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仙舟的刹那光华将整个种子班的所有学生都映衬得黯然无光,对战结束之后,蒋正奇并没有宣布所谓的什么排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一届种子班的首席,非赵仙舟莫属。
目睹了赵仙舟和瞿澡雪这一战,接下来的上课时间,不少学生都表现得有些情绪低迷,特别是如那个连第一脉都还没有凝炼出来的小女生,以及其他经历了连败的学生,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天赋了。
倒是计然这个倒数第一名,依然没心没肺地在赵仙舟旁边叽叽喳喳,马屁拍得哐啷响,俨然一副赵仙舟小弟的模样,惹得不少学生白眼相对。
计然倒是对此全然不在乎,种子班还要读六年呢,按照黄摩崖开学第一课就让他们见血的尿性,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有赵仙舟这条大腿抱着,他以后只要不拖后腿,好处大大滴有。
至于些许诽谤和白眼,不过草露风霜罢了,日升则灭,何能长久?
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这副态度,倒是让蒋正奇有些头疼。
蒋正奇安排这场对战,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学生们清楚地看到自己跟别人之间的差距,受到打击也好,得到鼓舞也好,只要能够形成竞争气氛,就不愁大家不上进。
赵仙舟的出现,可以说给大家立了一个榜样,让大家都能有一个追逐的目标。
虽然这个目标现在看来,短时间内应该是没人可以追上了,但只要他立在那里,就永远会刺激着后面的人。
可他没想到,这锅好汤里,竟然出了计然这么一颗老鼠屎。
以前在八班,他也不是这样的啊?
那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这么不要脸呢?
他本来是想找计然谈一下的,但是在后半节课的时候,这小子练习术法时却又格外认真,还数次主动来向他询问相关的术法使用问题,让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搞到最后,蒋正奇只能自己捏着鼻子把这颗老鼠屎咽了。
计然也有些无奈,他其实并不想表现得太好学,可是讲法课的那个女老师只会照本宣科,很多术法上的问题,他就只能来找蒋正奇了。
也不知道黄摩崖这个班主任怎么当的,弄这么一个老师来教他们术法,若不是之前第一课的余威尚在,计然都有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浪得虚名了。
但不管怎么样,课还是要上,不懂的地方还是要学,个人无法改变环境,那就只能改变自己,这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一个道理。
如此,一个星期一晃而过。
计然逐渐适应了种子班的节奏,虽然每天都身心俱疲,但也觉得过得充实。
不过,刘羊子家的事情,还是一直如青烟一样,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但却又无可奈何。
那天林灵釉去了一小一趟,发现杨阿慈留给一小的电话也是那个空号,甚至连同刘一强的电话号码也注销了。
林灵釉甚至找了王齐铭,可王齐铭也联系不上她。
最后,林灵釉只能去找市局警方,可市局那边竟然也联系不上。
不过好在据他们所说,他们已经提前知道了杨阿慈母女送棺回乡的事情,给夏州那边的警方打过招呼了,让林灵釉不用担心。
林灵釉回来给计然说了这件事情,让计然不要多想。
虽然有警方打了保票,但计然还是时不时地会想起这件事情。
大概是因为他是个悲观主义者,总是会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总之,这件事情最后也就只能这样了,林灵釉马上要参加金大的研究生考试,计然也不想再给她添堵。
……
冬月初。
相国寺福利院。
一棵凋零的柿子树长在偏僻寂静的角落里。
薄雪压在探出墙外的枝头,风一吹,便如梨花一样洋洋洒洒。
……
今日无风。
可枝头的雪依然在簌簌抖落。
数息之后,两只长满冻疮的手,啪地一声搭在积雪的墙头。
随即,一张冻得通红的脸露了出来。
他头上戴着脏旧的针织帽子,双眼如狐般趴在墙头向外打量,确定没人之后,脚在柿子树上一蹬,便直接翻身而上,跃下墙头。
啪!
