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一阵,青云剑艇穿过云层,很快便停在了位于云端的剑艇停泊场。
下了剑艇,乘坐若木搭建的空中电梯,经过几个传送阵的折叠跳跃,两人终于抵达了地面。
这里是位于阳州州府玉京市东郊的控鹤机场。
玉京市是中夏首都,控鹤机场是祖洲第一机场,占地面积达到500万平方米,这还没有算上空中的泊机场。
两人从航站楼出来,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环境,突然见到航站楼门前马路对面的广场上围了一圈人,格外热闹。
计然本来不想凑热闹,结果路过广场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人群中央飞舞的横幅,突然来了兴趣。
他拉着赵仙舟挤进人群中。
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男生拉了一圈隔离线,隔离出了一个五六十平方的区域,区域内放置着两顶半人高的青铜炉子,青铜炉子前各放了一张蒲团,旁边还摆放了许多药柜格子。
男生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一副不为物扰的清静模样。
赵仙舟见计然兴致勃勃,看了眼那张横幅,只见横幅上写着“四品丹鼎,有偿论道”八个大字。
而在支撑着横幅的木杆旁边,则以画架放置着一张kt板,上面写着论道规则。
所谓论道,其实就是斗法的代名词,只不过与普通的斗法不同,论道包含了请教的意思,一般代表着更加温和的交流,少了些刀剑气。
放在这里,对方所谓的有偿论道,意思便是赢的人可以拿到钱,其实跟街边的下棋赢钱一个道理。
而论道的项目也很简单,看对方摆出来两尊鼎的架势,比拼的便是炼丹之术,也就是横幅上写的四品丹鼎。
“你想试试?”
赵仙舟扯了扯计然的衣袖。
他知道计然的丹鼎之术其实已经不凡,比很多专业修习丹鼎术的职校学生还要精深。
计然打量着放在空地上的那两尊青铜鼎,微微点了点头,道:“想赚点零花钱。”
他并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是以正常交流的声音说出来的这句话,此时坐在空地上的男生似乎听到了,蹙了蹙眉头,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计然也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目光坦然地看向他。
两人隔空对视。
男生并未起身邀请他,只是随手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计然如果想要参加的话,就坐到对面去。
计然笑了笑,挪开挡在身前的隔离线,走进空地中。
周围围观的人群响起一阵喝彩声,都在给两人捧场。
他们中其实并非没有丹道高手,只是眼前这男生设置了四品丹鼎的局限,这既是门槛,也是上限,他们一是不方便出手,以免被人说成以大欺小,二是对方既然敢在这种人流量极其夸张的地方摆擂台,自然有一定的底气,说不定已经将四品丹药练到了至臻之境,贸然出手,若是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当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故而,围观的大有人在,敢出手的却没几个。
计然却是没有这些担忧,一则,他的年纪比眼前的男生要小,二则,他自忖丹鼎之术并不弱。
不过,有些问题还是要先问清楚。
他走进空地,却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施施然抱了抱拳,道:“敢问道友,这有偿论道,偿多少?”
男生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随口道:“只要你能赢,要多少随便你说。”
计然笑道:“我诚心与道友论,道友何故欺我?”
旁边围观的人也看不惯男生那冷傲的姿态,纷纷帮腔道:“就是,现在说来好听,真要赢了,问你要十个亿,你给得起吗?”
“这不是诚心论道的做法,小哥,我看你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是啊,有偿到底是偿多少,你给个准话嘛。”
……
帮腔的人太多,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纷纷扰扰。
男生却依然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不过他也并非是完全听不进去劝告,见计然一副你不给个准话,我就不参加的样子,直接从芥子灵器中取出一枚青色的龙影珠子,放在手心展示道:“我看你应该是青木系术修,这枚六品青龙珠如何?”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喧闹声,纷纷被男生的大手笔震惊到了,不少人都在暗自跺脚,早知如此,自己刚才就上了。
计然也有些惊讶,看着男生手中那枚六品青龙珠,心里不心动是不可能。
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变化,道:“如何保证你不会耍赖?”
男生有些不耐烦了,将珠子收了起来,道:“要论道便坐下,不论就走。”
计然深深地看了男生一眼,转身走到青铜炉子前坐下,一边近距离打量着眼前的青铜鼎,一边道:“最普通的三品青铜鼎,炼制出四品丹药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而且只有出云丹、聚阳丸以及含露珠三种丹药才有可能用三品的青铜鼎炼制出来。”
他看了眼男生,道:“有特定的丹药限制吗?”
男生瞥了他一眼,道:“只要能炼出四品丹药,随便你炼什么。”
计然点点头,道:“还有什么规则限制?请一并道出。”
男生道:“只有两条规则,第一,所用药材只能从这些药柜中取,第二,时间限制为半个时辰。”
计然点点头,都是很正常的规则。
他看了眼男生,道:“那我们开始?”
“请。”
男生说完话,却并没有动作,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重新入定。
计然则先给赵仙舟使了个眼神,炼丹需要心无旁骛,对于危机的感应会弱很多,这里人流太大,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危险人物,他让赵仙舟帮他护法。
赵仙舟点点头,示意有自己在,他不必担心。
计然笑了笑,随即开始掐诀念咒,抱元守一。
这六年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去穆晓云那里一趟,风雨无阻,在丹道上进益良多。
想起穆晓云,她的老家就在阳州,刚好就在玉京市,这次计然来玉京上学,她给了计然一封信,让他带到宿雾山。
计然不知道她跟家里到底有什么矛盾,不过蒙受人家这么多年的传道授业解惑之恩,送封信只是顺手而已。
将心中杂念一点一点清除,计然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他睁开眼睛,眼中只剩下了眼前的青铜鼎。
他站起身来,双目痴迷地注视着眼前的青铜鼎,走到鼎旁边,伸出手轻轻摸在青铜鼎上,细细地感受着它身上的纹路。
这个过程叫做解鼎。
而另一边的男生则并未动弹,不过他也睁开了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炉鼎。
旁边围观的人中有人纯粹就是看个热闹,根本就不懂丹鼎之道,对于两人的行为有些看不懂,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发呆吗?”
