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恩思看着步步紧逼的勋贵们,当即对着纪纲挥手说道:“纪纲,把所有官吏带入应天府衙门之中问话。”
“披甲的弟兄留下和本指挥使守住应天府衙门。”
马恩思明白只要护住应天府的官吏,就能让他们说出那些贪赃枉法的罪行。
施压的众人见状甚至想要越过护国卫跟着官吏们进入应天府衙门。
甚至一些嚣张跋扈的人直接对着应天府的官吏们威胁道:“尔等若是胆敢‘诬告’,我让你在应天府吃不了兜着走。”
“你的家人就是你的软肋,你若是吐露了半个字,秦淮河里便多出几具尸体。”
应天府的官吏们此刻心中更加恐惧,一方面是皇帝背书的护国卫,另一方面是朝廷大员的威胁。
一些应天府官吏索性不再开口,坐等观望事态的发展。
就在此时,朱允炆也带着武装完毕的宗室子弟离开了宗人府。
天子的仪仗一出现,沿途众人纷纷避让。
皇帝带着全副武装的宗室直奔应天府衙门而去的消息很快传开。
内阁之中,得知消息的徐辉祖和沐昂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解缙、方孝儒、郁新和郑赐四人则是一脸的惊恐。
“魏国公,陛下此番太过莽撞了,快快调集兵马去护驾!”
徐辉祖瘫坐在椅子上连连摇头道:“绝对不行,若是本公和徐侯调兵,那我们两人便成反贼了。”
“眼下,本公和徐侯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伏阙请罪!”
“还请四位速速前往各衙门稳定人心,勿要再生其他事端。”
言毕,徐辉祖直接免冠去袍,径直走出内阁,沐昂也免冠去袍跟着他离开。
剩下的四人见状对视一眼,当即快步冲出内阁。
应天府衙门外,马家的亲戚已经第二次劝说马恩思了。
“恩思,这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大家都记得你这份情义,你也能够向陛下交差。”
“若是继续追查下去,到时候你上报给了陛下,陛下也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后倒霉的便是我们马家!”
众人当即附和着说道:“马指挥使,你现在点到为止,日后我们都不会忘记你今日的高义。”
“陛下那边,我等也自行去请罪,不会让你难办的。”
“若是你继续追查下去,让陛下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等纵然受罚,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前朝毛骧之旧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马恩思扫过面前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众人,随即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手说道:“陛下有旨,一切等陛下来了再决断!”
王纯闻言当即冷笑一声道:“常言道,兔死狗烹!”
“你觉得陛下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在此,还会冒着朝廷震动的风险来吗?”
“陛下最近不是要搞什么贸易公司吗?”
“到时候我等到时候买入股票再把股票献给陛下,你觉得陛下还会惩罚我们吗?”
“陛下如今派你查抄赌坊不就是为了钱吗?”
马恩思顿时瞪大眼睛,其他人也愣在原地。
这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就算陛下真是为了钱,你心中明白即可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马恩思当即揪住说话的人,厉声训斥道:“你竟然敢妄议陛下,你真是胆大妄为!”
“来人,把他给拿下!”
“慢着!”
此时王显终于从应天府衙门走了出来。
马恩思扭头看向王显,却见王显走到自己身旁,一巴掌打在王纯脸上。
“原来你瞒着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王纯被打后情绪骤然激动起来。
“王显,你不过比我早生了一年,凭什么你就能继承爵位!?”
“而我就什么也捞不着!?”
“没错,我就是用你的名字勾连应天府衙门的官吏,那又如何?”
“如今此事牵扯这么大,陛下能管得了吗?陛下敢冒着朝廷震动的风险惩戒这么多大臣吗?”
忽然朱允炆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怎么!你以为朕不敢?”
听到朱允炆的声音,众人当即便要下跪。
却又听朱允炆说道:“你们不是要造反吗?还跪朕干嘛?都不必跪了!”
