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发余曦吸了口气，看着这些游戏界的“各国领导人”，确实有些紧张，但是在紧张中做出完美的表演，是他从小就锻炼出来的优秀特质。
“说实话，我认为精灵长老们的选拔方式，非常的不合理！”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有长老开口反驳：“稍等！这不是我们提出来的，是神使提出来的。说实话，我也觉得很不合理。”
朝发余曦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们在为公主寻找人生伴侣的时候，标准应当只有一个，那就是公主自己的意见！”
这个价值观对在座的玩家来说，并没有什么稀奇，甚至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自由恋爱有时不是最佳选择，但是绝对是政治正确的。
随后，他面向公主，问道：“因此，还请公主做出您自己的决定，不要受到神使的摆布！”
一直像个花瓶一样在那里假笑的公主终于抬起头，怯生生地问道：“我一定要选择吗？”
邢云舒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在想些什么，毕竟自己刚成年的时候也是这样，玩心很重，根本不想嫁人。
于是她温柔地说：“你也可以不选择任何人，一直到你找到真爱为止。”
果然，公主的表情变换了一阵，随后大声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不想嫁人！”
奇怪的是，从女王到长老的整个精灵族，几乎全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女王搂着公主的头，宣布道：“既然公主暂时没有择偶意愿，那么诸位冒险者也请回吧。”
一个长老低声问道：“可是，神谕……”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先这样吧。”
卡逗也不请自来地说道：“恭喜公主，也恭喜女王。自由的意志使得存在变得有意义，今天大家都上了一课。”
随后，这位年迈而强大的法师一挥手，自己传送走了。
这次活动可以说是出人意料，但是结局对于国服来说，依旧可以大做文章。
因为精灵公主不想嫁人，其他服务器的特派员全都铩羽而归，只有朝发余曦火中取栗，领回来一个公主的闺蜜。
一时间，整个论坛都充斥着阴阳怪气。
盛世公司二十三楼，曾经不可一世的办公室牌手许晴晴，因为玩腻了扑克牌，所以正翘着脚看电视剧。
集大型电视连续剧《从零开始》，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主角决定不做人了。
秦汉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叹口气道：“别看电视了，出来开会。”
“又有会？不对，我这不是看电视，是学习前人经验。”
秦汉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把明显小一号的靴子往脚上套，出声揶揄道：“如果看网游小说改编的流量剧算学习的话，物理学家欠阿西莫夫一个诺贝尔奖。”
许晴晴没听出什么画外音，还转身问道：“阿西莫夫是谁？”
“艾萨克·阿西莫夫，是牛顿的孙子。”年轻的助理抖了个机灵。
“好吧，不提这些了，又出什么事了？”
秦汉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卡逗，亡灵大君，比克曼，这三个是威胁大的，还有联合会、南北教派、兽人帝国……总之，能失控的都失控了。”
“哦，那你找我去开会是要干嘛嘛？”
“当然是解决这个问题啊！难道要让他们乱下去吗？”
许晴晴很不以为然，甚至批评道：“诶，人工智能也是有人权的，你就不能尊重一下他们？”
确实，代码层面上这些人工智能是没有失控的，只是他们的行事和预先推演的不一样，因此秦汉才会跑出来找许晴晴。
但是，人工智能有人权实在是太扯淡了，他知道这位文职人员只是想躲懒而已，于是许诺道：“来开会，以后你想看什么都无所谓，哪怕是《媳妇熬成巫妖王》之类的。”
“那才几千集啊……根本不耐看。”
终于穿好鞋子的许晴晴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走进了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一直充当好好先生的杜文豪罕见地在大喊大叫。
“实验不是借口！剧情一改再改，这不是拍电视剧！所有的剧情都是推演过的，这次NPC抽风不知道会怎么结束，但是我只知道，再这样乱改，抽风只会越来越多！”
楚天阔本想说什么，看到许晴晴站在门口，于是出言招呼道：“好了，这个等下再讨论，我们先把手头的事情解决掉。”
许晴晴坐到了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开始听杜文豪抱怨这一次的大乱子。