有懂行的人在一旁解释道:“这叫做解鼎,也叫熟鼎,意思就是认识、熟悉鼎,一般来说,药师在拿到一尊新鼎时,都是对其十分陌生的,每一尊鼎都是用不同的符纹刻录而成,其中的各种勾结之法极其复杂,蕴含着每一个筑鼎师的心血,药师在拿到新鼎时,需要先解开其符纹用法,熟悉其符纹构造运行法则,而后才能发挥出其炼丹效力。
别小看这小小的解鼎过程,一尊鼎摆在那里,能解出几成用法,熟悉几成纹路,往往便决定了药师使用这尊鼎能练出来的丹药品质上限。”
旁边的人都听得认真,纷纷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有人问道:“那这两人为什么动作不一样?一个坐在原地静观,一个凑上去用手,莫非这解鼎,也有不同的方式和做法?”
刚才解释的人闻言点点头,笑道:“解鼎如尝菜,有的人用鼻子闻,有的人用眼睛看,有的人吃进嘴里品尝,各人有各人的解鼎之法。”
“那挑战的这位小哥岂不是落入下风了?守擂的小子光凭目观就可以解鼎,而他却要凑近上手,岂不是落了下乘?”
解释的人摇摇头,道:“不能如此说。”
见周围的人都在疑惑,他笑着解释道:“正如我刚才所举的例子,解鼎如尝菜,鼻子、眼睛、嘴,都可以对菜做出一定的认识,但其不过都是认识到菜的一个方面而已。
鼻子闻,认识的是菜的气味,眼睛看,认识的是菜的色泽外观,嘴吃,认识的是菜的味道。
这三者,都是在对菜进行认识,可你要说哪一种方式更准确?三者皆不可以偏概全。
解鼎之法并没有孰强孰弱,也没有上下乘之分,每一位药师的习惯不同,所采用的解鼎之法也不同,重要的是合适二字。”
问问题的人不由恍然,抱拳感谢道:“受教了。”
解释的人呵呵一笑,摆摆手道:“不必,这些都只是药师的基础课程而已,网上一查便知,是我献丑了。”
围观群众此时越聚越多,很多路过的人都被沉浸于丹药炼制的两人所吸引,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一般来说,药师炼药的过程是十分私密的,一是因为炼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为了避免被打扰,所有药师炼丹时都会去专门的炼丹房,二是炼丹过程涉及到一些药师的独门秘方,这些秘方都是不能示之人前的。
故而,如果你不是药师,亦或者与药师相关的职业,你是很少有机会能像现在这样看到药师炼丹的。
很多修士都对此十分有兴趣。
那个男生在这里摆摊论道的目的没人知道,计然也不知道,但他所用的炼丹之法都是从穆晓云那里学来的,而穆晓云教他的炼丹之术都是职校会教的,那些独门秘方她并没有教给计然。
计然也从来没有跟她问过这方面的事情,那些独门秘方是穆晓云从家族长辈那里学来的不传之秘,他不会如此不懂事。
故而,计然没什么不能被人看的……包括那个他自己误打误撞修成炼丹秘法。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解鼎,计然将这尊青铜鼎的符纹运行规则全部解开,空鼎运行了几遍,这才重新盘坐回蒲团,开始掐诀念咒。
随着青釉色的火焰从炉鼎下冒出来,计然一丝不苟地维持着火焰,一边继续清心除杂。
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喧哗,刚才解释的人这次不等旁边的人询问,便直接解释道:“这位小哥使用的是青阳火,此火烈中带阴,融合了八卦之阳和五行之木,兼具火性和生发,若我猜的不错,他要炼的丹药应该是聚阳丹。”
此时,另一边的男生也掐诀念咒,一簇深红色的火焰从青铜鼎下窜了出来。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声,这次不等他解释,惊呼的人便忍不住出声道:“此乃南明离火,珍贵至极,市面上一株火种价值百万,这小子到底是谁?小小年纪竟然身价如此,难道是谁家的富二代?”
众人见他反应如此之大,不少人都露出了鄙视,有人嘲笑道:“看这家伙的穿着,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一百万而已,看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当这里是乡下呢?笑死我了。”
其他人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有些本来也很震惊的人见状,也纷纷露出了合群的笑容,生怕被人发现自己也是来自穷乡僻壤的。
至于那个被嘲笑的人,此时已经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眼光,掩面而走。
这里是玉京市,祖洲第一大城市,往天上丢一块砖头,随随便便砸到的一个人,身价都不止一千万。
像这个男生一样,从小就身家百万的修士可并不少,真正的玉京人都见怪不怪。
刚才那个解释的人则并没有理会这些纷纷扰扰,他默默地打量着正在控火热鼎的两人,暗自摇了摇头。
旁边的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好奇地问道:“道友何故摇头?可是两人的丹鼎之术并不能入眼?”
他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并非如此,这两位小友都是丹道天才,特别是挑战的这位小哥,我看他年纪恐怕也就才十一二岁,却已经能在丹道上有如此造诣,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那道友为何摇头?”
他笑了笑,有些遗憾地道:“虽然我看好这位小哥,不过他的对手也并不差,无论是解鼎之法,还是控火之术,都已经无可指摘,再加上他有南明离火相助,这场比试恐怕没什么悬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