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艘破旧的飞车离开乌咾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或许在本地人眼中，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飞车的司机位并不和后面互通，只能通过两层铁栅栏看到司机的侧脸。
此刻那个神色麻木的司机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个呼吸面罩戴上，从侧后方看去就像戴上了一具防毒面具。
对于长期工作在迷雾环境的普通人来说，呼吸面罩能够大幅延长他们在迷雾当中的停留时间。
有了更多的时间，才有机会赚更多的钱。
不过李先然还是知道这名司机受到迷雾的侵袭已经很严重了。
眼底的血丝和越来越呆滞的眼神……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片山林旷野里就要多出一个【失心者】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所以李先然只是淡淡打量一眼便收回视线。
飞车颠簸得厉害，像一个得了帕金森的老头在抽搐，全身都是声响。
若是寻常人此刻最担心的是万一飞车加速转弯会不会被甩出去。
可惜能在这里乘坐飞车的都不是普通人。
乌咾村里可没村民能乘坐得起飞车。
……
飞车开始提速，最终航速稳定在大概90公里\/时。
随着向山林区深入，那种来自大自然的静谧不经意间袭上心头。
对于寻常人会让人感觉到一种孤独的恐惧，但李先然却甘之如饴。
山林间凉爽的风带着湿气拂过脸颊，李先然悠闲的坐在原位，扭头看去。
他看到下方原本茂密的丛林变得稀疏，露出大片大片灰褐色的枯木，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样，光秃秃的枝干狰狞地伸向天空，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法克，这鬼地方越来越邪门了。”
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懒散的咒骂声，伊桑·米勒吐了一口槟榔汁，红色的汁液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消失在迷雾中。
“想当年老子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绿油油的一片，现在就像一片烂掉的疥疮。”
他摇了摇头，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槟榔。
因为他坐在最后一排，所以没人能看到他的眼神全程都是在李先然身上。
当他发出一声牢骚后，视线里的那个青年并没有回头。
……无所谓的。
伊桑·米勒无声笑了笑，收回视线。
他并没有佩戴呼吸面具，此刻瞥了一眼手环上激活的基因健康模块。
【基因健康度：99】。
嗯，以他狩猎者的能力，不用呼吸面具也能在这片山林游荡两天。
只是不知道前面这个小白脸能不能做到了。
这样想着，脚下忽然传出咔咔的声音，伊桑·米勒的身躯开始不由自主后仰。
明显飞车在做爬升……
“翻过丘陵就要进入旧博果尔（茂物） 的地界了。”
伊桑·米勒似是自言自语，然后身形前倾，一手抓住前面的座椅靠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向前凑过头，笑着说道：“hi，bro，你看到了什么？隔着迷雾看影子难道是这几年新型旅游方式么？”
他边说边冲着旁边扬了扬手。
李先然终于给出了回应，他微微侧头，笑着用英语回道：“我喜欢观赏历史，感受岁月的沉淀之美。”
伊桑·米勒先是挑挑眉，似乎在为李先然流利而标准的伦敦音惊讶。
随即便哈哈大笑，泪花都笑出来了。
“oh~~我赌赢了，你果然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家伙。”
“还真是出来体验生活了。”
如果单以此刻的气氛来看，伊桑·米勒虽然整个人痞里痞气，但寥寥数语间展现出来的松弛感，就好像旅游途中碰到一个有意思的背包客。
自来熟，见识广，能活跃气氛。
李先然不置可否，“算是吧。”
如果自己否认，那第一个不同意的恐怕就是逐光学院。
所以他有个良好的传统，那就是对他人的赞美一向来者不拒。
轰隆！
忽然，两侧推进舱里发出巨大的爆音，同时还喷出了两团浓浓的烟雾。
这导致整个飞车的车身剧烈颠簸，巨大的噪声震耳欲聋。
以现在的噪音来看，恐怕后方二人K歌也不会传到前面的驾驶区。
伊桑·米勒明显是有着一身本事的，他全身纹丝不动，反而抚掌大笑：“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刺激，我们翻过领白巴山的小峰，恭喜你已经进入废弃的雷都——茂物市。”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可以感受这里神迹一般的雷暴天气了。”
“运气好一个雷把我们劈下去也不是不行。”
“怎么样，城里的小子……怕了么？”
说最后一句时，伊桑·米勒的声音里热情开始变淡。
李先然似毫无察觉，依旧看着外面，声音随着高空呜咽的风时大时小。
“旅行的目的的本就是欣赏未曾见过的风景，感受未曾体会过的人情。又有什么怕的？”
“……那现在呢？”
淡淡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不知何时，伊桑·米勒的脑袋已经贴近李先然的后脑，以一种戏谑又讥讽的声音问道。
李先然微微垂下眼睛，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正在脖颈前的匕首。
长约30公分，深深的血槽上还有深浅不一的色泽。
明显这柄长匕首就在不久前还用过，主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再擦拭。
李先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便恢复侧望的样子。
伊桑·米勒很满意，他甚至惬意的摇晃着右手匕首，一副完全不在意李先然可能会反抗的样子。
他微微站起，趴在座椅的靠背上，满是欣赏的笑道：
“我喜欢聪明人。”
“我也喜欢你的钱包。”
“所以，bro……我想看看？”
伊桑·米勒的声音很轻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个？”
李先然收回眺望窗外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一个略有些磨损的钱包。
伊桑·米勒眼睛一亮，左手伸出三根指头将那个钱包捏住。
然后……
轻轻提了起来。
很好！
他内心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识时务的小子很懂事，没有做反抗动作。
自己还真不好发难啊……
伊桑翻开钱包，啧啧了一声。
“我喜欢钱。”
他的手指搓了搓那一小摞纸币的厚度，舔了舔嘴角，然后更加随意懒散的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皮夹里纸币的数量似乎太少了？”
当然，与之伴随的是悄悄将匕首尖端抵在衣领旁的力度。
李先然想了想，很是认真的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