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甲字一号房传出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
房间内,阎泪楞楞坐在禅榻上,双眼失神,从脸上的神色来看,心情不是很美丽。
阎总管一生,朋友不多,但损友比例极高。
都属于摔倒了一定会扶一把,但要等他们先笑完的类型。
云陵和伶蝉仙尊两个人此时就是这个状态。
俩笋王笑的是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的,就差坐地上拍大腿了。
整个房间都仿佛化作了欢声笑语的海洋。
相比较这俩有恃无恐不加掩饰的,老韩同志就含蓄多了。
整个房间其实也没多大,屏风后面摆着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
寒莲真人就坐在其中一把太师椅上貌似云淡风轻的端着茶杯。
只是明显能看到茶杯里的茶梗随着阵阵的波纹上下沉浮。
面白如玉的韩老道此时被茶水的蒸汽熏得泛红。
紧紧抿着的双唇间时不时地透出一阵阵“库库库”的声音,听得阎泪的脸色愈发阴沉。
老老实实的站在禅榻旁边的叶星昂和小灰也是一脸尴尬。
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臊眉耷眼的低着头尅手。
阎泪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把墨镜摘了下来,啪的一声甩在了禅榻中间的小方桌上,打着滑转了好几圈。
“笑个屁笑!你们仨得不了好死!”
还在努力维持表情的寒莲真人:“???”
老韩同志已经很努力了,没想到还是被阎泪给发现了,索性也不忍了,放下茶杯痛痛快快的跟着伶蝉仙尊和云陵一起笑了起来。
“老大呀老大,哈哈哈,这事儿真不能怪我们啊,你这法宝也有点太邪门了。”
云陵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小方桌。
桌面上摆着几样东西。
一副墨镜、一盘瓜子,一把剪子,一条长尺,一个白瓷老虎的笔架,上面担着一支笔,还有一摞铜钱。
像极了小孩子抓周的现场。
这是伶蝉仙尊布置的,让后面来的人猜哪个是阎泪刚刚炼成的法宝,四个人就没有一个猜对了的。
看到云陵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阎泪心中无名火起,恶狠狠的手掐法诀。
一道乌光从桌面上暴起,直奔云陵而去。
桌面到云陵脸上这点距离里,那道乌光竟然完成了加速的过程,在空气中扯出了一道刺耳的破风之声。
云公子的修为本来就不如阎泪,这一下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众人只见云陵的身体腾空而起,像陀螺一样在半空中飞速旋转数周,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云陵贴在地上吭哧了两声,没用人扶,自己揉着腰爬了起来,阎泪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只是恼羞成怒的打闹,不能来真的。
“你看你看这人玩着玩着就急眼,别气别气,不就是炼了把剪子么?我们不笑话你了!”
乌光在屋子里盘旋了一圈落回了阎泪的手中。
这把剪子通体乌黑,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和农村妇女做针线活用的大黑剪子没有任何区别。
“放屁!这不是剪子,这是匕首!匕首!”
阎泪攥着剪子脸气的通红,大声吼道。
“胡搅蛮缠,匕首哪有长这个样的,都没开刃。”
“这是作为法器的匕首,不需要刃!”
“那怎么撑开里面有刃呢?”
“这是为了出其不意偷袭用的!”
别说那三个,就连叶星昂和小灰都有点不信自己师尊这自欺欺人的辩解了。
但实际上阎泪还真没撒谎。
这把黑剪子就是当初那把诛邪的剑柄重新熔炼而成的,阎泪一开始真的是想把剑柄改成一把匕首。
大小也合适,用起来也方便。
千不该万不该,阎泪最不该的就是自己做了一下小创新。
之前在东深城以剑术抵挡眨眼怪时,阎泪意识到了战斗有的时候不单单是双方斗法,单一的法器很难应对各种不同的情况。
孙骁那套会变形的铠甲给了阎总管启发,既然铠甲能够变形,那自己为什么不能炼制一件可以变形的武器呢?
双目失明的那段时间,阎泪一直在反复思考这件事。
如果匕首可以把锋锐的利刃藏在里面,用的时候突然变形,岂不是能造成出其不意的效果?