众人顿时惊惶地看向朱允炆,却发现披甲的皇帝身后跟着的除了亲军外竟然是全副武装的宗室。
甚至他们还看到跟在队伍后面全力挪动身体的朱高炽。
“陛下,臣等该死!”
众人哗啦啦跪倒一片,伏在地上颤抖着不敢起身。
朱允炆走到马恩思面前扫视着面前的众人,然后笑着说道:“我看有不少在家休沐的文武都亲自来了。”
“那也好,省得朕派人去那你们了。”
“宗室何在!?”
朱植和朱济熺等人握着兵刃当即高吼起来。
这一声高吼直接让他们亲自前来施压的文武大臣如坠冰窟。
“将他们拿下,押往刑部!”
接着朱允炆又说道:“各家前来打探消息的家眷现在朕放你们回去,回去问清楚自家人犯了什么事情,五日内到刑部投案自首。”
“五日后,朕派护国卫登门拿人!”
言毕,朱允炆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旁的王纯,扭头看向临沂侯王显。
“临沂侯,朕听闻你已经和此人划清了界限?”
王显闻言直接跪在朱允炆面前说道:“陛下,臣虽和他划清界限,但是他打着臣的名号犯下的事情,臣也...”
不等王显说完话,朱允炆笑着说道“他是他,你是你!”
“他的罪他受,你的错你受!”
言毕,朱允炆对马恩思挥挥手。
“此人交给你们护国卫审问了。”
“问不出什么,你别来见朕!”
众人顿时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
王纯当即叩首说道:“陛下恕罪,小人一时逞口舌之快...”
马恩思直接上前堵住王纯的嘴,挥手唤来手下。
“陛下有旨将此贼押会衙门好好伺候!”
几名护国卫拱手应诺,押着挣扎地王纯离开。
随后朱允炆环视四周说道:“走吧,随朕进去看看应天府的水到底有多深。”
众人当即簇拥着朱允炆走入应天府衙门。
看守应天府官吏的护国卫们看到朱允炆的仪仗,当即半跪行礼。
应天府的官吏们见状也连忙跪在地上。
朱允炆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应天府官吏,直接开口说道:“凡是主动坦白者降罪一等。”
“凡是被胁迫的基层官吏再降罪一等!”
“凡是为首作恶的主官罪加一等!”
“凡是知情不报包庇纵容属下的主官罪加一等。”
听到皇帝陛下的金口玉言,衙门中广大的基层官吏心中狂喜连忙叩首谢恩。
而那些要被加罪的主官们则惶恐不安,目光看向朱允炆身后的王显。
王显此时上前一步直接跪在朱允炆面前说道:“臣身为应天府尹未能约束手下官吏。”
“当是罪加一等,请陛下降罪!”
朱允炆也没有犹豫,扫了一眼众人神色肃穆地说道:“临沂侯王显身居应天府尹之要职。”
“未能约束手下,以致于应天府上下贪赃枉法!他有负于朕!”
“今日起革去王显应天府府尹之职,发往兵马司忝为一士卒,和众军士一同巡街!”
“削去其临沂侯之爵,收回其府邸、仆从等!”
“其子官降一级,罚俸半年!”
马恩思当即上前摘下王显的乌纱。
王显也自己脱下官服,对着朱允炆再度叩首。
随即他被一名护国卫带着离开应天府衙门。
那些原本还寄希望于王显的各部门主官这下彻底慌了。
一个侯爵说除官夺爵就除官夺爵,他们这下小身板能好过吗?
