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峥鸣紧握着拳头,眸底湿红,僵硬地伫立在原地,月鸢根本不喜欢他,他连追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她又不是从这世间消失魂飞魄散了,苗疆就这么大的地方,还能找不到一个人?”在众人的沉默中,赫连祁嗤笑一声,抬手重重地按到容峥鸣肩膀上。
“想要的,就应该夺取,你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的话,姐夫帮你,只要夷平了这弹丸之地,月鸢就归你所有了。”
“叫本王一声姐夫即可,正好攻打萧国的那十万大军返回来了,本王发信号让他们转过来打苗疆。”
赫连祁一直觉得容嫣和容峥鸣都是他养成的,此刻对容峥鸣有点恨铁不成钢,没学来他对喜欢的人强取豪夺、不择手段、强制爱,囚禁,下情蛊等那一整套可不行。
容嫣:“……”
“摄政王,大可不必。”乌潮崖又发现了商机,凑到赫连祁面前,满脸谄媚贱兮兮的笑,“不如你将那十万大军借给我谋朝篡位,等我当上了苗疆王,别说是一个苗疆圣女了,百个苗疆美人,只要你们要,我全都献上。”
赫连祁这次竟然没一脚踹飞乌潮崖,致力于带坏妻弟,对妻弟循循善诱,“你帮苗疆少主,姐夫相信苗疆少主到时会履行诺言。”
有摄政王在,他敢不履行承诺吗?乌潮崖用力点头,碧绿色的眸子冒着光,星星眼盯着容峥鸣。
容峥鸣是容嫣的亲弟弟,容峥鸣要是帮他了,那么容嫣更会不遗余力地助他夺位。
而容嫣背后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赫连祁,这么一算下来,他绝对能很快当上苗疆王。
容峥鸣却不搭理乌潮崖,弯身抱起安平,便跟着不等他们已经走进林子里的容嫣,进了瘴气中。
乌潮崖气得哼了一声,“容指挥使什么都好,就是姐控这点,什么都听他姐的,连要不要一个女人都要听他姐的,活该他娶不到媳妇,孤身到……”
乌潮崖话没说完,就被赫连祁抬起的刀给震到了林子深处,这林子里危险重重,得让乌潮崖这个大冤种为他们开路。
赫连祁和风行云殿后,赫连祁一脸静默地沉思。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妻弟求而不得的,容峥鸣不愿强制,他就帮容峥鸣把月鸢抢回大祁,找到月鸢的软肋,胁迫月鸢跟容峥鸣双宿双栖。
月鸢的软肋,赫连祁抬眸看了一眼被容嫣牵着手的初婵,结果发现司徒景行也在看初婵。
容峥鸣一手就能抱着安平,另一手推着司徒景行的轮椅。
司徒景行的医术比月鸢高明,这段时间都是司徒景行在为容峥鸣排体内的蛇毒。
所以当赫连祁提出带着司徒景行一起,在凶险重重的路上对他们有很大的用处时,容嫣同意了。
“司徒大夫也要当心一些。”容嫣心里对司徒景行还是有所怀疑,不过面上不显,低声提醒了司徒景行一句。
司徒景行跟温语柔和离,温语柔带着司徒骁和顾轻舟回京后,司徒景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三日,茶饭不思一蹶不振。
到后来店小二破门而入时,他已经昏倒了,看起来是真的因为失去妻子和儿子而伤心欲绝。
他一路上除了每天给容峥鸣排蛇毒,为容嫣煎药,都是一个人独坐着,谪仙一样的气质,却身影寂寥落寞,让人看得心疼。
“谢太后娘娘关怀。”司徒景行应着,眼角余光瞥到贴着自己轮椅的初婵,心里阵阵冷笑。
见到初婵时,他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容太后就布好了局,比他以为的还要早。
容太后运筹帷幄,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提前计划好的,这样的女子,难怪能让摄政王沦为她的裙下臣。
可他不会。
他要将自己失去的,让容太后百倍奉还回来,让容太后失去最在乎的儿女、所有家人,她的太后之位,让她受尽折磨而死。
司徒景行的幻象就是在此刻显现于眼前的,那是他和容峥鸣从地宫初见,到跳入寒潭中的种种。
他还是爱着容太后扮演的容峥鸣,在容峥鸣没有带人围攻地宫之前,那是他整个人生中最开心快乐的时光,直到得知真相的那一刻。
司徒景行满目痴恋地看着幻象中的一切,要是都是真的就好了,他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留住这一切。
司徒景行表面平静,实则撕心裂肺,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因此没注意到身侧的容嫣瞳孔震颤地盯着他。
容嫣在幻象里看到的什么?