根据这个理念,阎泪在脑海中不断脑补。
换眼之后阎总管联合了浩山君,算了算日子果断的安排浩山君协助凤鸣阁打下的济江城。
随后便开始着手炼制法宝,等到这位大聪明意识到自己发明这玩意有点眼熟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那一天,修仙界中多出了一把名为“阎魂断”的剪子...…后来威震整个修仙界的神兵利器。
但此时,这把剪子让阎总管沦为了这几个损友的嘲讽对象。
“老大,我建议你再炼一把铲子,炕上一把剪子,地上一把铲子,十里八村的媒婆能把咱们家门槛踩平了。”
“去去去,净胡说,我看死鬼这一把剪子就够了,一手剪子一手丝,一看就是女红大佬。”
“老板娘,您这个黑剪子的匪号算是找到更合适的主人了。”
云陵、伶蝉仙尊和寒莲真人三个坏蛋你一句我一句的像群口相声一样调侃着阎泪。
“别废话!说正事!我炼制法宝这段时间,窃天道窟是不是去天风王城了?”
阎泪气急败坏的打断了这三个家伙的废话,将话题强行拽回了正轨。
这次炼宝与阎泪炼制青冥那次的情况还不太一样,那次是用材料炼制法宝。
这一次是修补和改造,耗时更长,而且中途无法暂停,否则将前功尽弃。
之前龙山老祖和龙辛仙尊同时出现在天风王城时阎泪就预测到了后来会发生的事情。
接连这么多干部有去无回,窃天道窟再意识不到天风王城不对劲,那这复仇就简单多了。
三千多邪修围攻天风王城完全在阎泪的意料之中,甚至连具体时间都与阎泪预测的相差不大。
阎总管本来还在想要等把这事儿应付过去才能安心炼制自己的法宝。
但计划不如变化快,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浩山君这个完美工具人出现了。
这三个月浩山君先是乔装改扮帮凤鸣阁打下了济江城。
铁彪子作为无泪仙宗的第一梯队带着天风分舵的人与凤鸣阁同时进驻了城中。
紧接着浩山君再次改头换面躲进了天风王城。
随后窃天道窟的大军趾高气昂的来了,豪言壮语誓要踏平天风王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浩山君横空杀出的时候,龙此仙尊和龙岂仙尊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这荒谬的世界,好像根本就不讲逻辑,这还玩个屁啊!
还处在三观震荡过程中,发出灵魂怒吼的两位仙尊一气之下死了,当然是被杀死的。
窃天三十六仙,一下没了五个,其中有两个是飞升期...
说实话,阎泪知道天下第一的浩山君肯定很给力,却没想到会给力到这种程度。
阎泪听到窃天道窟跟被渔网打捞了似的全军覆没,大的小的一个都没跑的了,心中都不禁有些咂舌。
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龙须老祖心滴血的样子。
“杨冬那边,有消息么?”
阎泪脸上挂着的掩饰不住的得意,目光看向了自己大徒弟叶星昂。
这段时间,与杨冬传递消息的法宝交给了叶星昂,一旦杨冬那边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随时沟通叶星昂。
“回禀师尊,还...来了。”
叶星昂话说到一半脸上的表情一顿,赶紧伸手进怀里掏出了一卷古画。
古画通体散发着阵阵的金光,还伴随着阵阵的抖动。
“我来,你们先出去吧。”
阎泪伸手接过了古画,其余人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这倒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因为之前杨冬莫名其妙的反应,还有通天楼的暗探回报的的关于杨冬疑似投敌的消息。
这段时间杨冬一直没有再联系他们,使得阎泪心里越来越没底。
“杨小姐,安好?”
画卷上的杨冬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温婉的微笑。
“托你的福,小女子一切安好,近期我将前往窃天山脉外的东南方向一座无名古城,不知无泪仙尊何时能够来接应小女子。”
阎泪看着杨冬,脸上的表情平静,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明日必达。”
画卷中身着淡黄长裙的杨冬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自然的感激之色。
“小女子在此谢过仙尊了。”
漂浮在空中画卷随之闭合,落在了方桌之上。
阎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色。
“本尊,果然是转运了,之前杨冬也只是说来附近准备接应,没想到这么巧合。”
确实是,窃天山脉虽然偏安一隅,但附近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城镇,这座无名古城只是其中的一个。
东南方向的无名古城,不就是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么?
