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这一生的经历,他感觉有些可笑,投靠燕帝并不是他第一次投降,他都不记得自己降了几次,从参军开始便是打仗,打胜了分东西,打败了投降。
燕国建立,为了安抚老卒们的心,燕帝便将让各地将一部分老卒子抽出来安排到一些底层基础位子上来,不至于老了没了力气之后会饿死。
他被抽中了,分配到了这个驿站。这个驿站位置是比较好的,放在前几年,驿站门口天天都是车水马龙,不过现在不行了,活物就剩两个了。
刚才那年轻人是他的儿子,他们两人是这驿站内仅存的活人。至于驿站内的其他人,跑的跑,死的死,全没了。
毕竟灾民席卷而来,谁不跑谁就得死,他们父子也跑了,不过转了一圈之后,灾民也都散了,他们父子觉得在外面根本就活不下去,一合计,直接又重新回到这个驿站内。
虽然过往客商相比以往少了很多,但是毕竟还是有一些,勉强能让他们父子活下来。
本来,驿站作为官府内的产业,是不能招待客商,只是供官衙、使者这类有官身的人休息,朝廷每年也会播下一部分钱财供驿站运转。
不过那点钱层层剥削,到最后到驿站手中根本就剩不了几个钱,所以这接待过路客商这种活在很早之前便是驿站的主业。不过毕竟隶属官府,虽然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但是明面上都不会做的很明显。
现在驿站内,就剩下他们父子,像这种驿站沿途不知荒废了多少,朝廷也不管,这几间房子说是驿站倒不如说是他们父子经营的一间客栈。
秦老倌想着,要不要和儿子商讨一下,直接把驿站改成客栈,变成他们父子的私有财产,毕竟这驿站原本也荒废了,是他们父子收拾的,他觉得这应该是属于他们父子的东西。
正想着自己的辉煌岁月的故事,一阵敲门声突然将他惊醒,秦老倌眉毛皱皱,似乎对有人打扰到他的回忆而感到不喜。
他抬起头看向门外,见一个身材偏瘦、身穿儒士大袍装饰的书生正站在门口。
秦老倌,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俗说:“人老成精。”刚才不过是一扫,看这书生的装扮他就知道这是一个穷书生,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一身粗布,唯一可以称得上的配件的便是插在头上的一根木簪子。
像这种穷书生,他跟根本就懒得接待,因为他根本就得不到什么油水,他希望来的是那种腰缠万贯的大商人,出手大方,不过是从他们指甲缝里流出来一些,就已经足够自家父子吃上几日的了。
不过,门开四方迎人,自然不能因为不是他不想接待就装作看不见,他走向书生,心里也有些纳闷,这个时辰正是外出的人赶路最好的时候,午饭时间还太早,住宿的话更是谈不上。
“这位公子,来此可有什么事情?”秦老倌走进书生,微微行了一礼,询问道。
“老人家,我想向你询问一件事情?不知老人家可有时间能为我解答一下。”
见这书生这般有礼仪,秦老倌心里有些高兴,他的军途并不是什么很荣耀的一段经历,因为他有些软弱,一直被自己的战友嘲讽,让他很是气愤,但他也不敢出手对付那些**子。
平日里接待过往商客,大多都是来此消费的,虽说不会为难他,但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自从他接手这个驿站之后,本来客人就少,对他行礼的更是少,往往有一个就能让他心情舒畅好几天。
所以书生对他拱手行礼,让他很是满足。秦老倌有些兴奋,原本有些不顺眼的书生,此时也变得非常顺眼。
“哈哈,公子,你休要见怪,不是我要说你,你们读书人就是虚礼太多。有什么事情尽管询问,只要我知道,还能不告诉你吗?”秦老倌笑道。
“那多谢老人家了。”书生拱手称谢道。
“来,进来说,莫要站在门口,好似一个门神一般。”秦老倌拉着书生走进屋内,在一个四仙桌旁坐下。
伸手提起水壶,秦老倌在桌子上的一个碗里倒满了水,推了过去。
书生再次拱手道谢。
“老人家今早一直待在店内吗?”书生询问道。
“那是自然,人老了,也不愿动弹,便一直守着店铺,哦,驿站。好在不用出什么力气活。”秦老倌摆手说道。
“那老人家你可曾见到从东面有什么人骑着马从这里快速经过吗?”书生又问道。
老倌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衍州发生了叛乱,通常根本没有人去那边,连带着这条路也慢慢的荒废了起来,除了偶尔会在此经过的商队,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在此经过。”
那书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甘,又接着询问道:“老人家,你再仔细想一想,这对我很重要,真的没有骑马的人在此经过吗?会不会是老人家你没有注意到?”
听到书生的质疑,秦老倌有些不高兴,但见这书生似乎真的有些着急,还是耐着性子道:“我虽然老了,但是眼睛却是不瞎,自不会看错。实话告诉你,从今早开始,莫说一匹马,就是连一只蚂蚁也没有从这里经过,你算是第一个在我门口经过的人。”
说完之后,秦老倌看了一眼书生询问道:“你为何要问这件事情?可有什么原因。”
书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遇到难处了,我妻子身患重病,我虽然身上有些碎银子,但是远远不够。前一段时间,我写信向我远在衍州的弟弟求助,他说他会借我一些钱,加上我之前积累的银子,倒也能买些药撑着。今日便是约定的日子,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人来。”
“哎,莫要担心,这才是什么时辰,你那兄弟可能有什么事情在路上耽误了,估计很快就会到了,你要不就在此等待,我也不收你茶水钱,就当陪我老人家唠唠嗑了。”秦老倌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