一样紧张地等待着初婵的回答。
初婵点头,又摇头,忽然上前抓住赫连祁的手,仰着脸问:“哥哥,如果我带你找到了母后,你会带着母后和初婵离开苗疆吗?”
“会。”赫连祁单膝跪地蹲下来,把妹妹柔嫩的小手包裹在他宽厚温热的掌心里,应得很郑重,转头就吩咐风行云去召集人。
容嫣也听出了初婵的话外音,白洛薇真的在苗疆王手里,而苗疆王不愿放人,那他们只能用抢的了。
早在离宫时,赫连祁就派了一批人提前赶到苗疆,此刻风行云召集的就是那些人。
“峥鸣,你现在就离开苗疆,去找玉弦带一批高手,再将龙川县的那几万兵士调过来。”容嫣冷沉着眉眼吩咐容峥鸣,他们怕是要跟苗疆开战了。
“是。”容峥鸣接了容嫣的命令,立刻离开了王宫。
赫连祁抬手摸了摸初婵的脑袋,很温和地对初婵说:“现在可以带我们找你母后了吗?婵儿,你母后也是哥哥的母妃,所以哪怕跟苗疆开战,哥哥也一定会带走我们的母亲。”
赫连祁的手掌充满了力量,他身上的乌木沉香气息,以及散发出来的气场,都让人太有安全感了。
初婵往前走了一步,靠到哥哥的怀里,“好。”
等会儿可能会打起来,但赫连祁还是带了容嫣和安平在身边,怕两人会被囚禁,留为人质。
人在他身边,他拼了自己的命也会护容嫣周全。
初婵带着赫连祁和容嫣去了白洛薇的寝宫,他们在这里出入自由,一路自然没人拦他们,见到他们都行了礼,唯独到了寝宫内。
“你们这是?”琥珀迎上气场强大的赫连祁和容嫣,已经感觉到来者不善了。
风行云悄然来到琥珀身后,没给琥珀喊人的机会,抬手便在琥珀的后颈用力一砍,琥珀倒在地上。
初婵已经在寝宫的一幅画后,拧开密室的通道。
厚重的墙壁打开,迎面而来的就是寒气,容嫣看过去,那是一个偌大的冰室。
赫连祁几步走过去找了一件白洛薇的斗篷,给容嫣裹到身上,在她耳畔低沉道:“等会儿你进去后看一眼就出来吧,你的身子受不住。”
容嫣低眸看到赫连祁给他系领口的指尖在抖,她的眼里也渐渐弥漫了一层水汽,抬手握住赫连祁的手,安抚了一句,“先进去看看再说。”
“好。”赫连祁的嗓音已经沙哑了,活人怎么会待在冰室里?
除非,除非白洛薇真的死了。
赫连祁让风行云和安平在外面,他搂着容嫣,跟在初婵身后进了冰室,然后便看到了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的乌孤亭。
他背对着他们,在听到脚步声时,皱着眉转过来。
当看到三人后,乌孤亭向来没有波澜的碧眸里,闪过诧异。
不过在看到初婵时,他明白了是初婵带着人来的。
乌孤亭脱掉身上的大氅,走过去,蹲在地上往初婵身上裹。
初婵却避开乌孤亭,跑向了他刚刚面对的一张冰床旁,哭着喊了一声母后,人便跪了下来,低声哭泣不止。
赫连祁在冰室外做了心理准备,但到真正面对的这一刻,他高大的身躯还是震了震,放在容嫣腰上的手松开。
赫连祁走向冰床时,人踉跄了一下,弯腰扶住冰床,然后双膝弯下去,跟初婵一样跪在了冰床旁。
容嫣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低头看向冰床上的女子。
的确是白洛薇。
她好像不会老似的,就如同容嫣小时候见到她,到那晚大火她送走白洛薇,再到此刻,白洛薇留给她的印象永远都是这么美丽。
此刻她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床上,整个人覆盖着一层冰寒之气,更显冰清玉洁。
白洛薇除了脸色苍白,身躯是僵硬的,没有其他的变化,那纤长浓密的睫毛铺散在眼睑上,根根分明迷人,唇色浅淡却依然诱惑,这样的状态,她似乎只是睡着了。
容嫣也跪了下来。
身侧的赫连祁拳头紧握,在压着情绪,那悲伤是不动声色的,金眸赤红,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
“哀家当年费尽心思救了摄政王的母妃,苗疆王却让她丧命于此。”容嫣对乌孤亭说话时,站了起来,面对着乌孤亭,声声泣泪,讥讽,“苗疆王说摄政王的母妃是死于难产,事实真的如此吗?”