别说明天正午,就是今天正午他们也能前往接应。
但为了安全起见,阎泪还是把时间定在了明天。
阎泪走出房间时,门板发出一声吱呀的声响。
来这里消费的熟客都知道这是老板娘的房间,目光瞬间投了过来。
几人的张望引来了其他人的张望,大家都好奇的探头探脑,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集中在了阎泪的身上。
同一个念头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这人是谁啊?有点眼熟。”
下一秒,整个一楼大厅的气温瞬间降至了冰点...
诡异的气氛如滴在茶杯里的墨点瞬间弥漫了整个客栈。
“这人不是那个死鬼掌柜的么?”
最邪门的是客栈里的伙计、账房先生、老板娘,都仿佛没有看到那个人一样,谈笑风生该干嘛干嘛。
好像根本没有看到那个站在阴暗处,黑发长长的披散,皮肤白的瘆人,一双眼睛泛着吃人的红光,面无表情却阴恻恻的人。
所有客人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恐惧。
此时,一个酒客站起身来扶着桌子支撑自己的身体,艰难的向着门外挪动着绵软如面条一般的双腿。
一条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从那人裤腿下面蜿蜒流出,随着他的离开拖出了一道水迹。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拥挤的客栈顷刻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数道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扭曲水迹。
“你这个死鬼,突然跑出来干什么?”
眼看客栈中都是自己人了,伶蝉仙尊也不假装睁眼瞎了,走到阎泪身前用纤纤玉指戳了戳阎泪的脑门。
“明天正午,在这里接应杨冬。”
阎泪也知道自己一直冒充死人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确实有点不合适。
但目的已经达到了,生意不生意的已经不重要了。
众人瞬间摩拳擦掌的期待起了明天,只有寒莲真人自己默默的在心底升起了一丝惋惜。
“哎...”
将古画收起的杨冬幽幽的哀叹一声,语气充满了为难和愧疚。
“做得很好,明天我将他们解决,你就能见到你弟弟了。”
清冷的男子声音响起,杨冬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漆黑幔帐。
黑色的轻纱抖动,一道身影从幔帐后走出,一身仙家打扮。
道袍一尘不染,发髻严谨,仙风道骨,比浩山君这个正道魁首更像正道修士。
龙己仙尊的眼中写满了得意之色。
没想到这个豹尾仙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仅仅是多年前龙须老祖抓回来的药渣童子竟然能够换来阎泪一伙的脑袋。
根据豹尾仙的交代,这次将龙岂仙尊和龙此仙尊的解决掉的那伙人竟然是阎泪的手下。
阎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竟然不声不响的掌握了如此的势力。
若是这个功劳自己能够独吞,那将来自己在宗门中的地位...
为了往上爬,他明知道天风王城有埋伏却选择闭口不言,任由三千多名同门遇伏,最终全军覆没。
这种操作哪怕是在邪道宗门之中也是最恶劣的忌讳,若是将来东窗事发,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
但他必须要赌这一把,因为他嫉妒,而嫉妒,是最不讲逻辑的。
所谓的接应不过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明天正午,就是收获的时刻。
一天的时间转瞬而过,关于客栈的奇怪传说又增加了。
第二天清晨,伶蝉仙尊一反常态的没有出门倒脏水,但裴少爷却没有偷奸耍滑,一大早的就到了客栈外等候。
往日里这位少爷都是带着一群恶奴吆五喝六的招摇过市,可今天却是坐着小车车来的。
昨天那惊天一字马导致这位大少爷把韧带给拉伤了。
平时这位少爷都是满脸舔狗像,谄媚的令人反胃。
今天却仿佛换了个人,脸上的横肉扭曲,双眼通红,一嘴黄板牙咬的咯吱吱山响。
“小的们,给我把这家店拆了!”
昨天不仅受了伤,还丢了面子,皮少爷恼羞成怒了,大手一挥。
手下的人也早有预备,掏出了刀枪棍棒,气势汹汹的逼近了阎泪他们的客栈。
“当家的,有人要砸咱们的店呢~”
二楼的窗棂前,伶蝉仙尊压低了身子,两只藕臂交叠搭在窗框上,曼妙的腰肢弯曲出了一条勾人的曲线,蜜桃仿佛不自知的轻轻摆动着,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和玩味,娇媚的看着阎泪。
“是么?那就杀了吧。”
阎泪微微一笑,饮了一口茶,将手中的茶碗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