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将看了看,愕然发现麾下仅存七千,不禁心疼的道:“这才一阵冲杀而已,竟然少了两千余……”
在弩箭和刀斧手的合力下,辽军的伤亡堪称是惨重。
若非这些人是精锐,在这种打击下,士气早就散了。
“宋军的瓦罐!”
手下突然面如土色。
玛的!
骑兵也能玩瓦罐的吗?
他们不知道,大宋骑兵不但会玩瓦罐,而且玩的很好,瓦罐乱飞入敌群之中,瞬间爆炸。
轰!
无数气浪和碎屑迸裂,人马的残肢断臂在空中和鲜血一起飞舞,惨叫声遮住了所有的号角声。
“放箭!”
弩手们列阵在中路,他们现在几乎不用瞄准,直接冲着人群密集射出弩箭即刻,就没有落空的。
刚遭遇土炸弹袭击的辽军被弩箭攒射打蒙了。
就在此时,两翼的刀斧手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一个刀斧手举刀喊道:“反击!”
“刀斧手……反击!”
热血沸腾中,无数刀斧手迈着沉重的步伐,开始前进,刀斧在挥舞,肢体和鲜血一起飞溅。
三方打击之下,辽军的攻势全部停滞。
骑兵失去了速度,面对着弩手和刀斧手就是一场灾难,弩箭密集发射,一层层的削薄着辽军的阵型。
刀斧手步步紧逼,每向前一步,身前就会多出一地的人马尸骸。
辽军的气势完全被压了下去,此时最需要出现一个勇士来打头阵,用个人武勇来打开一条道路。
可没人站出来。
所有人都被刀斧手们杀怕了。
这是大宋最精锐的刀斧手,代表了大宋重甲兵种的最高战力,此次出来算是为赵允让保驾护航,也顺带一战成名。
“卸甲!”
中路突前的王却突然大喊着,然后竟然单手就扯开了甲衣。
揭开了甲衣之后,他劈手夺过一面大旗,单手提着大刀狂呼道:“刀斧手有进无退……杀敌!”
“卸甲!”
刀斧手们单手揭开甲衣,随后努力把甲衣脱开丢掉。
“杀敌!”
一波弩箭之后,秦为率领骑兵从侧面杀进了辽人的中军里。
“弟兄们……”
“打草谷了!”
谢挺举刀高呼着。
打头的是三人,秦为居中,左边狄青,右边牛莽。
养精蓄锐的战马高速奔驰着。
秦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长刀的方向,然后格挡,随即挥刀反击,这些动作都在下意识中完成。
鲜血飙射的到处都是。
那些被冲散的敌军紧贴着宋军的两侧,骑兵们奋力挥刀搏杀,惨叫声传到了赵允让的耳中。
他侧脸看去……
就见到一名普通的宋军悍然挥刀,对手的身上血箭喷射,可不等他多想,前方就出现了刀光。
高速之下,刀光从脖颈闪过……
人头高高飞起,人在马背上后仰倒下,途中鲜血喷了过来,喷得赵允让一头一脸都是。
腥臭味扑面而来,赵允让有些呆,他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看向了右边。
右边的宋军把长刀轻轻提起来,旋即在和敌军交错时,遇到什么就能斩断什么,这是速度的加成。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赵允让竟然想到了杂学里对于这种现象的介绍,有速度的加成,纸片都是利器!
随后他就看到了王却。
卸掉盔甲的王却简直就是个怪物,他轻松的挥舞着大刀,前方不管是谁挡着,人或是马在大刀之前都变成了肉块。
清晨的天气很冷,可王却的身上却热气蒸腾,他从头到脚都是热血,滚烫的热血在冒着潮气。
他抬头大喊道:“反击!”
敌军的骑兵多,反击一定要快。
他单手挥刀,所过之处无不血肉一地。
当前方再无阻碍时,王却抬头看去,就见秦为率领骑兵已经从斜刺里杀进了敌军的中军里。
敌军大乱!
败了!
辽军败势已成,任谁来了也无法挽回。
大宋对辽人可曾有过这等酣畅淋漓的胜利吗?
