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郡郡都金城。
城门前,一众官员身着官服等待。
忆慈和百里笙下了马车,并立而行。
为首的官员上前,“金郡郡守刘守云拜见王爷,王妃。”
后面的官员陆续上前行礼。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先进城吧。”百里笙对这些繁文缛节向来无感,眼前这些人大多有异心,他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啊——”
百里笙紧张看向忆慈的方向,沉默了。
忆慈将手中沾了血的长剑扔到地上,倒地的老头官袍的胸前被染红,口吐鲜血,目眦欲裂。
“可是他惹了王妃不悦?”百里笙没有说其他的话,仅仅一句询问,道尽了对忆慈的袒护。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低头,不敢置评半句。
忆慈接过身旁女侍卫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暗桩,站错队的下场而已。”
忆慈睨了一眼地上的老头,也算是杀鸡儆猴,死得其所。
待到迎接队伍离去,守城门的士兵才敢收拾已经死透的老头。
“这算怎么回事啊,张大人白白没了一条命,唉!”
小兵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才提醒刚才说话的小兵,“说话可得注意点,刚才那位可是王妃!”
“那也不能随便杀人啊……她眼里还有王法吗?”
“嘘!没听王妃说这张大人是暗桩吗?”
“可咱们金郡各派林立,王妃要杀也杀不过来吧?”
……
……
远在圣都的皇子府,红绸漫天,十里红妆,街道喧天繁华。
慕情凤冠霞帔,端坐在凤辇轿子中,经过喧闹的街道,最终步入皇子府的新房。
“娘娘,您要吃些东西吗?一会儿殿下进来,您得好好服侍殿下,应该没有时间吃东西了。”
慕情盖着红盖头,双手交叠在小腹,端坐在喜床上,轻声拒绝,“不了,我还不饿。桃溪,你先退下吧。”
“娘娘,这恐怕不行,得等殿下进来走完流程,奴婢们才能退下。”
慕情没有坚持,轻声应下。
继而,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木门的咯吱声响起,婢女们齐声请安,红盖头被挑开,慕情才看到眼前的喜庆布置。
“行了,都退下吧。”五皇子负手吩咐,一身喜袍长身玉立,极有风度。
待到屋中只剩二人,慕情脸色苍白咳嗽了两声,垂眸挂上几分柔弱,“殿下恕罪,臣妾身体不适,扰了您的清净。”
五皇子顺势坐下,攥住慕情的手,眸中深情,“阿箬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你我自幼熟识,青梅竹马,自然是你的身体更重要。”
“今夜你好好休息,本殿不多叨扰。”五皇子轻抚慕情的脸,轻声安慰,“放心,你身子弱,府中人皆知,绝不会认为本殿故意轻贱你,也不会为难于你。”
慕情避开五皇子的视线,温声应下,“是。”
眼底却划过一抹嫌弃和了然。
说得比唱得好听。
若非她丞相府的势力,这五皇子定然是懒得说这些客套话。
五皇子在外是风流才子,府内更是养着几房美姬,今晚是她这个正妃的新婚夜,他竟然还想着去美姬房中,倒是有胆!
他不会认为,她对他迷恋到不识真假话吧?
可笑至极!
***
数月过去,寒冬已至。
金郡。
王府后院的长亭下,百里笙身披大氅,修长的手指合拢,置于唇边,轻咳。
“王爷,您安排的人已经潜入了圣都。”下属恭敬汇报。
百里笙脸色惨白,挥退下属后,又是重重咳嗽几声,活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王爷,您喝杯热茶。”
轻柔的声音响起,一杯热茶落到百里笙手边。
百里笙抬眸,一张清秀的脸撞入眼帘,略带羞怯,他移开视线去看满湖的萧瑟,“王妃还未回府?”
“王爷,王妃向来洒脱,不喜约束,今日约了宋大人家的千金打马球,怕是要很晚才回来。”婢女低了低身体,半低下头,“王爷,您病体抱恙,还是少吹风好为好。”
百里笙目光看向婢女,掀唇冷冷出声,“新来府里的?”
