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来了。
老天爷好像要在这几天,把一整个夏天积累的雨水都倾倒干净。
院子里的树苗被摧断了好几株。
如果计然此时醒着,肯定会很心疼。
房间里。
计然还在沉睡。
现在是早上九点钟。
林灵釉一直坐在床边守护着,双眼温柔地看着那张干净洁白的小脸。
小脸微皱,她也跟着一起皱。
小脸微笑,她也跟着一起开心。
她的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孩子,容不下一点风声,也容不下一点雨水。
直到,小脸上的睫毛微颤,计然在风雨声中醒来。
“小然,醒啦?”
林灵釉夹着嗓子,其实也不是夹着,她的嗓子早已经哭哑了。
计然虚弱地笑了笑,唤了声:“小姨。”
“嗯,小姨在呢。”
林灵釉答应了一声,随即准备起身道:“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粥。”
计然拉住她的衣袖,笑得很开心,道:“醒来能看到小姨,真好呀。”
林灵釉假装垮起了脸,点了点他的额头,道:“说什么胡话呢?除了小姨,你还想看到谁?”
计然傻笑着,眼里只有幸福。
林灵釉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你再躺会儿,小姨去给你煮碗粥,待会儿喝完后又能活蹦乱跳了,好不好?”
计然点点头,目送着林灵釉走出房间。
林灵釉并没有关上房间的门,她在厨房里忙碌,两人隔着一个客厅,时而还能对视一眼。
计然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那道身影,心想自己还好没死。
要是死了,她该有多伤心啊。
他忽然又想到,前身死去,也许自己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林灵釉的,祂大概也不希望眼前的女孩儿伤心吧。
煮好了粥,晾了一会儿,林灵釉端进来喂计然喝。
计然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林灵釉不让他动手,没办法,他只能张嘴接喂了。
在一派温馨中喝完了粥,计然体力恢复了,就不想再继续在床上待着了。
林灵釉的床全是女孩子的香味,他睡起来太别扭。
林灵釉见他真的没什么大碍了,便也就放他下床了。
今天是周天,她也不用去上班,所以就把好久没碰的棒针和毛线拿了出来,准备给计然织一件毛衣御寒。
秋天到了,冬天也就不远了,外面买的没有她亲手织的暖和。
计然则趴在客厅的窗口往院子里看。
外面雨大,林灵釉不让他开门。
待看到院子中歪歪倒倒地倒了一地的小树苗,计然心疼坏了。
这些小家伙可都是他一天一天地浇灌起来的,跟自己家的孩子一样。
更重要的是,他的露水啊。
今天早上的没收集到就算了,看这场面估计还得淹死几株。
要知道一颗种子要长这么高,这么大,没有半年一载的功夫,根本就做不到。
他不心疼才怪。
“小姨,你能帮我把它们扶一下吗?”
计然病刚好,林灵釉不可能让他出去的,他只能央求林灵釉。
林灵釉早就注意到了院子中的情况,她摇摇头,道:“这雨估计还要下两三天,它们根系浅,再加上风又大,早晚都会被泡坏的,扶起来也没什么用。”
计然知道,她说雨还要下两三天,就肯定还会下两三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没事儿,等有时间了,小姨陪你去买种子,到时候咱们在院子里给你搭个棚子,专门用来种树,这样就怕风吹雨打了,怎么样?”
计然顿时面露喜色,道:“真的?”
“小姨还能骗你不成?去看电视吧,小姨给你织毛衣,你马上要有新衣服可以穿了。”
计然看着她手里的棒针和毛线,看着她娴熟的织穿技术,忽然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母亲。
小时候,她也会给自己织毛衣,后来自己长大了,老嫌弃她织的款式土,她后来也就渐渐的不织了。
想到这里,他在林灵釉的脸颊上啄了一下,道:“谢谢小姨。”
心里则希望自己上辈子的父母可以百岁无忧,安享晚年,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都很孝顺,自己反而是最不孝的那一个,如今也只能隔着一个世界默默祝福了。
林灵釉笑了笑,把脸又往他嘴边凑了凑,道:“刚才这个不认真,再重新亲一次。”
计然也笑了笑,捧着她的脸,重新亲了一下,道:“谢谢小姨。”
林灵釉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笑道:“去看电视吧。”
计然答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去开电视,而是转头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小姨,我要修炼,你不要来打扰我。”
他的声音穿过房门传到客厅。
林灵釉愣了一下,难得他这么努力,虽然这个点修炼作用不大,但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道:“知道啦,你加油啊!”