想到皇帝之前说主动坦白的降罪一等,各部门的主官纷纷上前坦白自己的罪行。
听着各部门主官帮助一些权贵藏匿人口或掩盖部分纨绔犯下的罪行,朱允炆的拳头直接硬了。
这些看似不算什么大事的案件,却是击溃和腐蚀大明这千里之堤的蚁穴。
尤其是帮助权贵们隐匿人口,这完全是在挖大明的墙根。
太祖皇帝朱元璋给予官员士子减免劳役的特权,权贵本来就不用怎么服役。
现在又有人投入权贵门下,那么为大明服役的人口就会大量减少。
长此以往,大明连征发民夫服役都成了困难,只能将劳役加到寻常百姓身上。
普通百姓便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是老实服役,累死累活,家中田产荒废,最后或是破产或是积劳而死。
破产的农民聚集起来便会形成农民起义。
第二条路则是直接带着土地投入权贵门下,如此便可免除劳役,但是权贵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也会对投入他们门下的百姓收取钱粮。
是农民的话就收取粮食,若是小商贾就索要钱帛。
朝廷能够征发的民夫和收取的赋税越来越少,对抗风险的能力也变得越发脆弱。
一次农民起义、一次外族入侵或者一次天灾都可能给朝廷带来毁灭性打击。
若是三者加在一起爆发,那便是崇祯剧本了。
朱植和朱济熺此刻也是触目惊心。
朱植没想到太祖皇帝驾崩不过两三年,应天府的贪赃枉法竟然如此骇人听闻。
“陛下,眼下要如何处理?”
“发往朝鲜的兵马还要不要...”
朱允炆回头看向朱植,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切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
“大明乱不了!”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大明还是大明,朕还是朕!”
随即朱允炆又看向马恩思说道:“去六部衙门调人过来接管应天府六曹。”
“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吏就地关押!”
言毕,朱允炆转过身看向宗室们,然后越过众人对着站在最后的朱高炽喊道:“朱高炽,朕令你为假应天府府丞(代理应天府府丞)!”
“务必恢复应天府的运转!”
宗室们闻言给朱高炽让出一条路,朱高炽一瘸一拐地走到朱允炆面前叩首。
朱允炆托住要跪下的朱高炽,目光灼灼地说道:“日后有得你跪的,事急从权,你速速接管应天府。”
朱高炽拱了拱手,转过身看向马恩思商量起从六部衙门调人之事。
朱允炆不去管他们,目光落在晋王朱济熺身上。
“晋王,你拿着王命旗牌接管兵马司,配合南燕王率领的五千新军维持应天的秩序。”
朱济熺当即拱手接过王命旗牌直奔兵马司衙门而去。
朱允炆最后看向了朱植,朱植连忙拱手,却听皇帝说道:“辽王,你宗室前往五军都督府,”
“让他们留在府衙之中等待朕的诏令。”
朱植闻言上前一步说道:“陛下,那魏国公和徐侯两人...”
朱允炆轻笑一声说道:“若无魏国公,朕如何与燕贼停战秣马厉兵?谁在朕亲征朱棣时留守应天?”
“若无徐侯,谁给朕攻克大宁、北平?谁给朕平定朱棣叛军?”
“魏国公和徐侯两人乃是国之柱石,忠良死节之臣。”
朱植不再多言,带上全副武装的宗室分散前往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的各都督都不是糊涂人,得知宗室奉诏前来,便老实交出兵权,等待皇帝的命令。
礼部官驿,随从武官一个滑步冲到李良成面前。
“大人不好了,应天好像要出事了?”
李良成闻言当即起身说道:“什么情况?”
随从武官将他打探到的消息告知给了李良成。
李良成深吸一口气思索起来,不久后他看向众随从官员说道:“不必担心,我相信大明皇帝。”
“你们早些准备,说不定...”
李良成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有护国卫前来。
李良成连忙将护国卫迎入房间,却听护国卫说道:“陛下有诏,朝鲜使者随大明王师出发返回朝鲜的计划不变!”
李良成跪在地上叩首应诺,护国卫则转身离去。
目送护国卫离开后,李良成看向随从们说道:“快去准备吧。”
众随从拱手退下,李良成则是望着皇宫的方向陷入沉思。
皇宫之中,带着亲军返回的朱允炆看到了免冠去袍跪在大殿上的徐辉祖和沐昂。
朱允炆连忙上前将已经跪麻了的两人扶起。
“两位爱卿,乃是朕的肱骨,何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