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粮车旁出现两男一女。
叫唤的少年看起来十三四岁,皮肤黝黑,身材壮实,脸上带着一点婴儿肥,肉嘟嘟的瞧着十分喜庆。
少年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生气地用手指着他们。
另外一男一女。
男的三十来岁,穿着一身布衣,面容白皙,气质儒雅,瞧着像是位读书人。
他身旁的小娘子瞧着年纪不大,头上戴着顶造型奇怪的竹编帽,右手拿着一柄长剑,眼神清澈明亮,仿佛能一眼穿透人心,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气场。
带着这么多粮车出现在这里,非常可疑。
还不等周县令等人细想。
卫琅指着陈都头和周县令,根本不惧他们人多,气呼呼地大声呵斥道:“我都看见了,小偷!想偷我们的东西!”
陈都头开始听见声响还有些惊慌,待发现前面只有三人,还有名女眷和瞧着弱不禁风的文人文士,一下有了底气。
“粮车上又没写名字。”他冷哼一声,“这些粮食出现在广阿县,自然是我们县令大人的东西。”
卫曦音挑了挑眉,“县令大人?”
“没错!”周县令闻言挺直腰板,“正是本官,这些粮食是我广阿县的粮食,谁知道你们从哪里偷的……”
这里正处小道‘十字型’分叉口,七八辆粮车排成一列,刚好将道路堵死。
细瞧之下,每辆车上满满当当,除了粮食,似乎还有武器以及护具。
东西出现在这里,周县令理所当然认为他们是从广阿县辖内找到的物资。
褚钰嗤笑一声,打断他,“大人身为父母官,这是想以多欺少,偷窃不成,改明抢了?”话语直白,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周县令闻言身躯一僵,一股怒意渐渐涌上心头,别说灾难发生后,就是灾难前,也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他正准备唤陈都头将面前三人拿下。
只见这位文士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是广阿县的县令大人,我等将粮食送给大人又何妨。”
周县令顿住,缓和了脸色。
算他们识相。
却听褚钰又幽幽说道:“可惜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骗人的。”
一旁的卫曦音点头赞同,用怀疑的眼神将他们上下打量个遍,两人一唱一和,“又没穿官服,鬼知道是不是忽悠我们的,我还说我是翼州刺史,你们可信?”
她余光扫过周县令身后的那名天师,头裹罗万字顶头巾,生得虎背熊腰,若是无人指认,丝毫瞧不出是位天师。
而那人站在周县令身后,十分低调,一直一言不发,却偷偷在用目光打量他们。
“胡说八道!”周县令被他的话语搞得不上不下,火气又冒出来。
一个小娘们居然敢称自己是刺史,真是不想活了。
卫曦音没应声,自顾自地走到粮食跟前,往车上一瞧,忽然变了脸色,满脸气愤地指着周县令,“车上的粮食怎么少了好几袋!”
她那模样瞧着十分生气,围着粮车左看右看,像是在认真检查,而后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指责道:“好啊,我们才离开一会儿,你们就转移走大半粮食,不问自取为偷,当面为抢,这般行事哪会是当地父母官,定是假冒的!”
众人被她的话语搞得片刻失神,他们才到不久,甚至来不及走到粮仓旁,粮食少了关他们什么事。
这样当面冤枉人,别说周县令,就是陈都头也被她三言两语说出了火气。
陈都头干脆梗着脖子应下,一脸凶狠地道:“是我们拿的又如何?粮食是我们先看到的,那便是我们的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们这么多人,就算真拿了粮食,她又能怎样!
只等县令大人下令,杀了这三人什么事也没有了。
卫琅听见他的话很兴奋,拍手道:“阿姐阿姐,他们承认了。”阿姐说他们承认就可以杀人了。
随时干旱到来,小路两旁能遮挡的草丛弯下了腰,周县令等人选择的这条小道,沿途全是田埂与光秃秃的田地,十分空旷,附近无埋伏地。
但田埂底下挖有浇灌农田的沟渠,足有半人高,就在众人的小道脚底下。
谈话间。
后方与侧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
周县令与那群衙兵的视线一直停在前方的粮车与那三人身上,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小姑娘最终还是上前扶起那名大婶,她双手被捆住,力气又小,花费好大力气才将人扶起来,在弯腰起身的刹那,不经意一瞥,目光对上正在悄声无息形成包围圈的部曲。
严百夫长蹲在附近的田埂底下,冲小姑娘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姑娘有些紧张,紧抿着嘴,没吭声。
最前方的双方人马还在拉扯,后面看守家眷的衙兵也没留意周围情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卫曦音等三人身上。
卫曦音冷笑一声,“我朝律法,盗窃不得财笞五十,免刺,得财者一贯以下杖六十;一百二十贯,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而盗边粮,一升以上者死!”
周县令丝毫不惧,跟着冷笑,“如今在广阿县,本官就是律法。”
区区三人而已,杀了他们照样能得粮食。
远处的卫曦音像是被他的话语声给震住,忽然没了气势,犹豫问道:“你真是广阿县县令?”
见她面露胆怯,周县令不由鄙夷,果然是小娘子,这么不惊吓。
他挺直了腰板,“如假包换!”
田野小道上。
粮车将两方人马隔开,随着谈话间拉扯,三人不知不觉后退,距离间隔二三丈。
卫曦音拉住跃跃欲试的弟弟,又后退几步,见包围圈已然形成,飞快说道:“那这些粮食物资就送给大人好了,还望大人笑纳,我们就先走一步。”
周县令面容阴沉。
想走?
已经很久没找到活人,他的儿子还需要人投喂,用这三人正好。
“将他们全部拿下!”
“将他们全部拿下!”
两人几乎同时下达命令。
周县令愣住片刻,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小娘子身后两侧的田埂底下,眨眼间冒出乌泱泱一片人头。
那些人一身劲装,身穿铠甲,装束统一,明显经过专业训练。
得令后,竟直接朝着这边杀来。
陈都头本来收到命令,正准备带着衙兵上前制服三人,瞧见这么多人不由脸色大变,带着人立刻退到周县令身边。
小道上的粮车排成一列,阻挡了前方视线,刚好形成一个盲区,他们竟然没有察觉到下面躲着有人!
还未等周县令有所反应,身后传来衙兵以及他的那些狗腿子的惨叫声。
不知何时起,他们已经被人包围,四周全是装束打扮一模一样的部曲。
他们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