房间里,计然的床单已经焕然一新,空气里也没什么异味,林灵釉在这方面永远都做得一丝不苟。
计然在自己的书桌上看到了那瓶露水,林灵釉收拾床铺的时候给他放在了桌子上。
他决定先不用这个,而是钻进床底下把另外小半瓶拿了出来。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自己收集的。
大概三十毫升的样子。
计然脱掉鞋子,抱着瓶子爬上了床,然后将瓶盖拧开,有些紧张地看着瓶中那泛着光的露水。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直到昨天晚上病痛来袭前才想起来。
自从穿越过来,他尝试过很多办法,但是都没有解开这些露水的秘密。
其中,有一个办法他和前身都尝试过。
那就是直接喝。
当时前身的身体并没发生什么变化,自己喝了之后,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他下意识地以为这东西不是用来喝的。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时间。
如果说,这些露水是跟日精和林灵釉带回来的那些药材一样,都是某种天地之精呢?
那么,在学会入定之前,他喝再多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因为自己吸收不了,它们很快就自己回归天地了。
而两人喝露水的时候,都是在学会入定之前,那个时候,计然刚刚穿越过来,根本就还不会入定!
这几乎可以完美地解释这些露水为什么会对他毫无作用。
他感受过日精,也感受过浑浊的木精,这些露水,在某种程度上也给他了类似的感觉。
一旦思维打破那个对于既定认知的壁垒,所有的疑问都在瞬间便得到了解答。
计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那由于忐忑而开始胡乱跳动的心跳。
虽然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但是计然还是很忐忑,这跟心态稳不稳无关。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些露水真的可以修炼,他的人生将会彻底改变。
由不得他不忐忑,不紧张。
他盘起腿,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将瓶中露水仰头一饮而尽。
露水经过喉咙,落入腹中,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他闭上了眼睛。
指诀三转。
唇齿轻磕,口中默念口诀。
数息之后,五官五感褪去,眼前的天地世界焕然一变。
古朴大门依然悬浮在天空,五座山峰依然沉寂。
但计然眼中完全没有它们。
他第一时间抬头向天外看去。
下一瞬间,一道五彩的光柱穿透天空,如同雨后乌云中猛然直射下来的阳光,无声地直接笼罩在五座山峰之上,
五座山峰像是被突然注入了柴油的发动机,轰轰隆隆地震动起来,其力量之大,频率之快,几乎像是随时就要摧崩坍塌了一样。
计然感受到了无比清晰无比坚韧的五道联系出现在自己的心中,他压制住心中的狂喜和震惊,准备对这些五彩精华进行搬运。
但仅仅只是心念一动,注入山中的五彩精华便瞬间扭转起来,往日里拼尽全力也难以撼动分毫的精华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瞬间便完成了一转归元小周天。
而后,在计然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五座山峰猛地一抖,一道乳白色的光华自中央喷薄而出,精准无比地撞在天空中的古朴大门上。
大门几乎没能产生任何阻挡,吽地一声便直接敞开。
紧接着,一枚流转着素色光华的珠子从门中吐露出来,如同弹珠一样跌落在气海旱田中,蹦蹦跳跳地停在一个地势较低的凹陷处。
计然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这珠子有何妙处,心念一动,第二道光柱已经在山峰中形成,接着吽地一声再次撞击在刚刚闭合的古朴大门上。
又是一枚元气珠吐露出来。
计然索性不管不顾了,全心全意地催使五脏宝山。
天外的光柱还在不断地往五脏宝山中注入。
吽!
吽!
吽!
吽!
连续四次撞击,四枚元气珠从玄牝之门中吐露出来,跌落在气海旱田中,朝着第一枚和第二枚元气珠汇合的地方滚去。
天外的五彩光柱终于散去。
计然恍然若失。
他看着重新平息下去,但气势早已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的五脏宝山,心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震惊。
他回过头来,将目光投向那六枚交相辉映的元气宝珠。
心中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是真的。
他真的在几个呼吸间便完成了六次小周天。
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整整六次!
如果那些露水不竭,他觉得自己还能搬运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第n次!
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就跟做梦一样!
他控制着自己的内景意识往旱海中降落,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可以接触到那些宝珠。
这些宝珠就像是跟他是一体的一样,可以随意控制,旋转,翻滚,乃至于相互撞击,碎做一滩元气水洼,而后又可以重新凝聚成珠。
计然能够感受到自己在驱使它们时,似乎获得了一种玄妙的力量。
无法形容,妙不可言。
他抬起头来,再次打量着自己的整个内景世界。
大门依旧古朴,却散发着淡淡的流光。
宝山依旧沉默,却如同密藏一样威严。
计然心情愉悦地长啸一声。
元气珠随着他的长啸跳动,大门随着他的长啸震动,五脏宝山随着他的长啸动荡不休。
今日,郁气尽吐,豪气直冲云霄。
我计然,也能修行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