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出门狩猎孙宁本就只为确认自身能自由离开,今日又知道关振铎和言逸飞到来,自然就更没有兴致多在外盘桓了。
所以只过中午,他就草草收场,带了几只打到的野兔,便拨马返回洛阳。
然后也不去大将军府,而是就在宅子里等着。
如此迫切的反应,除了因为他有半年没有和真正的自己人照面,需要从他们口中得知江南朝廷的情况外,更重要的是,他正需要有这样能让自己完全信任的得力下属。
这段日子身在洛阳,确实挺不痛快的,只因为有太多事情需要他一人去做,而无法交付身边手下。
那些身边之人,看着好像个个都是亲信,但孙宁心里却很清楚,他们只是“赵乾哲”的心腹,而非自己的。一旦自己的行为或命令与“赵乾哲”的身份有悖,这些人会不会听命先放一边,自己的身份都有可能暴露。
可以说,身在洛阳的孙宁其实一直都在孤军奋战,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无法真正放开手脚。
但现在,有了真正的自己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自然很是迫切,想要与他们见面了。
时间就在这迫切的煎熬中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黑下。
孙宁让家中人给自己准备了些酒食之后,便留在了东边第三进院落的书房内,继续做着等待。他相信,今夜,两人必然会找上自己。
他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三更时,外头静悄悄的,突然,一侧的窗户却响起几下轻轻的哔啵声。孙宁嘴角一扬:“进来。”
窗开,两条身影便迅速蹿入,后一人在入内后,又是一个旋身扬手,把落下的窗户托住,使其无声关好。
然后两人才在仔细打量了孙宁片刻后,齐齐下拜行礼:“草民拜见陛下……”
孙宁也即刻上前,迅速拿手往二人身前一探,拦住了他们的动作:“不必多礼,这儿又不是金陵,不在宫里。关前辈,逸飞,你们是受朝廷之命来洛阳见我的吗?”
直到见孙宁一下叫出二人名字,关言二人才真正放下心来。
毕竟这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堂堂皇帝陛下,居然就成了叛军的重要人物,这说出去都没人会信,他们甚至都做好了其中有诈,这儿会是个陷阱的最坏打算了。
“回陛下,我们确实是受郭冲大人之令,带人潜入洛阳,只为找到您,并配合您返回江南。”关振铎神色肃然道。
言逸飞则好奇地看看四周,忍不住道:“陛下,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成了赵广校家的公子了?”
两人之前大半日也不是干等着,早已摸清了这宅子的具体情况,再配合早上时的遭遇,自然就可推知孙宁现在的身份。
“不错,我现在的身份乃是赵广校的第三子赵乾哲,至于我是如何成为他的,却是说来话长了。”孙宁也无隐瞒之意,只简单地说了下自己李代桃僵成为赵乾哲的前因后果。
他说得虽然简单,但其中的曲折变化,却还是让关振铎二人为之惊诧咋舌,不禁低声赞叹。
半晌后,他们才恢复过来,继续道:“那陛下接下来有何计划?”
既然皇帝陛下如此冒险,行此李代桃僵之计,那一定有着自己的绝妙计划了。
虽然二人是奉命前来协助皇帝返回江南的,但只要他开口,他们也不介意跟着一起冒险,在洛阳城中制造一场乱子。
孙宁却苦笑了一声,要是十多日前自己有他们配合,那场计划就会更完美,说不定真能成功挑起平天军内部的自相残杀。
可现在,机会已然错过,恐怕……
就在这一句无奈的话要出口时,他心中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还能再做一个尝试:“你们来的正好,我这儿确实有个想法,只是颇为凶险。”
“陛下只管下令,我们就是死在此地,也一定帮陛下达成所愿!”
孙宁点头,脸色也愈发的凝重:“那你们听好了,我接下来的计划是……”
……
这个夜里,洛阳城中,并不是只有孙宁在接待重要的客人。
就在离他的宅邸只有半来条街的另一座宅邸之中,赵乾惠也正和一个远道而来的,特殊而重要的客人说着话。
这是个模样寻常的中年商人,但身份却极不寻常,尤其是对平天军的人来说。因为他来自梁州,是郭炎帐下的一名心腹参军,名叫卢笛声。
而他所以能在如此深夜与赵乾惠共处一室以为密谈,乃是因为此人让人交到赵公子手上的一张纸条——君可欲去除身边最大的对手吗?
现在这张纸条依然在赵乾惠的手上,他脸色却不是太好看,只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你倒是挺有胆色的,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你就不怕我现在就让人将你拿下,然后严刑拷问吗?”
进门就透露自己乃是梁州军中参军的卢笛声不见丝毫慌乱,只淡淡道:“我相信赵公子你不会这么做,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毕竟,在下可是为了你将来能否成为世子而来啊。”
“哈……笑话。我乃父亲长子,这世子之位舍我其谁?”
“要当真如此,公子今夜就不会见我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了。”卢笛声毫不留情戳穿了对方话中的破绽,“其实公子你近来很是担心自己会被比下去,让三公子赵乾哲被你父亲所看重吧?”
赵乾惠又是一声冷哼,脸色也愈发的阴沉了。
虽然父亲确实一直更看重自己,虽然老三他之前都已经明确表态,对世子之位不感兴趣。但是,随着前番一场变故,他却明显感受到了情况的变化。
无论是父亲,还是洛阳城中其他那些人,对老三的态度都有了明显可见的变化。他的能力,已经足以改变大家之前的看法,甚至改变原来的计划了。
这让赵乾惠愈发的不安,再加上自己身上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便让他对老三充满了忌惮和敌意,可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所以,才会在收到这么张没头没尾的纸条后,便不顾后果地见了一个不知来历根底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