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
邢实面容难看,他跪在下首,神色变幻莫测,正欲再开口。
身旁的副将张简,瞧见上首的元三郎眸中似有怒火,发现情况不对劲,立刻抢先一步出声道:“殿下息怒,将军只是因此次士兵伤亡惨重,一时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元三郎冷着张脸,目光盯着跪在地上的二人,一言不发。
邢实为人老实,性子直,且忠心耿耿。
但这忠心却不是对他的,而是对中山国,对这片土地。
想到此,他略感不快,加上天气炎热,心头似乎有股火苗堵在胸口,沉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若不是还有顾虑,元三郎是真想下令杀鸡儆猴,在军中树立威严。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僵持。
身后的四名婢女心下一紧,深怕殃及池鱼,不自主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正在这时。
门口有随从禀报:“启禀殿下,胡先生求见。”
元三郎这才缓和了脸色,“请先生进来吧。”
很快,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进入殿内。
他拱手行礼道:“参见殿下。”
胡先生瞧见跪在殿内的邢实和张简,心下了然。
“先生请起。”元三郎坐于上首,面色瞧不出喜怒,伸手虚扶了下。
胡先生是他生母旧识,于五年前私下联络上他,此次他能成功继位,也是因胡先生在中间出力,五年来替他收拢人心,培养心腹。
元三郎从前对他可谓是十分信任和依赖。
至于现在?
整个中山国已被他收入囊中,即便是身边最信任的谋士,那也不过是名得用的奴才罢了。
胡先生好死不死地开口:“属下过来,是想请殿下下令,开仓放粮,休养兵马。”
元三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一个两个过来,都是在质疑他的决策,当初发放粮草,可是无一人反对,怎么日子久了,一个个都反了不成?!
他心头的那股无名火再也压制不住,一挥手将案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扫下了桌。
盘子落在厚毯上,并未发出声音,里面的点心洒落一地,碎渣弄得满地都是。
四名婢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停止扇风的动作。
胡先生却面色如常,像是瞧不见他发火似的,不慌不忙地道:“还请殿下且听我一言。”
“如今天下大乱,怪物肆虐,朝廷久无动静,想来皇城已经凶多吉少,殿下手里兵马齐全,正是整顿兵马的好时机。”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若是元三郎是个有野心的,岂会安心窝在小小的中山国。
起码也应该将翼州占据,开疆扩土。
他们现在缺的是劳动力,是底下的百姓活口,只有不断扩大疆土,才能吸纳到足够的百姓。
前期天寒地冻,此时干旱高温,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中山国此前一直处于内乱之中。
现在叛军已被杀得七七八八,唯有一支护卫营逃出中山。
但那区区几百人,不足为惧。
邢实闻言大惊失色,胡先生这是怂恿殿下造反不成?
“殿下万万不可!”邢实简直掏心掏肺地说道,“百姓生存已经足够艰难,殿下应先稳定中山,恢复民生才是。”
外面全是怪物,造反又有何用?
元三郎还在想胡先生的这番话,闻言回过神来,冷冷地看着邢实,“你在教本王做事?”
“属下不敢。”
元三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下不为例,你二人先退下。”
邢实心有不甘,进来之前他便已经想好,就算霍出这条命,今日也得让殿下开仓放粮。
结果目的确实达到了。
却不是为了士兵能吃饱,而是为了让他们有足够的力气打仗。
中山国内,除了附近的县城,其余边境地段都未展开救援,却将目光放在了皇城,在他看来实属荒谬,偏偏殿下对于他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
张简瞧见不对劲,拉住又要开口说话的邢实,恭敬地朝着上首行礼,“属下告退。”
此时他们不能再激怒殿下,唯恐小命不保。
邢实几乎是被张简半拖半拉,弄出了主殿。
想也知道,等二人离开后。
殿下定会与胡先生详谈,至于谈的什么,他们都能猜到。
邢实脸色非常难看,王宫内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气压极低,一前一后地出来,原路返回城外营地。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气温却没有下降,仍旧闷热得要命。
营地里的景象几乎与他们离开时一样。
士兵些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又有执勤的士兵忍受不了高温折磨,意识模糊的昏过去,马上被人拖到阴影地,沾着可怜的那点水灌入口中。
能不能活下来,需要靠他们自己的求生意志。
邢实看见眼前景象,心中涌出无限凄凉。
中山要亡矣!
………
远处的军队若隐若现。
中人县边境地段,由无数拒马桩组成防线,防止怪物入侵。
由远望去,尖锐的木尖直直两头而立,拒马的数量多到一眼望不到头。
石乐身为卫明渊副将,自然跟随在将军左右。见此不解道:“能做这么多的拒马,为何不修建高墙,以此阻挡怪物?”
“因为中山地薄山多,无良田无百姓在外,县城防御性强。”
卫曦音叹道,“外面无人活动,修建高墙需要不少劳动力,更重要的是,元三郎恐怕不愿在此事上大动干戈。”
修墙就需要召集人手,召集人手就得管粮。
当然,他作为中山的王也可以不管粮,只需下令,不在意底下的人生死。
但现在人口锐减,修墙要是再死一大批人,做得过了引起军队忌惮,对于元三郎来讲,得不偿失。
再者,拥有几万人军队,只要中人县内没有丧尸,拒马的作用完全足够。
底下的士兵没有反抗上位者的念头,外面情况不明,那些将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中山现在除了元三郎外,后继无人,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缘由。
队伍在界碑不远处停下。
再前进只怕会暴露踪迹了。
此时已经快要天黑。
避免被人发现,临时驻扎地内没有生火。
夜晚视线昏暗。
卫家军躲过边境巡逻的军队,拖来一些界碑边缘的拒马用于军队驻守,大晚上的少一排拒马桩也没人发现。
有现成,他们干嘛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