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弘业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咯噔一下子,不祥的预感就好像是『潮』水一样,凉凉的从脚下慢慢浸透上来,他简单的和对方说了一下他们现在周围的环境,对方也心领神会,考虑到唐弘业和林杰在一起,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表示会把这些情况和领导那边做一番汇报,有什么新的安排或者进展随时再联络。
绑匪那边自然还是联系不上的,林杰不死心的反复拨叫了几次,仍然没有任何变化,他这才放弃了无谓的尝试,有些六神无主的看着车窗外,似乎是在犹豫,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下去。不下去吧,白来一趟,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林开朗。下去吧,外面黑灯瞎火,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也不像是有人会在的样子。
“你不下去么?”杜鹃在一旁看着林杰的这种反应,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怎么做不用你来教我!”林杰面『露』不悦的瞪了杜鹃一眼。
杜鹃没有作声,唐弘业也只是抬眼朝林杰多看了看,他们俩都很清楚,林杰现在是一种迁怒情绪,他一心认为自己按照绑匪的要求去做,就可以很顺利的赎回自己的儿子林开朗,并且刚开始的时候,一切也好像真的按照他的预期发展了,结果就在他满心欢喜认为自己做对了选择的时候,忽然之间出现了这样的意外,一下子心理落差有些大,估计现在也是恐慌得厉害,但是又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想当做自己做错了判断,所以就只能把这一股子邪火到处『乱』发了。
眼下林开朗安危未卜,唐弘业杜鹃谁都不想去和林杰的这种迁怒情绪一般见识,索『性』就不理不睬,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们现在真正关心的问题和林杰是一致的,那就是林开朗到底是生还是死,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林杰在略微纠结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鼓起勇气下了车,他打开手机上面的照明功能,一边朝周围黑漆漆的空旷郊外张望,一边开始大声呼喊林开朗的名字。
其他人见林杰下车了,便也下了车,开始打着手电四处查看起来。
众人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面找了很久,别说是绑匪提供的那个地址近前了,就算走出去一两公里,也依旧没有任何可能藏着人的地方,更没有任何活生生的人,林杰的神『色』看起来越来越慌『乱』,杜鹃和唐弘业心里也越来越沉。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杰渐渐有些崩溃了,“不应该是这样啊!说好了我给他们钱,他们就让林开朗回来的!这些人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他们把林开朗给藏到哪里去了?!我都给他们钱了,他们为什么不放人?!”
“林先生,你之前留在快递柜里面的赎金,绑匪并没有去取。”唐弘业决定还是把事实真相告诉他,至于这意味着什么,眼下这种情况之下,也不方便说得太直白,只希望林杰能够自己意识到,明白过来。
“什么?他们没拿?”林杰愣了一下,忽然一把扯住唐弘业的衣襟,“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又捣『乱』了?人家还没有来得及拿钱的时候,就被你们给吓得不敢去了,所以他们才觉得是我耍了他们,一气之下就不让林开朗回来了?我跟你们说,如果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林先生,请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唐弘业皱眉看着林杰,把自己的衣领从林杰的手里面拉出来,“我们的同事是在你收到绑匪的短信,说让你到这边来接林开朗之后才过去查看赎金情况的,如果绑匪的真实意图真的是为了图财的话,你觉得他们会不先确定好你是不是真的给了钱,就先过来放人么?”
林杰脸『色』骤然一变:“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真实意图真的是为了图财?他们绑架我的儿子,开口就要二百万,不是为了钱那还能是为了什么?我警告你们,说话注意一点,不要触我的霉头!要不然不要怪我跟你们翻脸伤了和气!”
“林先生,你开口闭口把绑匪叫做‘人家’,是不是本身立场上面就已经有点问题了?”杜鹃也有些动了火气,“当初为了不让绑匪一方起疑心,我带着那么重的点钞券,一个人辗转几个地方,我的同事也一直在试图抓到绑匪同伙,获取林开朗被拘禁的地点,是你背着我们向绑匪作出妥协,并且还偷偷的支付了赎金,导致绑匪现在彻底失联,这种时候唯一能够向你提供帮助的人就只有我们警方了,你还要敌友不分的在这里跟我们过不去么?我们和你的立场一直都是一样的,都希望林开朗能够平平安安归来,所以请你清醒理智一点,不要胡搅蛮缠!”
