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个傻女儿啊,我当初跟人家大夫打听,想要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好是越不伤害身体越好,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们肯定不能要,我不能让那么一个孽种毁了我女儿一辈子,结果娜娜她不理解,还恨我,跑了!跑出去之后,被人家拉着去医院做手术,她倒是乖乖的去了,我这个心啊,真的是太凉了!”卫惠丽捶着胸口,过去十年的时间,想起这些来依然是止不住的眼泪。
“但是当时高兰娜的年纪那么小,没有家里的大人长辈跟着,医院会随随便便就给她做手术么?”杜鹃还没有到结婚生子的人生阶段,所以对于那些事情自然也是陌生得很,没有一点经验和了解,只能从常识的角度提出疑问。
卫惠丽摇摇头:“十年前还没有现在管的严呢,而且后来我才知道,冷志强那个小畜生,他花钱雇了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的女的,冒充是娜娜的妈妈,带着娜娜去医院做的手术,医院看着是个成年人带着来的,娜娜还管那个女的叫妈,也没怀疑什么,身份证啊什么的那些都没要求,就把孩子给她做掉了。回来之后我那么努力的想办法帮娜娜调养身体,后来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她也不愿意,就又哭又闹的,我拿她也是没办法,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孩子身体到底恢复的怎么样。”
“你们后来也没有去追究过冷志强的责任么?”唐弘业问。
卫惠丽一边流眼泪一边苦笑:“追究什么啊?!我每次一说要追究,娜娜就跟我闹,不是绝食就是要寻死上吊,我真的是被她给折腾得都快要活不下去了,我说那个小畜生是流氓,娜娜就护着他,说是自己愿意的,不能怪别人,你说,这还让我说什么好?难道我还能说自己的女儿真的那么犯贱么?”
唐弘业冲她摆摆手:“这件事跟高兰娜当时同意还是不同意,自己愿意不愿意,都没有关系,她是未成年人,事发的时候连十四周岁都还没到,所以这种事情,不管她的个人意愿是什么,都已经构成犯罪了,你当时可以报案的!”
卫惠丽有些目瞪口呆,睁大了眼睛看着唐弘业,好像是想要看清楚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一时之间连哭都忘了,一颗眼泪就挂在眼眶处,摇摇欲坠,再配上她那一脸集错愕与懊悔于一身的复杂表情,看起来着实让人同情。
过了一会儿,卫惠丽总算回过神来,看起来神色比方才更加憔悴了不少,她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不就是吃了没有多少文化,不懂法的亏了么!我当时哪懂那些啊,就觉得这种事儿,你自己家闺女都说是愿意的了,你情我愿,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拿他没有办法了,我还能怎么办!当初要是有人告诉我,我们家娜娜还小,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不行,我肯定马上就去公安局报案了,非得让那个小畜生蹲监狱不可!不过算了……现在说那些有什么用,我闺女这后面的十年,该吃的亏也吃了,该受的苦也受了,现在那个小畜生总算遭报应死掉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娜娜会被他耽误了自己的一辈子了!”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里夹杂着太多的感触,并且说起了冷志强的死,她竟然有一种解脱了一般的放松和释然,足以见得在卫惠丽的内心当中,对于冷志强一直以来是怀着多么深的怨恨。
这倒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面对着那样的一种经历,换做是谁恐怕都没有办法不去痛恨冷志强,尤其是当自己的女儿对冷志强这么多年仍旧旧情难忘的情况下,就更是会加深作为母亲的卫惠丽对冷志强的仇恨。
“这都已经十年的时间了,高兰娜和冷志强就一直都在一起么?”杜鹃问。
卫惠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那个小畜生有没有把娜娜真的当做是自己的女朋友去看带过,我能知道的是他们两个肯定这十年里面一直都没有断过来往,我们母女俩为了这件事,已经不知道闹过了多少次,我大女儿一直跟我说,娜娜已经没救了,脑子里面进水了,让我别管,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不能因为她再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但是我这个当妈的,我能真的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在火坑里面折腾,真的就不管,不理?我做不到啊!
我大女儿都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工作也特别好,婚也结了,小两口日子过的稳稳当当,所以我也就放心了,所有的心思就都在娜娜这边,她之前在家里那边好好的,忽然非闹着要辞职到A市来,我拐弯抹角的一打听,果然是那个小畜生来这里了,我不能让娜娜一个人过来,真有点什么事,她自己根本应付不来,所以我就跟着过来了,她上班也赚不了几个钱,我就找了个保洁的工作,租房子吃饭,日子紧巴巴的。这回好了,这边没了念想,我也可以带娜娜回老家去了!”
