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因为执念变得强大,也因为执念变得一叶障目。
无所不用其极地拼命努力,却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细节,以致一切的计划全部都变成了水中捞月,梦中阁楼,到最后竟然彻底是一场空。
努力了那么久,因为忽略了妖修进阶会沉睡的这个问题,四十六年,什么都太晚了。
钟珍恍惚间有所感,她似乎做错了些什么。
她虽未妄图立刻就拯救整个乾坤镜里的人,但是总觉得自己的修为弱不堪言,什么都做不到,因此才有拼命提高修为,拼命吃灵草丹药的事情发生。
举起拳头钟珍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真是蠢透了,就算她吃再多的丹药,修为需要时间的积累。满打满算从开始修行的那天开始,到吞服混元丹之前,只有五六十年。即使是天下最天才的人,也无法马上成为一个叱诧风云的人物。
叹息一声,顾不得朱子陵还在是身边,她捂着脸将头埋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或许不应该太过执着于一切依靠自己,倘若早一些去寻阿婆,说不定事情不会变成这样不可挽回。
用她曾经经常自嘲的说法:就算能骗人骗出一朵花来,修为不济也是白搭。
为什么不去找阿婆?
原因太多了。
因为自从她自以为变得厉害了之后,便再也不愿意求人。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乾坤镜外有一个庞大的修仙界,而修仙界的尽头,还有化神期大能极其渴望飞升的上界。
面对这么庞大的一个世界,那么多的能人。她太微不足道。
钟珍叹息了一声。
明白了又怎样?
倘若对方真的是阿婆,她却不介意去当个小孙女去撒娇。可是那人是个化神期的老祖的一缕神识,乾坤镜中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对于他来讲,是悠长的生命中可以随便被抹去的沧海一粟。
况且李怀虚说过,元婴期的神识虽然能离体,能看能听。却并非是本人。所感所知并入原来的身体后。如同旁人讲了个故事给原主得知。
换句话说,阿婆已经不是阿婆了,那缕神识回到原主的元神后。虽然那段记忆也并入了原来的主人身体里,事实上阿婆再也不复存在。
仿佛是近乡情怯,也仿佛是害怕阿婆会不认得她,害怕唯一的亲人不再是亲人。钟珍极其纠结,因此迟迟没有去寻求帮助。
纠结于这样的心结。算不算是愚昧之极?
她抬起头来,伸手在猛地在自己的脸上煽了一巴掌。
真蠢!
朱子陵没有问钟珍为何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得还很响亮,脸上瞬间出现一个巴掌印。显而易见。因为沉沉地睡了一觉,某些原本有可能挽回的事,变得再也没有可能做得到。
他也没问为何她变成个长翅膀的妖修。并且长相与从前还是一样。
这些事往后都会知晓。
同时他很想知道,除了钟珍。乾坤镜中尚有其他人在。是不是也如她一样,变成了妖修,甚至长出了爪子,或者多了一身兽皮。
朱子陵一点都不急,平白多出了几百年的寿命,往后说不定还能进阶元婴期,这日子还长着。
一切终将会有分晓。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那名叫做小姿的小女修。
“萧前辈,您要的粥与菜我给端来了。”
钟珍深深地吸了口气,从一张绣墩上站起来,准备去开门。
“等等。”朱子陵叫住她。
他伸手在钟珍的脸上轻轻拂了一下,“你脸上有个巴掌印,免得被人误会,还以为我打了你。”
钟珍愣了愣,这人还是一贯的心细如发,她连脸上的痛都忘记了。
小姿笑眯眯地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个托盘,“钟前辈,您终于醒了,粥是我亲自熬的,杂役弟子都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是个外门弟子,接了这个轻松的任务,隔两天喂很多碾碎的灵米给那些鱼吃,然后在鱼缸中添些干净的泉水。这些漂亮的鱼这么多年都是没长大多少,最大的也就巴掌那么长。
小姿纳闷之极,似乎从未听说过小水兽喝这么多水,吃那么多灵米的,几乎比一群长毛兔吃得还多。
这项任务一直都在,从钟前辈四十多年前沉睡之前就挂在叠秀峰的外门弟子任务栏里,一个月给四枚灵石。其中两枚灵石是用来购买了喂鱼的灵米,山泉水却不要钱,就是得跑点路,不过灌满两葫芦可以管许久。
后来任务下方又添了一样,隔两天的去看看钟前辈是否有异样,倘若有不妥,需报备给峰主得知。如此又添了一枚灵石。
每个月几枚灵石,虽然不多却胜在极其轻松,还能兼些其他的任务。前面几任都是做了好几年,到炼气中期就觉得再喂鱼不体面,不都不将任务卸了。
小姿心想,钟前辈如今已经醒了,往后恐怕只剩下喂鱼的任务了。
钟珍接过托盘,很客气地道谢。
小姿看了看这位沉睡多年的妖修前辈,似乎与人没什么区别,就是脸色比一般的人显得白很多。看她一双白色的翅膀,大约原型是一只白色鸟吧!
不过见前辈面含悲痛之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小姿赶忙识趣的告退。
将一盘菜一股脑倒进一大碗粥里,钟珍拿起调羹搅和几下,张开口便直接往嘴里倒。
她其实不觉得肚子饿,就是觉得该做点什么事才好。
激荡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伤痛。。。伤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她简直不知道心还能如此的痛,仿佛如阿婆去世一样的难过。
“朱子陵,你去歇着吧,我尚有些事要仔细想想。”她三口两口喝完粥便对朱子陵讲道。
钟珍并没有什么事情要想,她的脑袋此刻空得很,脑袋根本没法子用。其实她只是不想对着另外一个人展示悲伤,伤心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呆着比较合适。
朱子陵微微点头便离开了,并没有说些安慰的话,或者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钟珍。
他明白这种心情,有些时候人需要独处。正如他自己,不用在人前表现他的慷慨激昂,也不用显露他心怀天下的胸怀,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很自私地在无人的角落里,做他自己。无论是太愉快还是太悲伤,强烈的情绪不合适与旁人分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