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倒霉了吧!
南怀信下意识地去看楼下茶肆里坐着的苏昭宁。
他一直都知道苏二姑娘有多倒霉。
毕竟在苏二姑娘的霉运面前,他的霉运都是要避让三舍的。今日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人如何能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再弹出一颗豌豆,帮苏敬正打倒刘大牛?
麻雀巷子口,刘大牛正一拳又一拳地打在苏敬正身上。
苏敬正虽是长安侯府的二老爷,可他说穿了也就是一个白面书生。
面对这整日做粗活的汉子,他哪里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苏敬正喊疼的声音不绝于耳。
颜冬花倒是一直在替苏敬正解释。可她那蚊子样的声音又岂会被气头上的刘大牛听到。
英雄救美不成,反而成了被打的狗熊了。
面前这情形,苏昭宁简直是不忍直视。
她自觉,今日大抵是不成了。只能再寻下次机会了。
“住手!”一个声音却是从天而降,落得是铿锵有力。
只见那边的陈天扬三两步后便直接掠到苏敬正面前,替他挡住了刘大牛的再一次拳头袭击。
“陈小将军。”苏敬正如见到了救星一般,迅速躲到了陈天扬的身后。
苏昭宁原见陈天扬出现,心里松了一口气。如今却是更加沮丧了。
是,陈天扬是决计不可能纳颜冬花这样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为妾的。但是,有英勇盖世、容貌还无双的陈天扬在面前,谁还能看得到她这胆小无用的父亲?
只见颜冬花也一齐躲到了陈天扬后面。
刘大牛见颜冬花不来自己这边,心里火气腾地又上来了。他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直接就打向陈天扬。
这来势汹汹的一拳被陈天扬稳稳接住。
“当街行凶是要入罪的。到底我世伯何处惹了你,你要这般痛下狠手?”陈天扬心底是对苏敬正有些不满的。
苏二姑娘那样好的一个姑娘,他竟要给她配一桩不堪的婚事。
可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仍旧看在苏昭宁份上,陈天扬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苏敬正被刘大牛继续打下去。
二楼的窗户后面,南怀信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楼下的情景。
他已经完全打听清楚了苏敬正最初想许给苏昭宁是何种婚事。这也是他费心打听到颜家,想让苏敬正英雄救美的缘由。
这等重男轻女,听继室之言对亲生骨肉无情的人,南怀信真觉得刘大牛还要打重一些才让人解气。
但如今见陈天扬救了苏敬正,南怀信又有些后悔。
终究,这也是苏二姑娘的父亲。
他若是能娶到苏二姑娘,这是泰山岳丈呢!
他刚刚怎么就没挺身而出呢!
不过后面的情形很快就更让南怀信转变了想法。
刘大牛听了陈天扬的话,当然第一时间重复自己先说出了口的话:“这厮调戏俺婆娘!”
“你婆娘?”陈天扬忍不住回头看向苏敬正。
在陈天扬强势压倒下,颜冬花的声音终于能够让人听见了。
“不是。俺不是。”颜冬花声音依旧怯怯的,可如今巷子口已经安静了,她的声音还是很清楚就传入众人耳朵。
听了颜冬花的答案,刘大牛终于再次失控了。他大声吼道:“他摸你屁股!”
此时,在茶肆旁观的苏昭宁也忍不住感慨,得亏颜冬花不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女子,不然羞也要被刘大牛羞死了。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这一次,苏敬正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他眼睛都被打得肿了起来。那清晰传过来的痛意,让他知道,再不开口又要被挨打了。
“他就是摸了!”刘大牛可不会听苏敬正的解释。
还好,还有陈天扬在。
他望向身后的颜冬花,皱眉问道:“这事关乎姑娘家的清白,话可不能乱说。”
颜冬花看了陈天扬一眼,又看了苏敬正一眼。
她怯生生地答道:“他不是故意的。”
苏敬正听了这话,立即回望了颜冬花一眼。
这姑娘才是个明理的。
可惜拳头不在明理的姑娘身上啊。
刘大牛觉得颜冬花在维护苏敬正,心里更加恼火了。他不管不顾地抬拳踢腿对着陈天扬就是一顿乱打。
“不是故意也是摸了。他就是摸了俺的冬花!”刘大牛一边乱打胡踢,一边喊道。
陈天扬当然不畏惧刘大牛的袭击。他招招躲避,只是刘大牛一直不肯罢手,又口中还仍旧嚷着难听的话。
陈天扬一个反手,将刘大牛压倒在地。
他由衷解释道:“既然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你就不要再这样胡说八道了。让人误会了姑娘家的名声就不好了。”
刘大牛强行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起来。
他看看陈天扬,又望了望陈天扬身后的苏敬正和颜冬花,竟从铜铃眼中滚下两滴泪。
刘大牛带着哭声嚎起来:“他摸俺的冬花,摸俺婆娘,还打俺啊!”
