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面前数丈之外便是哗哗奔流的河水,真就只一步之遥。
但在他与河水之间,却是持刀而立的霍峻,一个能轻易阻挡其去路,还有把握将他正面斩杀的真正高手。
两人都不再是全盛状态,但很明显,无论状态还是本身实力,霍峻都要明显压过孙宁不止一头。以如今之态势,孙宁就算想要再扭身而逃,都可能在转身的瞬间被一刀劈杀,因为两人离得太近。
所以他没有再动,也没有逃跑的打算,只是定定立在那儿,将血浪横于胸前,做好了最后一战的准备。
同时,他口中也缓缓说道:“能在杀我之前回答我几个问题吗?也好叫我死个明白。”
霍峻目光一闪,神色平静:“你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惜一切地非要追杀我到现在?我可从不记得与你照过面,更别提有什么仇怨了。”
他这一问还真让霍峻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来,没想到这个也算是用刀高手的家伙居然都不知自己身份,这放在江湖上都算是一大奇闻了。
但他也看得出来,孙宁问这话是发自真心,是真不知自己身份。便在沉默后开口:“我叫霍峻,得江湖中诸多朋友赏脸,称我为‘追魂刀’。”
孙宁在听到这个名字和外号后,双目陡然就是一缩,自己总算输得不冤。
他虽非江湖中人,但之前也曾在江湖里走过一遭,对其中一些着名人物还是颇有些印象的。
比如一直以来就有传的所谓八大宗师的说法,就是指拳掌指爪刀剑枪器,使八种不同武器或武艺的高手人物。
他之前就曾和名列宗师榜单的鹰爪王郑证因打过交道,而眼前这位霍峻,就是宗师榜中刀道宗师,这可是整个江湖里最顶尖的高手啊。
怪不得自己在拼刀之下会被如此压制,完全不是其对手,那是真遇到此道第一人了啊。
可旋即,更大的疑惑也就出现了,他如此身份,怎么就执着地追杀自己呢?
霍峻后一句话就解开了孙宁心头的疑问:“你手中的刀是血浪吧?我亲传弟子柳残阳,可是被你所害?他已经有多年未曾现身了,恐怕已经被你杀人夺刀,尸体都被处理了吧?”
怪不得……
孙宁再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对方为何从露面就一直盯住自己。不是因为他已识破了自己身份,而是手中血浪宝刀的缘故。
在某些故事里,主角通常会在打败对手后,出现打了小的引来老的这一过程。而孙宁这会儿就碰上了相似的情况,只是这两者间的间隔过长,那都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
但他也没有抵赖的意思,摆了下手中血浪,爽快道:“不错,柳残阳是我所杀。这么看来,你是非要为自己的弟子报仇了!”
“他虽不肖,却终究是我亲传弟子,为他报仇天经地义!”说着,霍峻已缓缓踏上一步。
“慢着,我还有话要问你呢。”孙宁却急忙又道,“你是受人之请才参与到这场战斗里来的,我说的不错吧?”
霍峻默然,也算是一种回答了。
孙宁也没有一定让其开口的意思,继续着自己的推测:“那花了极大代价请你出手之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梁州军在那虎跳峡设伏,直到杀上崖岸,看到那些寻常伏兵,才否定了这一判断。若真是梁州军,以郭炎用兵之精,我们早就在漕河之上就全军覆没了,而且他们是不可能掌握我们进军路线的。”
这七日的奔逃,孙宁一方面要不断关注身旁,与霍峻斗智斗勇;另一方面,心里也是一直对此番遭遇做着不断的推演判断,猜测着那伏兵的来路。
经过这几日的细想,他已经有了眉目想法,此时索性就在霍峻这个当事人面前把话说开了:“虽然我这声东击西的策略不是太精妙,但自诩隐藏得也是很深,除了身边少数几人外,根本没人知道我们的确切目标与行踪。
“恐怕直到现在,郭炎都还以为我这一路兵马的目标会落在淮北呢。
“但虎跳峡的伏击却还是发生了,那唯一的解释就只有江南朝廷中有人泄露了情报,又或者,我的船队中,有人里通外敌,传递路线行踪!
“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到底是谁?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你都要死了,何必费这心思呢?”霍峻却不为所动,压根没有回答孙宁这些问题的打算,反而又跨出一步,便要出招。
“你再等等,等我把话说完。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只能自己作推断了。”
孙宁稍稍又往侧后退了一步,口中不停:“我不认为朝廷里会有人向那样的家伙传递信息,因为明摆着,他们的实力真成不了事,哪怕请来了你这样的高手。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伏击者自身有人在我的船队中了。官兵可以剔除掉,那就只剩下那些之前被征召的船夫人等了。这些人中,一部分是钱氏心腹,从钱宗流的反应看,他们应该也被排除,那就是剩下那些船夫中存在问题。
“可他们明明只是寻常百姓啊,怎么会与朝廷为敌呢?因为受人胁迫,被人收买?不,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些混入船上的船夫本就是伏兵的一份子,章森的出现就已经是答案了。
“太湖飞鱼坞,他们既是水匪,自然也有的是善于操舟之人了。所以这些贼匪的胆子确实够大,在明知道朝廷要剿灭他们的情况下,居然还敢乔装改名,受招入我船队,甚至就连之前那些想要靠岸攻击的船只突然破损进水也是他们动的手脚吧。
“但这还不够,飞鱼坞才多少人,怎么可能有这次虎跳峡的规模?又怎么可能请到你这样的高手呢?”
话说到这儿,天际红日初升,正好从孙宁的身后而起,照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来,显得格外高大,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