没有,若是大宋真的对辽军有优势,胜率能高一些,那满朝君臣还给黄河改道干啥?
那北方的水网和水田改造是为啥?
不就是怕辽军南下怕得要死吗?
那些人怕了。
可军中却有无数勇士从不畏惧,但他们没有出头之日,朝中的政策制定和他们无关。
所以他们憋屈!
而今日一战,是继府州大捷之后,大宋武人给辽国和大宋那些高唱宋辽哥俩好的人又一记耳光。
很响亮,很过瘾,很爽!
但某为何想落泪呢?
王却摇头,泪水充盈在眼眶里,只觉得一股心酸在弥漫,这是为了过去的憋屈而心酸,为了大宋这些年的屈辱而流泪。
“反击!”
无数欢呼声传来,却是两翼的辽军败了,他们调转马头在奔逃。
“反击!”
前方的秦为带着骑兵击溃了辽军的中军,王却举起大旗喊道:“为了大宋!”
为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大宋,武人必须要站起来,用自己的鲜血和敌人的鲜血来告诫这个世界。
汉儿又站起来了!
无数将士在举刀欢呼着:“为了大宋!”
王却举着大旗在狂奔,所有人都跟在后面,跟着那面绣着“宋”字的大旗。
所有人都在热血沸腾!
……
骑兵的追杀最是畅快,只需轻轻挥刀,那些只顾着逃命的敌人就会跌落马下。
赵允让跟在秦为的身后,看着辽军几度回身反扑,被宋军用瓦罐炸飞,然后被压下去,原来敌军逃命并不是一直逃?
他们还会在途中反击?
赵允让想起了先生教自己的那些东西,其中提及作战时最是简略,最后多半是一方溃逃,溃不成军,溃烂了都。
若此次是赵允让统军,他觉得自己会一路追杀,压根不会想着防备什么反击。
果然是误人子弟啊!
这一刻赵允让觉得那些先生都该被送到这里来,来看看真正的战阵是什么样的。
“允让!”
前方的秦为突然喊了一声,然后策马让开了一条道,赵允让一怔,见前方是十余名辽军拖在最后面……
这点辽军哪里敢回头,所以正是斩杀他们的好机会。
赵允让明白了,他策马冲了上去,秦为开始和他并排冲锋。
“稳住长刀,别握得太紧。呼吸要稳……提刀……斩杀……”
长刀从一个敌将的后颈部切入,赵允让觉得自己没用多少力,可那鲜血却飙射了出来……
敌军落马,后面有人欢呼道:“是将领!”
“你斩杀了敌将!”
秦为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人马冲杀了上去。
赵允让停留在原地,看着那个倒在地上挣扎的敌将,觉得这就是一场梦。
他下马走过去,辽将在喘息着,后颈那里已经流淌了一滩血,鲜血流过,枯黄的干草下面出现了一点嫩绿……
哪怕被鲜血染红了,可那嫩绿依旧清晰。
春天来了!
……
春回大地,枝头添了新绿。
吕夷简吃了一碗鱼翅羹,一脸满足的道:“这味道……说什么奢靡之风不可取,可……就是舍不下啊!”
世人攘攘皆为吃喝,就算是贵为宰辅也不能免俗。
从开始的中枢小吏,到后来的大宋首富,这个过程不知体现在权利的增幅上,还有地位带来的优渥生活。
大宋对官员的优待可谓前所未有。
考中秀才就可一家五口免除赋税,这样的优渥待遇,才是天下读书人盛行的根本……
一路晃悠到了皇城外,庞籍等人早就到了,正在窃窃私语。
“吕相!”
庞籍为了表示无私,就冲着吕夷简招手。
吕夷简摇摇头,虽然他很想去凑凑热闹,了解一下能让庞籍他们窃窃私语的是何事,但骨子里的骄傲让他拒绝了。
“啥事?”
他只是随便问了个官员,事情就出来了。
“吕相,郡王都去了两个月,有人说这惩戒够了,该进言把郡王召回来。”
“惩戒?”
吕夷简抚须冷笑道:“一群蠢货!陛下若是要惩戒郡王,只会禁足,哪里会赶出京城去?而且他的身边还有秦为和狄青,外加王却那个杀神,这是什么?”