乌孤亭在看冰床上的白洛薇,目光深远、晦涩,隐隐浮动着一层泪,紧抿着凉薄的唇,没回答容嫣。
赫连祁直起双膝,站起来,再弯下身,双臂穿过冰床上白洛薇的身体,把白洛薇打横抱起来,抬步往外走。
乌孤亭伟岸的身躯拦住了赫连祁的去路,第一次语气有了起伏,冷沉威慑,“你母妃已经嫁给了孤,她生死都是孤的人,孤不会让你带走她。”
“为什么?是因为你那可笑荒唐的爱吗?”赫连祁抬起低垂的金眸,带着浓郁的杀气看向乌孤亭。
“本王的母妃为什么会在生产时面临着生命危险?那是因为你的白月光要当时快要临盆的她,取心头血给她做药引!”
什么?容嫣心里大震,蓦地抬头盯着乌孤亭。
乌孤亭的喉结滚了滚,发出的嗓音干哑晦涩,“孤没有让她取心头血给乌孤媚,是她自己……”
“让开。”赫连祁不想听乌孤亭的辩解,抱着白洛薇执意要往外走。
乌孤亭分寸不让,对着冰室外喊了一声,“来人。”
很快风行云便抱着安平进来了,低声对赫连祁禀报,“主子,王宫内外都是弓箭手,我们被包围了。”
乌孤亭人一直在这里,没机会一下子召集这么多人来,只有一个原因,乌孤亭一直都让护卫高手们守在这里,为的就是防止任何人抢走白洛薇的尸体。
他把白洛薇的尸体看得如此之重。
这么多人,还有众多擅巫蛊的巫蛊师,除了赫连祁外,他们在瞬息就能将容嫣几人毒死。
初婵脸色苍白,被冻得直打哆嗦,站在赫连祁身侧,抓紧了赫连祁的衣服。
气氛剑拔弩张,本不应该轻举妄动,偏偏狂妄如赫连祁,递了一个眼神给风行云。
风行云“刷”一下拔剑,横在了乌孤亭的脖子上,“苗疆王,我们的大军在赶来的路上了,你难道要牺牲全族的性命,来跟我们抢我们大祁的贵妃娘娘吗?”
起先来到苗疆的那批人已经赶过来了,而赫连祁一人能抵千人。
此刻他挟持了苗疆王,带着容嫣便能全身而退。
等苗疆的军队来追他们时,容峥鸣的大军也到了,苗疆面临的就是全族被灭的下场。
乌孤亭自然知道跟赫连祁对上,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白洛薇的这个儿子太厉害太厉害了。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让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风行云的剑在他脖子上划过一道血痕,他闭了闭眸,“孤之所以保存着你母妃的身体,不让你带回大祁,是因为孤在等着你母妃的转生,如果你执意要带人离开,便先杀了孤吧。”
转生?赫连祁抱着白洛薇的手臂一紧,铁青的面上带了一丝诧异,一时并没有吩咐风行云再下手。
“他骗人!哥哥你不要相信他!”初婵的嗓音软糯清脆,不似平日的怯弱,抬高了声音,生怕赫连祁被骗了,用力拽了拽赫连祁的袖口。
赫连祁岿然不动,想到了重生的赫连逸,也想到了自己请高人在冰室布下的那个阵法,他在幻象里看到前世他保存了容嫣的尸体数十年,还有宋凝霜和江箬瑄。
她们既然能作为一抹异世的灵魂附到人身上,那么她们背后的邪物,是不是也能让他母妃的灵魂附在活人的身上?
那样的话,他的母妃就能回来了。
檀曜是得道高僧,檀曜有没有这个本事?乌孤亭是不是找到了巫邪之术?
赫连祁低头,久久地看着臂弯里的白洛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