这汉子的声音原就洪亮,如今哭起来,竟是更加洪亮。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将悄悄旁观的苏昭宁和南怀信都惊得略颤了下手。
苏昭宁手中的茶杯洒了些水出来。
南怀信捏起的一颗豌豆掉到了地上。
这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魁梧汉子,下一刻就坐地嚎啕大哭是几个意思?
更令人吃惊的一幕就这样发生在苏昭宁和南怀信眼前。
只见麻雀巷子里,一扇木门突然打开,一个老妇人左手提了个扫帚,右手拿了根棍子就冲了出来。
这是?
南怀信尚未认出,记性很好的苏昭宁却是立即认出——这是刘大牛的长辈。
果见那老妇人左手一扬,右手一挥对着苏敬正就冲去。那妇人口中还喊着:“没天理了!光天化日强抢人婆娘了,都出来打拐子啊!”
这颠倒黑白的妇人!
苏昭宁算是知道为什么每次颜冬花一出门,就会立即被刘大牛发现了。
感情下梁不正的缘由还是在上梁歪这里!
显然这老妇人一直在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之前是刘大牛占了上风,老妇人就根本坐视不理。如今刘大牛被钳制住了,老妇人立即就出来撒泼了。
拐子比登徒子更能调动人的神经。
喊登徒子,有些人还要刻薄地说一句,女人不检点,怨不得人家来动手动脚。
可这拐子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巷子里头的,谁没有一个孩子。
拐子拐的可不是女人,还有孩子。
顿时先前那关得紧紧的木门都打开了,里面的妇人、汉子都冲了出来。
有手里拿着菜刀的,直接就提着刀跑了出来。
男人怒目而视,喊道:“拐子在哪里?”
女人们立刻就看到颜冬花,指着苏敬正就喊:“那里那里!”
虽然制住刘大牛的是陈天扬,但那样的容貌、那样的风姿,有谁会认为他是拐子。
看着那些人拿着刀子、锄头就这样冲自己这边跑来,苏敬正吓得脸色都白了。他忙提声大喊道:“我堂堂一个七品官员,怎么可能是个拐子!这是二品大将军,你们不要被蒙蔽了!”
苏敬正不指着陈天扬还好,指着陈天扬,相信他的人立即少了一大半。
“当俺们是傻子呢!将军能这样漂亮,跟个女人似的。”老婆子们是最先涌上去的。
虽然不认可陈天扬的将军身份,但他那张脸摆在这儿,就是老妇人也舍不得下手去打。
扫帚、棍子、菜篮子都一齐往苏敬正身上招呼去。
陈天扬想去帮苏敬正,却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这些动手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他更加是一身功夫难以施展开来。
“我真不是拐子!我真不是!那男人调戏大姑娘,我才来帮……”苏敬正的话没说完,就被刘大牛的长辈就把棍子招呼到了头上。
苏敬正被突然敲了这样一大棍,立刻头晕脑胀,就要摔倒在地。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听到身后嘤咛一声,脑子如被泼了一盆冰水般立即清醒过来。
刚不过是扶了这姑娘一把,就被这群刁民打成这样。
如果再摔到这姑娘身上,还有活路?
苏敬正强行顿住脚步,自己往前面一扑。
这一扑,就正好扑在了某个老妇人手中的锄头上面。
锄头虽然不锋利,但始终是个锐物。苏敬正发髻之间当即有温热的血流下来。
陈天扬脸色一变,就要强行拨开这群老妇人去救苏敬正,却被一人抢先了。
“刘大牛你个臭不要脸的!”只见一个姑娘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张开手臂,挡在苏敬正面前。
那姑娘叉腰对着老妇人们便骂道:“都说吊死鬼插花——死不要脸。俺今日是见着比吊死鬼还要没皮没脸的了!俺姐一个黄花大闺女,什么时候就是谁婆娘了?说人家来拐俺姐,人家为了救俺姐还敢往锄头上撞呢!”
事情峰回路转得太快,就是苏昭宁和南怀信也全然没有想到。
他父亲真是这般舍己救人的品性?苏昭宁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脸鲜血的苏敬正。
南怀信则望着下方的情形,若有所思。
明明是陷入了难破的僵局之中,就是陈天扬也无法同这群完全不讲道理的刁民解释清楚。
刁民之中,突然就跳出来了一个帮苏敬正的人。
而且,看着苏敬正望向那姑娘的眼神,南怀信大胆地想,所以英雄救美虽不成,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情谊还是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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