“原本的剧情设计当中，现在是一个专门给玩家发挥的时期。所有强大的NPC都在冲击神职，他们所属的势力也应该开始休养生息，从大战中恢复元气。
然而！都是因为那三位员工乱七八糟的操作，昨天卡逗给亡灵大君寄信，决定放弃冲击神职。而对应的就是那些地面势力开始调动军队。
联合会、亡灵、雪精灵、南方教派，这些人组建了反神联军，开始集中在卡拉德波加，应该是要去神界。似乎他们打算动用军队，靠人海战术来提前和三神开战。
而兽人帝国，不出意外的话是受了指使，开始组织进一步的劫掠精灵，而且这次不仅仅是抢粮食，甚至还要抓奴隶。大概是意图逼迫自然女神分心吧。
最特么奇怪的是该死的人类帝国，他们又要内乱了！从开服到现在乱七八糟的政变搞了多少次了？玩家不会审美疲劳吗？按照原剧本的话，大帝之后瑞彼得上位，就这么简单一件事情搞不好。”
说完这些，杜文豪扶着额头，看向许晴晴。
许晴晴一摊手，说道：“所以大家还是不能理解我们的困难之处吗？我还是要先纠正杜文豪的一个观点，那就是人工智能目前来说运行正常，根本没有抽风。
你们觉得他们和设计好的轨迹不一样，但是设计是怎么设计的呢？我们只能设计他们的性格和行为逻辑，不能直接控制他们的行为，否则和普通的代码NPC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呀，问题不是出在人工智能的身上，而是为什么设定好的剧情会不停地更改？我知道你们想要给玩家自由度，但是自由度和把控剧情完全是冲突的。”
楚天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我理解，人工智能的设计就是为了加强互动感。其实哪怕我们不改动剧情，他们也很可能会因为玩家的哪句话启发了某个思想，继而做出截然不同的事情来。”
杜文豪看起来不太能接受，他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那能不能直接修改当下的行为？”
许晴晴摇了摇头：“不行。这些人工智能都是有记忆和思维的。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做出了某件有违人设的事情，很可能会陷入自我怀疑，最终走向自我毁灭。”
杜文豪也听说过“叶凌死于想太多”的故事，于是姑且铁青着脸，不再说话。
见会场有些沉闷，许晴晴斟酌了一下，随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个，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既然是一款划时代的游戏，在故事方面也应该有所革新。问题不再是怎样讲好一个故事，也不是怎样把故事写出创意，而是我们究竟还需不需要一个创作好的故事？”
楚天阔皱着眉头打断了她：“你的意思是，我们把玩家和人工智能全部丢在里面，让他们爱咋玩咋玩？”
许晴晴有些心虚地看了杜文豪一眼，随后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对，这样的话我们只需要提供一个背景就可以了。”
秦汉看到楚天阔示意的眼神，笑着说：“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提出这个概念了，我们对于这个想法当然也是非常赞赏的，只是因为一些市场的原因不能立刻实行罢了。你可以看看这份本子，这也是我们下一个游戏的开发计划。”
许晴晴将信将疑地接过了文件夹，却发现杜文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风雨催江湖？这是一个武侠背景？”
“对，武侠背景可以更好地做到拟真，而且也更符合国人的RP需要。用魔幻背景的有穷之塔打开局面以后，下一个武侠游戏还能实现文化输出，这是集团的总体战略。
在新的游戏里，我们确实计划要实现这个计划，保证每个NPC都是独立的人工智能，在玩家之外照样进行全方位实时的演算，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许晴晴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渐渐从惊讶转变为狂热，她问道：“那么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这个项目？我迫不及待了。”
楚天阔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可能还要一会儿，我们正在开发新的物理引擎，等兼容性的底层代码完成，再来通知你吧。在此之前，也许你可以先设想一下这些角色都怎么设计。”
许晴晴这才发现，标题之后的不是一份计划书，仅仅是一本小说。
“好了，不着急看，现在我们还是先解决卡逗的问题。怎么，才能，让这个家伙，安静下来，去老老实实地出任法师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