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学校有点不一样。
计然一走进学校,就发现学校里突然多了很多横幅。
他走近一条横幅,细看。
【距离一年级第一次月考,还有十天!】
他眉头一皱,看到前面还有一幅,于是继续往前看。
【快马加鞭君为先,自古英雄出少年!】
【一年级第一次月考倒计时:10!】
【眼泪不是我们的答案,拼搏才是我们的选择!】
【一月磨剑争分夺秒励志凌绝顶,今朝竞渡你追我赶破浪展雄风!】
【……】
计然站在教学楼下,看着走廊外墙上一幅叠着一幅的横幅,差点以为自己马上又要高考了。
这个世界从小就这么卷吗?
只是一个月考而已啊?
看着趴在走廊上一边指点风云,一边唾沫横飞,势要斩获月考第一的几个小萝卜头,计然忽然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有点格格不入。
“喂,计然!”
计然正准备进教室,被其中一个正在吹牛皮的小萝卜头喊住了。
“干嘛?”
计然还有点起床气,说话有点冲。
小萝卜头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他,对他的语气完全不在意,只是完成任务地道:“刘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刘一强姓刘,刘晨曦也姓刘,计然哦了一声,道:“哪个刘老师?”
小萝卜头不理他,背过头继续跟小伙伴吹牛皮。
“我告诉你,这次月考我肯定拿第一……”
“我才不信,第一是我的!”
“我的!”
“我的!”
“……”
计然看他们快打起来了,就不去凑热闹了,进教室把书包放好,就离开教室往办公室走去。
刘晨曦除了上课之外,从来没有跟他产生过任何交集。
要找他的人,十有八九是刘一强。
计然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里面响起刘一强的声音。
计然推门而入。
他以为办公室里只有刘一强一个人,打开门才发现年级主任顾裕祥也在。
“顾老师好。”
他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顾裕祥平时也喜欢笑呵呵的,不过他跟弥勒佛王校长不一样,这家伙是个笑面虎,经常在上课的时候在各个班级的走廊里偷窥,抓到上课开小差的学生,就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一年级流传着顾主任会吃小孩儿的传说。
看到计然进来,他笑呵呵地道:“来啦?快过来坐,老师给你倒茶。”
计然哪敢当真,连忙摇头:“谢谢老师,我刚刚喝了一大口水,肚子里鼓鼓的,喝不了茶。”
以他的情商而言,这么应对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
顾裕祥笑了笑,也不勉强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轻抿,一边看向刘一强。
到现在为止,计然进来可还没有跟他打过招呼。
刘一强从计然进来,就一直看着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计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假装看不出对方的情绪,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原地。
刘一强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特别是注意到顾裕祥正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看自己,他心里对于眼前这颗老鼠屎越发地觉得恶心。
在他看来,一班是一锅好粥,他是熬粥的人,计然就是那颗老鼠屎。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像是捕快拿着通缉公告,对计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计然看着他手里的那张纸。
那是之前在医务室,张医师给他开的诊断证明。
他摇摇头。
刘一强啪地一声把纸拍在桌子上,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一班的学生名额有多珍贵?”
计然被吓得抖了抖,不是他心理素质不好,而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旁边的顾裕祥装模作样地诶了一声,对刘一强道:“小声点,别吓着人家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说。”
刘一强没理他,双眼像是刀子一样盯着计然。
计然低着头不说话。
但在心里,他已经开始默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台词了。
老匹夫,你最好吃饱穿暖照顾好自己,一定要长命百岁。
别让劳资找到机会。
他的心眼儿向来只有芝麻粒那么小。
刘一强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到他的眼神,依然自顾自地抖威风,冷声道:“你知道自己有病,你家里人也知道,明明修炼不了,却非要来占这个名额,浪费学校资源,简直其心可诛!”
他越说越气,好像在给计然念判词一样。
好像眼前这个小小少年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旁边的顾裕祥瞥了一眼计然,不着痕迹地敲着边鼓,道:“老刘,这话太过了,太过了,人家还会是个孩子,哪里懂这些?他家长也是希望他好嘛,咱们都是有孩子的人,理解理解,别上火,慢慢说。”
刘一强好像听进去了,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
但他的目光一直压着计然。
只要眼前的少年敢抬头,迎接他的将是更加冷峻的词锋。
今天过后,他不想再在这个学校见到这颗老鼠屎。
计然看着自己的脚尖,任由他欺凌压迫。
良久。
刘一强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计然面前。
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冷峻的顿踏声。
他虽然是个地中海,长得也不算高,但站在矮小的计然面前,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
压迫感十足。
他将那两张纸递到计然面前,以不容拒绝地语气道:“回去告诉你那个小姨,学校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是,让她自己主动把这张退学申请填了。”
说完,将上面的退学申请表换到下一张,露出下面的那一张纸,继续道:“我也不是不近人情,只要你们把表填了,我个人资助你们一万元治病,还可以给你报一个艺术班,课程任选,这是报名表,你一起带回去。”
他将两张表塞进计然手中。
计然终于抬起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就只是看着他。
他很好奇,这个王八蛋到底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刘一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原本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又垮了下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
旁边的顾裕祥打着圆场道:“小然同学,我觉得你们刘老师的这个建议还是不错的,你没办法修行,继续赖在学校也只是浪费光阴,还不如回去好好治病,去学一门艺术课也不错的,我跟你说啊,你们刘老师认识的这个……”
计然忽然打断了他,看着刘一强道:“我可以走了吗?”
刘一强审视了他两眼,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点点头。
“把话跟你小姨说清楚,有什么问题让她给我来电话。”
计然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顾裕祥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对于刚才自己被计然打断说话,他倒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这小孩儿挺有意思的。
刘一强要做成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
刘一强看了他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道:“这件事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一旦这个口子开了,以对方的家庭条件,说不定就会直接咬上来。”
顾裕祥呷了一口茶,浑然不在意地道:“这不是正好吗?你巴不得他们敲诈你吧?”
刘一强沉默了一下,看着桌子上的那张诊断证明,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之所以延迟这么久才发难,一是为了争取眼前这位年级主任的支持,二是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毕竟谁也不想做恶人。
只是没想到计然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要退学的想法。
顾裕祥点点头,站起来背着手往外走,道:“总之,别闹太大,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刘一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老狼般转动。
就像有坏水在其中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