她难以放下的自然是前世赫连祁给她来了个一剑穿心,让赫连逸身首异处,把安平送去给草原上的老可汗和亲。
他锁住她的灵魂数十年,容家全族全都战死沙场,他把容家军用牺牲守住的江山送给了宋凝霜……这一切。
容嫣抬手按住疼得难以呼吸的心口,弯下身,被容峥鸣的胳膊撑住,才没有倒下去。
容峥鸣在耳边喊她,她慢慢缓过来,然后那幻象里的画面突然就变了,是长大后的赫连逸带着二十多万大军攻入皇城。
那时是宋凝霜带兵去迎战,容嫣跟着赫连祁在冰室里,没能看到那一场决战,此刻她在幻象看到了。
赫连逸一身盔甲,眉眼轮廓越发像赫连祁,刚毅神武,披着斗篷高高坐在马上,而在他的后侧方,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看起来是军医或军师的男人。
容嫣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的脸,在那个男人抽出长剑从背后刺穿赫连逸的心口时,容嫣嘶喊了一声不要。
那个男人竟然是司徒景行!
前世那个时候容嫣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自己不能出冰室了,赫连祁离开了一段时间,她那时不知道赫连祁去做了什么。
此刻容嫣在幻象里看到了,宋凝霜把赫连逸的尸体扔到了赫连祁面前,一头银发的赫连祁手起刀落,那鲜血铺满了整个幻象。
容嫣狠狠闭上了眼,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容峥鸣的怀里。
“主子主子!主子……”与此同时,风行云的嘶喊从后面传来。
容峥鸣搂着臂弯里的容嫣,转过去只见赫连祁单膝跪在了地上,手按在心口上,连连不断地吐血。
他的幻象还没有结束。
到后来一行人走出林子时,赫连祁都没有醒过来,容峥鸣和风行云轮流背他。
容嫣脸色苍白失魂落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乌潮崖给初婵的生母安排的住处的,也不知道赫连祁后来是怎么醒来的。
等她回过神时,只见初婵的生母,也就是白洛薇脸色狰狞,抽出的匕首狠狠捅向上前后、跪在她面前的赫连祁。
白洛薇拔出匕首,目眦欲裂还要捅第二刀,幸亏风行云及时过去从背后拽走了白洛薇。
容峥鸣拉了赫连祁起身,喊着司徒景行来医治的同时,把赫连祁安置到了寝卧中。
这是乌潮崖的府邸。
曾经受多重的伤都很少昏迷的赫连祁,这次却睡了半个月。
容嫣都从幻象里走出来了,他还是人事不省。
“摄政王身上太多伤了,虽然不会致命,但时不时就会旧疾复发,总有他挺不过去的时候。”司徒景行看过那么多病人,还是第一次碰上赫连祁这样千疮百孔,从内到外没有一处是健康、完好的身体。
可以说赫连祁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有损伤,表面看起来强大无坚不摧,其实他可能会英年早逝。
容嫣坐在离床榻不远的椅子上,看着司徒景行在风行云的帮助下拆掉赫连祁胸口的纱布,刀伤已经愈合结疤了。
容嫣蹙眉,“他为什么还不醒?”
“摄政王可能是在幻象里看到了什么。”司徒景行背对着容嫣坐在轮椅上,露出的脖颈和肩背线条优雅挺括,风姿清冷,那神色是沉凝的。
“如苗疆圣女所说,他被困在了幻象里,自己不愿醒来,再这么下去,恐怕汤药也吊不住他的命了,要及时把他唤醒。”
容嫣停下捻手串的动作,起身走过去,让司徒景行和风行云退出去了。
她在凳子上坐下来,拧着温水盆里的手帕,给赫连祁擦手,叹了一口气,“摄政王不是说会让哀家一直利用吗?哀家来苗疆是要帮乌潮崖篡位的,摄政王只有醒来了,我们这个队伍才能正常运转起来。”
“你不是不允许旁的男人觊觎哀家吗?你这一躺就是大半个月,不知道苗疆的多少美少年,尤其是王室中人,来哀家面前献殷勤。”
“哀家不知道你在幻象里看到了什么,你想知道哀家看到了什么?”容嫣仔仔细细地给赫连祁擦手。
他人瘦了一圈,手背上的筋脉都凸起了。
容嫣又给赫连祁擦脸。
男人的五官深邃,瘦了后更显立体刚毅,下巴线条越发凌厉。
容嫣每日都给赫连祁净面刮胡子,此刻她俯身凑近赫连祁,耳鬓厮磨的姿态,却说着两人的血海深仇,“哀家在幻象里,看到哀家被你一剑穿心而死,你登基当了皇帝,立宋凝霜为后。”
“在很多年后逸儿找你报仇时,你抬剑砍下了他的脑袋,哀家的弟弟、爹娘,容家军,所有人都死了,又过了几年,大祁在你的治理下海晏河清,你把江山送给了宋凝霜,还有安平……”
男人眼中的热泪滚落到容嫣的手腕上时,容嫣的手就被赫连祁紧紧攥住了。
容嫣的语气越发轻柔,“所以摄政王,你说哀家该不该相信幻象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