“好好好,我现在不跟你们说,一切等我儿子平安了之后,咱们再谈!”林杰虽然不高兴,但是杜鹃说的话又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他就算想要发脾气也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他一个中年男人,又不好对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家『乱』发脾气,所以只好硬生生的把火气给压了下去,不再理睬他们,继续找人。
这当然是所有人都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了,林杰能够专心找人,而不是找其他人发邪火,转嫁责任,就再好不过了。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其实也一直让二大队的民警们窝着一股火,他们过去也接触过因为家里人遭遇到了绑架所以六神无主的报案人,但是像林杰这样从头到尾态度都不够配合,最后居然还私下里摆了他们一道,去和绑匪串通一气的,还真不多见,即便过去也有遇到过,至少在事后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的还想要把怒火转嫁到别人头上的。
被他这么一折腾,现在又是这样的一个状况,林开朗的安危其实在所有参与到案件当中来的人心目当中,其实都已经有了一个猜测,毕竟这些民警多年来积累的办案经验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只不过大家考虑到林杰的情绪,哪怕只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几率,也不忍心去打破罢了。
就这样,一群人在周围来来回回的找寻了很久,别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了,周围就连一只小动物都找不见。林杰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跑,撕心裂肺的呼喊着林开朗的名字,用手机一遍一遍的拨打着那个永远提醒“已关机”的号码,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就好像随时随地可能滴出血来似的,十分吓人。
唐弘业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快三点了,他的身上不知道被这荒郊野外的蚊子叮了多少个包,浑身上下都是黏腻腻的汗,两条腿也因为行走的时间太长,有些发酸发胀,感觉脚底下都快要磨起泡了。
“你怎么样?”他小声的问杜鹃,虽然有些无奈,但是在这种时候,如果当着林杰的面对杜鹃表达关怀,保不齐又会触动了林杰的哪一根神经,让他发火。
杜鹃点点头:“我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不过……看样子,要等天亮之后叫支援了。天亮了以后,土『色』的新旧程度就比较容易辨认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面『摸』出了驱蚊喷雾,在自己和唐弘业周围迅速的喷了几下,幸亏她随身的包里面装着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周围平日里也比较少有人来,所以草丛里面的蚊子都已经想吸血想疯了,现在忽然来了这么大一群人,简直就是一场豪华自助餐,所以都拼命的扑了上来。虽然说喷了驱蚊『液』,还是有很多意志坚强的蚊子毫不畏惧的扑上来叮人,也还是聊胜于无的。
尽管她说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林杰给听到了,他闻言立刻就冲到杜鹃的面前,要不是唐弘业及时把他给挡了下来,搞不好也想要揪住杜鹃的衣领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土『色』的新旧程度?”他两眼圆睁,怒视着杜鹃。
“林先生,你冷静一点!”唐弘业把他拦住,不让他有机会碰到杜鹃,“我们这也是工作需要,事到如今,我们也需要考虑其他的可能『性』。这都是我们的正当工作,希望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否则我们可能会考虑对你做出一些强制措施,避免出现更加不理智的行为。当初你一边欺骗我们,一边去和绑匪交赎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我们早就提醒过你,这样做会失去主动『性』,现在虽然翻旧账没有什么意义,但至少请你不要再添『乱』了!”
林杰自然是愤怒的,这一点从他太阳『穴』那里暴起的青筋就能够窥见一斑,但是他最终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的大肆发泄怒气,而是狠狠的哼了一声,然后又等着唐弘业看了几秒,转身走开了。
“要是我儿子好好的找到了,那这件事就算了,翻过去不提。要是我儿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我再跟你们这一群‘乌鸦嘴’追究责任!”他走出去几步之后,又停下来,转过身对唐弘业和杜鹃说,同时这话很显然也是对其他所有在场的警察说的,他说得咬牙切齿,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唐弘业和杜鹃都觉得有些气愤和无奈,旁边二大队的同事也过来拍了拍唐弘业的肩膀,算是给他一点安慰,然后就又分头忙碌起来了。
夏天的黎明来的比较早,凌晨四点钟左右,就已经天光泛白,周围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不用依靠着手电筒也照样可以看清楚周围的一切了。唐弘业给杨成打了一通电话,虽说现在还很早,换做一般人的话,这么做肯定算是扰人清梦的举动了,不过对于刑警队的众人来说,这种有状况需要处理的凌晨来电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作为一大队的大队长,杨成就更加视之为家常便饭。
毕竟一起绑架案,绑匪撕票演变成的杀人案,和一起打着绑架旗号作为幌子的谋杀,这在『性』质上还是有一定区别的,现在的情况似乎都印证了杜鹃当初的猜测,只不过涉及到具体的『操』作时,唐弘业和杜鹃他们谁都没有发言权,还是需要向领导汇报,等待领导作出指示的。
杨成听唐弘业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并没有在电话里说太多,只说自己会尽快作出决定并且安排妥当,让唐弘业他们等消息。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杨成打回电话来,说他和李卫国商量过了,先派人过来这附近进行搜索,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杜鹃之前的预料一样,林开朗早就已经遇难了,接下来的其余工作,就等到是否能找到林开朗之后再具体决定。
没过多久,公安局派来支援的同事就到了,其中还包括刑技的同事,林杰看到这样的场面,脸上是慢慢的愠怒,但是被唐弘业警告过之后,他也有点敢怒不敢言,再加上从半夜里一直找到了天明,自己交出去的赎金也一分没少的被拿回来了,林开朗始终不见踪影,这也让他没有办法再对自己之前的主张坚定不移了。
天也亮了,人手也多了,做起事来自然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尤其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有了变化,不再是试图寻找什么能够藏匿一个大活人的场所,大约到了七点钟左右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发现。
发现异常的地点是在绑匪短信息当中提到位置不远处的那一片小树林里面,在一片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草地当中,有一片两米见方的位置上,虽然土质从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仔细看会发现,这一块的确,上面的杂草明显要少得多。
很显然,这一块土应该是被人给翻动过的。
于是他们就在那个位置开始挖了起来,发现土质也比较松软,挖了没多深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一角塑料薄膜,因此挖掘就变得更加小心起来。
没用多久,一具被塑料薄膜裹住的男『性』尸体进入了众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