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内,书案之上,一式两份的盟约齐齐摆在那儿,只等双方最后签字落印了。
鲁王拿过自己的藩王印玺,用力按在其中一份的最后,脸上流露出长松一口气的表情来。
这份盟约签下,还有白纸黑字可为凭证,那今后自己可就安全了。
哪怕之后鲁地真为梁州军所得,自己也算是他们的盟友,荣华富贵肯定是少不了了。
而郭寒也很高兴,这次率军来鲁,虽然有所损伤,但最终结果还是相当不错的,也算是自己正式为父亲夺下了一大块地盘,那自己将来在军中的地位就愈发稳固了。
至于赵乾哲和平天军等人接下来会有何反应,他们便完全不放在心上了,现在这儿做主的便是他们,谁敢反对?
就在这时,厅门处却传来一声沉喝:“慢着!”
旋即,就见几人一步步走进堂来,郭寒扭头一看,双眉就是一跳,居然正是自己刚在想的赵乾哲来了,而其身旁,居然还跟着个济州太守荀寅。
不过还是那句话,现在一切在我,你来了又如何?
所以郭寒即刻道:“赵公子,你消息还挺灵通啊,但眼下之事可由不得你了!”
面前的“赵乾哲”却压根没有理会他,就这么从他身旁走过,目光却落到了又一次拿起印玺,要往下一份盟约上盖去的鲁王:“王爷,你听不懂人话吗?”
“放肆!”左右的王府之人顿时沉声呵斥道,就算你身份不一般,也不该如此无状!
鲁王脸色也是一沉,冷笑道:“本王要做什么,还容得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谁说我是外人了?我已与荀太守达成一致,今后也算是鲁地的自己人!”孙宁说得理所当然,脸上却不忘挂着赵乾哲招牌般的温和笑容,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荀寅也极其配合地跟着道:“不错,本官已经和赵公子以及平天军达成盟约,今后攻守一体!”
“放肆!”这回怒斥的却换成了鲁王,他猛然斥道,“荀寅,你什么身份,竟敢如此擅作主张?”
“荀太守乃当初大越朝廷所任命之济州太守,自然有权决定济州归属。倒是你,一个手中并无实权的藩王,凭的什么以鲁地之主自居?居然还敢将鲁地各城卖与他人?”
孙宁讥诮反诘道:“更何况,现在的大越朝廷都已不复存在,你一个藩王哪来的权力为济州军民做主?”
“你……”鲁王顿时一窒,虽然心中满是怒火,可一时间还真就拿不出个合理的说辞来了。
毕竟他从来就不是那能言善辩之人,以往这些事情都有下面的人,尤其是孔文曦这样的亲信来帮着应付。
但奈何这次事变后,孔文曦早被视作鬼戎内应,一刀处死,现在一时又哪来的可用之人呢?
孙宁压根不给他应对的时间,又冷笑道:“还有,你别忘了自己之前做下的又是什么事情。勾结鬼戎,欲献鲁地与外族,像你这等数典忘祖,卖国求荣之人,居然还妄图以什么藩王自居,真真是恬不知耻!
“似你这般为一己之私,而不断将并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城池和百姓割让与人者,从古至今,也就只有石敬塘一人而已。而比之石敬塘,你更为无耻,至少他只割一回,你却连割两次!
“我若为鲁地军民,纵然是死了,也不会认你为自身之主,我也相信,无论是济州,还是鲁地其他州府,只要是个有些血性和担当的男儿,就不会认你这个鲁王!”
一番话说出来,如刀如剑,直堵得鲁王半句话都回不出来,整个人不断颤抖着,呼吸急促,脸色更是阵白阵红,似乎随时都可能厥过去。
荀寅这时也迅速跟上:“不错,鲁王这些年来纵容门下之人为祸济州,早已惹得天怒人怨。现在又连续两次欲以我鲁地换取一己之富贵,我荀寅再不才,也不会从你这样的乱命,我济州三十万军民,也断不会受此摆布!”
说着,他突然一把探出,将那两份盟约抢在手中,再用力一阵乱撕,将之扯了个粉碎:“别说这东西还未落定,就算真签下了,我们也不会认的!”
两人的这一通指摘发难,把堂上其他济州官吏人等都给看傻眼了。
这里头其实也有不少不认同鲁王这一决定,只是碍于身份不够,又没胆量与鲁王和郭寒为敌,才不曾出声反对。
而现在,有了这二人带头,大家的心思也就活泛了,当即就有人也迅速跟上:“荀太守说的是,我等绝不向梁州军屈膝投降!”
“我们绝不降!”其他人也纷纷跟进,到最后,连王府内外的一众兵马,都齐齐发出了相同的呐喊。
这下,不光鲁王震惊,就连郭寒,也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打懵了。
他刚才所以没有直接加入纷争,是觉着鲁王可以应付此二人,自己终归还算是外人,于情于理,也该由鲁王这济州和鲁地之主来处置二人。
可谁想转眼之间,事情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鲁王竟一下就成了孤家寡人般的存在了。
但在转念之后,他又迅速明白了过来,问题出在哪儿。
鲁王确实不得军心和人心啊。
倒是之前看似在济州地位还在鲁王之下的太守荀寅,因为前几日强令出兵的担当,便让他在军中树立起了极高的威信。
尤其是在这等时候,他一表态,下面之人自然更愿意听从跟随……
失策了。
自己该想到这些,与荀寅结盟的,而不是找鲁王。
现在倒好,却让赵乾哲抢了先。
但后悔已经迟了,而且那赵乾哲此时又挑衅般看了过来:“郭寒,我劝你还是打消那点心思吧。今日之鲁地,可不是他鲁王能说了算的,而是该由鲁地所有百姓和将士来定自己的立场和将来。
“而我更相信,他们绝不会愿意归附于你梁州,就如他们不会向鬼戎屈膝投降一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