胆子大,还敢胡言乱语,听着还有一股酸气。
“是。”婢女眸底闪过一抹惊喜,“王爷,奴婢是今年入冬时入府的,名唤心悦。”
百里笙抬手又咳嗽几声,唇色泛白,“找管家领两个月的月钱,出府吧。”
百里笙脸色越发苍白,将大氅拢了拢,起身离开长亭。
“王爷!是心悦哪里做错了吗?”婢女嘭的跪下,抱住百里笙的腿。
百里笙险些摔倒,心口憋着一股阴戾火气,“再不放开本王,你这双胳膊,便拿去喂狗。”
婢女惊了一下,倏地松开了手,“王爷,奴婢不甘心!”
百里笙咬着后槽牙,停在原地,睨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人,勾唇冷笑,“你不甘心与本王何干?”
他还不甘心呢!
他生着病,家里那位还往外跑,往外跑就算了,他倒不是很介意这些,毕竟彼此没有感情!
但是!她踏马的闹出男女通吃的狗名声,金郡十个纨绔都比不上她一个!每天都有少男少女跑到他这王府求恩宠。
起初,他以为是冲他来的,后来,他发现,全踏马冲他家王妃来!
以前直接勾搭王妃,现在为了勾搭王妃,先勾搭他。
他成什么了!
百里笙又重重咳嗽了几声,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婢女抬起头关心,眼中含情,“王爷,您没事吧?”
百里笙气得跳脚,“本王没事!”
他要是出了事,他这府里不得被那小混蛋闹翻天?
“王爷,奴婢心系……”
“本王不想听。”百里笙压下心底翻腾的不悦,头隐隐作痛,他沉着声音道,“给你一刻钟,若是还未出府,本王便将王妃送回大梁。”
婢女:“……诺。”
是夜。
百里笙端坐在正厅,手边一碗汤药,蒸腾着热气儿。
忆慈路过时瞥了一眼,见百里笙老僧入定般,便走了进去,“这药再不喝可就凉了。”
忆慈坐到百里笙身旁,瞧着百里笙半阖眼一动不动,怀疑他又被什么事刺激到,多愁善感起来。
“有心事?”
忆慈疑惑。
百里笙睁开眼,“你……你明日还有约?”
忆慈琢磨了一下,“没有,明日我带你去拜访毕大夫,他医术高明又不喜走动,肯定不会来王府,你这病再拖着也不好。”
百里笙沉默了片刻,“嗯。”
“今日生气了?”忆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布局上遇到了难处?”
百里笙下意识避开忆慈的视线,将碗里的苦汤药一饮而尽,“无事,本王脑子有病。”
说完,便起身离开,临走前又道,“早些休息。”
忆慈捏住茶杯,看向一旁伺候的管家:“他今天脑子被打了?”
管家微笑,“并未,大概是冷风吹多了。”
忆慈点了点头,刚出门的百里笙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回头望向管家,“本王饿了,你吩咐厨房做些点心,送到本王书房。”
管家连忙应下。
待到百里笙离开,忆慈忍不住笑出声,“你们倒是惯着他。”
管家:“……不敢。”
这多少有点儿不对劲儿。
总觉得别人家的王爷和王妃相处模式不是这样的。
他家王爷,多少有点娇气。
王妃倒是不娇气,她纨绔啊!
老管家百思不得其解,进了厨房,吩咐他们做点心。
书房中。
忆慈捧着点心进去,百里笙见状,赶紧起身接过盘子,“他们现在真是放肆,这点心还是烫的,就敢让你端来。简直无法无天!”
“行了。”忆慈瞥了他一眼,“没我的允许,谁敢塞给我?吃吧。”
“北十九山那边顺利吗?”忆慈随手翻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姿势潇洒肆意。
“探子来报,说大梁使团来周。”百里笙看向忆慈,“真正的嘉仪公主来大周了。”
忆慈将书放下,眼底闪烁着光芒,“但是你还没有布完局,要不把我送出去?”
百里笙词严厉色,“胡闹!你拿我当什么人?”
忆慈眼尾上挑,“怎么,你实力可不足以对抗整个大周,况且,周梁合作,你是毫无反击之力。”
百里笙与忆慈对视,黝黑的瞳孔中,戾气满布,他沉声道,“你可以试着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