墙太高,震得他两腿发麻,扶着墙壁慢走了好一会儿,才好歹缓过来。
张能一边观察方向,一边拍了拍衣服,想将在墙上蹭的雪拍落。
拍了好几下,他才发现那不是雪,而是羽绒服破了个洞,露出来了棉絮。
他眼里满是可惜,小心翼翼地把棉絮塞了回去,然后捂着破洞,如同一只雪兔,机敏地钻进了相国寺旁边的民居街巷里。
最近几天的气温最高只有零下九度,小雪从前天夜里一直下到现在,地上已经堆起了足以淹没脚背的积雪。
张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街巷中穿梭,留下的脚印没过多久就被雪花淹没了,等福利院的人发现时,他早已经失去了踪迹。
……
东郊精神病院。
这里的墙很高,墙头上还镶嵌了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但由于积雪,玻璃碎片都藏在了雪下。
西北墙角,一声闷哼响起,瘦小的身影从墙头落了下来。
张能蜷缩在地上,双手互相用力捂着,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缓解疼痛。
血顺着他那红肿的手掌流了出来,染了一些在裤子上,其余的如同梅花一样滴在雪地里。
缓了一会儿,手掌还是刺痛,张能一咬牙,直接将手掌插进了雪里,攥着冰雪不松手,直到双手麻木,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这才将手取了出来。
此时,他的手已经没什么知觉了,看起来像是两只被人啃得坑坑洼洼的卤鸡爪。
但他不在乎。
处理好手之后,他重新借助围墙边的老松树往上爬。
因为双手丧失直觉,这次爬得比上一次艰难得多。
好在他人很聪明,知道一脚蹬墙,一脚蹬树干,如此借助双腿腾挪向上,全程几乎不太需要手。
费了全身力气,将将能够到墙头时,墙里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张能心中一慌,连忙扶着墙壁,停止动作。
墙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张能本来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随后响起的水花声,让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暴露。
“这鬼天气,特娘的,连厕所都冻住了,尿个尿还要跑这么远,劳资真是受够了!”
“有什么办法?每年不都这样?放平点心态,别上火,你尿都黄了……”
“滚!”
两人放完水,也没有急着走,就躲在角落里点起了烟。
烟雾逆着雪花飘过墙头,出现在张能的视线里,旋即散入空气中,如梦似幻。
“听说昨天晚上又死人了。”
“那间房的?”
“307,才来这里不到一个月的那个老太。”
“哦,有点印象……听说八十好几了,熬不过这个冬也很正常。”
“不正常。”
“嗯?什么意思?”
“听说是自杀的。”
“谁负责的?这么倒霉?”
“小郑负责的,就是咱们这里新来的那个小姑娘,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老人家躲在墙角,她进去一看,尸体都已经僵了。”
“拿什么东西自杀的?病房里的东西不是都洒了符水吗?”
“洒了符水有个屁用,要想自杀,办法多的是。不过这个老太的死法倒是有点离奇。”
“怎么回事儿?”
“听说,法医鉴定的结果是,被吓死的。”
“被吓死的?被谁吓死的?”
“被鬼吓死的。”
“嘶——草,烫死我了!”
“瞧你那胆小的样,里面那些一个个的神经病,哪个不比鬼可怕?”
“那能一样吗?”
……
“……你说的鬼,是真鬼还是假鬼?”
“当然是假鬼啦,都说了是自杀了,警察已经来看过监控了,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那老太就是自己吓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神经病嘛,吓死自己虽然罕见,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倒也是。”
“行了,回吧,这鬼天气,冻死劳资了。”
“等一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草,别吓劳资……赶紧走吧。”
“走走走,妈的,被你说得瘆得慌。”
脚步声急匆匆地远去。
墙外响起蓬的一声闷响,像是松枝扛不住积雪,积雪落在地上。
而后是呜咽声。
起风了。
……
是夜,大雪落满相国寺,凛风入侵东郊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