官员愕然,“这是……出游?”
“对,就是出游。”
吕夷简看了那边一眼,摇头道:“一群蠢货以为是自己的奏疏让陛下害怕了,所以把郡王赶出了京城,和这等人同朝为官,老夫羞煞。”
周围寂静一片。
寂静会传染,稍后从近到远都安静了,大伙儿都在看着吕夷简。
我靠!
吕夷简有些懵逼。
老夫一番分析竟然震住了那么多人?是了,朝中最多的就是蠢货,眼光半点也无,整日就说什么君当慈,臣当忠……
忠你大爷啊!
忠心是挂在嘴边的吗?
“这话说的没错。”
范仲淹难得赞同吕夷简一次,就在他准备出来喷一番时,一骑快速接近。
“站住!”
“这是皇城,还敢奔马?找死呢!”
来人勒住马儿,喊道:“某要进宫!”
“没开门。”
众人见此人是内侍打扮,估摸着不是大事,就笑了起来。
内侍……
前唐时内侍可是权倾一时,文官都得跪了,所以大伙儿要警惕啊!
稍后掖门打开,那内侍狂奔进去,今日的议事不多,赵祯好像有些急,处理政事的速度很快。
这是怎么了?
吕夷简等人心中不解,等议事完毕后,外面才传来消息。
“秦为的娘子要生产了。”
这个……
“这不是大事吧!”
吕夷简真心的不解。
女人生产不是天经地义的平常事吗?
“王臻告假。”
消息一个接一个。
“王臻去做什么?”
最近老王的身体不错,休息了许久的他也开始上朝了,这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若不是年纪大了,他可是难得请假。
所以吕夷简很好奇。
“说是去了秦家坐镇。”
吕夷简觉得有些牙痛。
“那个……刘坚呢?”
“请假了。”
“那怕什么?”
吕夷简觉得这些人当真是小题大做,“虽说秦为那娘子是个私生的,可刘坚再怎么说也是亲爹,有他坐镇就好,去那么多人做什么?”
他正在觉得无趣,外面有人说道:“刚才宫中派了好几个御医出去了,还有女官和好些药材。”
吕夷简捂额道:“这和公主生产也差不离了。”
是的,连孙好民都是这么认为的。
从前日开始,宫中的御医就留了两个在秦家待命,还有一个产婆在后院陪着刘姝。
今日凌晨的时候刘姝突然发动了,孙好民紧张的一批,担心出什么岔子,郎君回来会活剐了自己,所以赶紧派人去各处报信。
刘坚夫妇第一个到,一到秦家,李氏去了后院,刘坚在前院转圈,直至王臻到来。
“转什么?”
王臻皱眉道:“有这功夫赶紧叫人去问问。”
“您怎么来了?”
刘坚没想到老王会来,赶紧叫人弄了椅子和热茶来。
“老夫还没吃早饭,弄两个馒头来,汤饼太烫,老夫现在心焦,会烫坏嘴。”
“宫中来人了。”
御医来了,还有女官和药材,林小北就站在边上,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此刻就担心有人趁秦家忙乱的时候找茬儿。
赵七七在产房里陪着刘姝,作为秦家的婢女,她必须寸步不离主母。
秦为走之前专门弄出来的产房里,刘姝断断续续的在轻哼着,还有李氏在低声说话,大抵是告诉她怎么生产。
春光明媚的倾撒在秦家,很柔和。
“娘子别怕!”
里面传来了产婆的声音。
“姝儿,坚持住。”
李氏大抵是焦急的,但却没办法。
幸而外面有御医在候命,一旦刘姝情况不妙,他们也就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会冲进去出手。
一个御医见王臻一脸阴沉的坐在院子里,就过来说道:“王相放心,我等出来前陛下和圣人都有交代,一定会保住她们母子。”
外院和内院的院门那里,苏洵在问,“怎么样了?”
吴妈回头看了一眼,“还没动静,里面有四个稳婆陪着。”
苏洵是一路跑来的,闻言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舒心的道:“那就好,先生不在,我们就是秦家的后盾,有事只管说话,咱们……世英也来了。”
庞世英在前院,眉间全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