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蓝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聒噪，这么锲而不舍的人了。
这老头跟着她一路，问了她无数个问题，即便她一句都没有回应，对方也没有放弃。
快到午时，她也饿了，找到了一条小溪，打算歇一歇。
溪水清澈冰凉，偶尔见几条鱼在水中游荡，悠闲至极。
盛蓝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她可怜兮兮的老头，狡猾一笑，“赵大夫，想不想吃鱼？”
老头听见她主动叫他，开心地跑过来，“想啊想啊！”
“喏，水里可多了！”盛蓝向溪水中一指，一条鱼儿还调皮地跃出水面，非常招摇。
老头一脸不可思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指使自己抓鱼的人。
以他的身份，村里哪个人见了他不都地恭恭敬敬，这姑娘竟然还想让他大把年纪下水捉鱼？
“你中了毒，也得补一补不是？”盛蓝放下背筐，揉了揉肩膀。
回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野外森林不宜久待，还是抓紧的好。
“我去捡柴，鱼就拜托您老人家了。”说完，她就走进了附近的树林中。
老头看她走得如此放心，无奈脱了鞋袜走进溪水。
他也饿了，现在的溪水如此凉，总不能让一个姑娘下水。
可他没抓过鱼啊！
等盛蓝捡完柴火回来，看见的就是老头拿根树枝，愁眉苦脸地站在水中。
几条肥硕的鱼儿在他脚边来回游荡，可他就是捉不到。
右手的绷带被水沾湿，盛蓝皱了皱眉，等他捉到说不上什么时候，还是帮个忙吧。
“哎哎哎，我抓到了，我抓到了！小样儿，还能耗得过老夫？哼！”
老头骄傲地冲岸上的盛蓝显摆自己插到的一条鱼，兴奋之余没发现鱼儿变得异常迟钝。
另一条在他脚边的鱼挣扎了几下快要翻了肚皮，被他脚滑，不小心一脚踹了出去。
盛蓝看了，不禁抚额苦笑。
幸好这条鱼还算够大，不然哪够两个人吃？
架起柴火，盛蓝拿着匕首在溪边简单将鱼收拾了一下架在火上。
“你撒的是什么？味道挺特别！”老头坐在旁边，看着她掏出一个小瓶子撒了一些调料。
这些都是她空间攒的，这个叫做鲜香烤鱼料，方便好吃还省事，出任务必备。
“一点调料，会让鱼更好吃。”
“丫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懂药材会解毒，还会烤鱼！你可和村子里那些姑娘不一样啊！”
老头在牛头村待了很多年，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姑娘。
那些女子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相夫教子，无才便是德。
不像她，在密林中如履平地，还有这么多技能。
“唔……您老难道没听说过？我前几天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除了遇见阎王之外，还拜了一个神秘师父。他在梦中教了我很多东西，醒来之后，便会了。”
盛蓝眼神里透着神秘，刻意压低了声音解释。
可没想到老头听了她的话，反而哈哈大笑，“你这丫头，骗骗那些村民还行。骗老头子我，你可看错人喽！”
“那怎么，我一夜之间开了窍还不行。难道，我是被鬼魂附身吗？”
她看着老头的眼神里藏着一股摄人的光芒。
密林中突起一阵山风，吹得两个人有些睁不开眼。
树木沙沙作响，盛蓝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双眼，却听到对面老头悠悠说道，“能救人的鬼，比人更难得！”
空气静默了一瞬，下一刻，
“哈哈哈哈，老头，你倒是想得开啊！”
“活得久了，什么稀奇的事没见过！”
“哈哈哈哈……”
两个人相视一笑，山风骤停，又恢复了鸟语花香，林静水鸣。
火候够旺，不一会儿烤鱼就散发出阵阵香气，配上特制的调料，更加引人垂涎欲滴。
盛蓝割了两片较大的树叶，趁热分了一半鱼给老头。
添加香料的烤鱼虽然还有一点腥味，但是已经比一般的烤鱼要好多了。
老头边吃边感叹，“祁家小子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这姑娘似乎有很多秘密，但是他活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有一套的。
“只是老夫无能，治不了他的眼睛。”老头一脸遗憾，还有些许不甘。
盛蓝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你给他看过病？”
“那当然！别看老头子我邋遢，但是还是有真材实料的。只是那小子中的毒太过奇特，我找不到解毒的办法。”
老头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叹了一口气之后摇摇头。
盛蓝觉得自己大概能理解，凤清那丫头说过，让一个医者最为痛苦和失望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救不了一个可怜人。
即便凤清身负高超的医术和特殊异能，末世，她依然不能拯救所有人。
“你试过解毒？”
“我找了很多方法，可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根本没办法配置解药为他祛毒。我自问对大昭的草药还是非常了解的，可也是头一次见如此奇特的毒。”
盛蓝听出他话里的疑惑，想了几秒，试探说道：“虽然只是猜测，但是也许，毒药并不奇特，只是它本来就不属于大昭呢？”
盛蓝不过是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大昭虽然国力强盛，但是周围也有不少附属小国。
不同的地貌造就了不同的动植物生长，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够完全了解。
老头听了她的话仿佛突然开了窍，一拍大腿，“对呀，老头子我怎么没想到？可是，如果不是大昭的东西，又会是哪儿的呢？”
医术药材，这些东西并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接触到的知识，除了一些只知道皮毛的赤脚大夫，剩下的都是有传承的世家或者医馆。
大昭对于草药，尤其是带有毒性的草药，都有严格的管理和控制。
就像每个医馆有多少砒霜，都是要登记在册的。
谁买了，何时买的，买了多少，用途为何，都要清楚记录。
虽然无法排除有权有势之人的特殊渠道和待遇，但是仅仅为了祸害一个才十五岁的读书人，不至于下这么大血本吧？
祁安的身边，又有谁能拿到这种不属于大昭的东西？
盛蓝陷入了思绪，却被嘴里的鱼刺又扎了回来，她呸了两下吐了口中的鱼刺，
“是哪儿来的，谁弄的都无所谓了，现在还是给他解毒最为重要。如果我没猜错，你一直没告诉他们母子眼盲的真相，也是有原因的吧。”
老头闻言尴尬地笑了两声，“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的双眼是中了毒。等我发现的时候，又不忍心告诉他们母子。祁家一家在村子常做善事，祁安年少成名，也是少年英才。如此遭遇，老夫也是不忍心啊。”
“有能力的人遭人嫉妒，是常事！”盛蓝吃了最后一口烤鱼，扔了鱼骨走向溪边洗手。
“是啊！那孩子有礼貌，还有一颗善心，我只是不想让他再被事实打击到了。”
“人都是在挫折中成长起来的！我虽然不喜欢有些人总说什么，人只有遭遇挫折才能大彻大悟的狗屁道理。但是对于他来说，早点知道人心险恶，也不是坏事。不过是被人背叛而已，只要命还在，不愁没有翻身的机会。”
老头看着蹲在溪边的女子，她的样貌一般，但是智慧与思想远超年纪，能说出这番话，倒是也让他看得更加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