“那具体高兰娜和冷志强的交往情况,你能了解多少?”唐弘业问。
卫惠丽直摇头:“我都没脸说这话,怕你们笑话我,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清楚,这孩子就因为那个小畜生,平时连工作都不好好干,说旷工就旷工,说不去就不去,那个小畜生只要一找她,甭管她当时在干什么,肯定是撂下手头的事儿,马上就得去,我还不许问,我只要问了她就寻死觅活的,我也怕她真出了什么事,所以也不敢真的跟她闹的太厉害。他们之间的事情,娜娜对我嘴巴特别严,回来一个字都不会跟我提,现在那个小畜生一死,估计有些事除了娜娜就没人知道了。”
“作为母亲,我想听一听你的个人看法,你觉得为什么高兰娜会对冷志强这么一个并不真心对她,也没有特别关心她呵护她,甚至都说出过很多绝情的话,连哄她都没有真正做到的人,这么的……这么的……”杜鹃一时之间有点找不到特别合适的措辞,怕说的话不中听了会让卫惠丽不开心。
“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卫惠丽替她找了一个合适的说法,“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不是我的个人看法,是大夫说的。我因为这些事儿,特意带娜娜去看过那种心理医生,我也奇怪,为什么那么多好小伙子她一个都不喜欢,偏偏就非要缠着那么一个畜生。我们家娜娜你们也见着了,长得不丑,之前也有过别的男孩子追她,但是她是理都不理人家,每次小畜生不理她,她就寻死觅活,我也觉得不太正常,就骗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人家医生说娜娜是有病,所以才会这样。”
“你还能记得住具体是叫什么病么?”
“好像是叫什么情感什么创伤综合征,我记得是这么一个名字来着。”卫惠丽唉声叹气道,“我这个人没有多少文化,不怕你们笑话我,我今年五十六岁了,当初小的时候家里头孩子多,供不起都去念书,所以我初中都没念完就不上学了,给家里头的哥哥弟弟让出来,所以好多事情我都弄不明白,好多东西我也不懂,这一辈子就被没文化给困住了,这么多年我拼命打工赚钱供孩子读书,就是不希望我的女儿跟我一样,别人说话我像听天书,自己孩子被人欺负了,我连自己可以去公安局报警抓坏人都不懂,只能吃哑巴亏!可惜啊!我大女儿倒是争气了,书读的也好,娜娜本来也可以像她姐姐一样的,都是被那小畜生给耽误了!”
杜鹃和唐弘业都不是心理方面的行家,所以到底什么是情感创伤综合征,他们两个也没有概念,听卫惠丽说出这么一个名词来,也有点发懵。
卫惠丽也看出来这一点了,所以赶忙对他们解释:“我记得那个心理医生说这个病就是因为娜娜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我这个当妈妈的一直以来都不够强,没让娜娜有一种可以依赖我,可以在我这里得到足够保护的感觉,所以她就把自己和家里所有人都当成了是弱者,遇到小畜生这种随便欺负她的人,她反而觉得人家很强大,觉得跟强大的人在一起好像自己也更安全似的,然后小畜生越是想要甩开她,她就越是死缠烂打的不肯放手。反正人家心理医生就是大概这么说的,我记得个意思,原话记不住了,她说的好多词我也不懂。”
杜鹃听得直皱眉头,到底什么是情感创伤综合征她是不清楚,不过听卫惠丽这描述,还有之前她说高兰娜护着冷志强和母亲敌对的那些做法,倒是有一个杜鹃很熟悉的心理学名词可以用来描述,那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最近高兰娜有没有什么情绪上面比较大的波动?”唐弘业问卫惠丽。
卫惠丽摇摇头:“没有,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前阵子回来倒是生了一阵子气,好像是说她想要出去找那个小畜生,结果她老板把她骂了一顿,不准她走,等老板走了之后她跑去找那个小畜生,那个小畜生没等她,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知道这件事儿之后还挺高兴的,他们两个关系越紧张我就越高兴。”
“高兰娜不是不跟你说关于她和冷志强之间的事情么?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杜鹃觉得有些纳闷,卫惠丽一直强调高兰娜防着自己什么都不肯透露,但是另一方面她对于高兰娜和冷志强的事情又不是真的一无所知。
“她当然不会跟我说了!但是我会偷听的啊!”卫惠丽回答的很坦然,“娜娜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她犯傻犯糊涂,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火坑里头跳。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一直都有偷听她打电话的习惯,就算只能听到一点点,我也能大概知道知道他们两个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指望她看透了,主动离开那个小畜生是不可能了,所以我其实一直都盼着那个小畜生哪天跟别人好上了,特别痛快的把娜娜给甩掉,再也不搭理她,就算娜娜会伤心难过,但是至少也就解脱了,她现在也不小了,已经快要二十五岁了,我真的不希望她再和小畜生纠缠下去了。”
说完,她又长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倒是没有多少哀愁在里面,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现在可好了,那小畜生死了,不管娜娜多难过多伤心,死了的人也活不过来,以后只要他们两个不再纠缠下去,早晚娜娜是会走出来的,我就陪着她,照顾她,别让她再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就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冷志强出事之前,高兰娜和他的关系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杜鹃觉得卫惠丽好像有点说跑了题,赶忙把方才她说的话归纳了一下,询问她是不是这个意思。
卫惠丽点点头:“嗯,对,就是这样的,我原来还搞不清楚,有时候以为他们俩好久不往来,估计是分了,结果没过多长时间就又发现他们来往了,有的时候看娜娜一段时间都总往外跑,回来之后那个心情好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去约会那个小畜生了,我以为他们又好起来了,结果过一阵子娜娜又下班该回家就回家,闷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了。他们俩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反正你们今天过来之前,娜娜一直就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那在我们来找你之前这一段时间,据你所知,高兰娜有没有出去和冷志强见面约会过?”杜鹃又问。
卫惠丽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然后含含糊糊的回答说:“晚上肯定没有的,我晚上就睡在客厅里面,娜娜如果出去我一定会知道的。白天我要出去上班的,所以也不可能一直盯着她,但是她白天也要上班,我觉得应该是没去见过小畜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