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桐、刘文默、简云舒、孙嘉行、土珀龙伫……”
一长串的名单足有二十四人之多,全列在纸上,被孙宁交于跟前杨衍中等官员传阅,直让他们看得神色一阵阵变化,满是惊讶与不安。
这些人有的就在锦官城内,有的则在眉城、乐城等等川蜀府县城池之中。其中有一多半是汉人,其他那些则是川蜀当地蛮人。但是他们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都是川蜀地面上有着相当地位和影响力的实权人物。
比如说这最上边的朱桐,正是太守府中的长史,算是太守夏坚峰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了,在锦官城中的影响和权势可当真不小。
再比如那个土珀龙伫,则是如今川蜀境内诸多蛮人部族中深得人心的一名族长,据说已经有超过七个蛮人部族在其掌握之中,共有超过两万蛮兵愿意为他出战厮杀……
所以只要是对如今川蜀情势多有了解之人,看着这份被唐家人交代出来的名单,都会感到一阵阵的惶惑难安。尤其是夏太守,更是后背阵阵发寒,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道:“大……大人,这会不会是他们刻意诬陷,想乱我川蜀的一个阴谋啊?”
这话立刻引得不少人出声支持:“是啊宁大人,这上头可是罗列了川蜀一半的实权人物了。要是唐家余孽真有如此外援,我们早就关他们不住了……”
“对对对,这一定是他们胡乱攀咬,想要乱我们川蜀的一个毒计,我们可不能上当了……
“当然,该做的查问和甄别还是得有的,不过眼下局势不稳,下官以为还是该以先安人心为主……”
面对着这些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辞,孙宁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目光不断在他们的身上端详逡巡。
最后才平静道:“你们说的都颇有道理。朝廷与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一份所谓的供词就真兴起大狱,牵连到如此众多的官员。”
这一表态倒是让大家稍稍安心了些,但旋即又有人小心问道:“那宁大人打算怎么做?”
“你们说了,现在安定是第一位的,所以本官是想先稳定锦官城内外的乱局,顺便见一见城内名单上的几名官员。”孙宁笑着看了眼杨衍中:“杨大人,此事就有劳你做安排了。
“至于各位,这段日子为你们的安全计,也请暂且留在各自衙门里,好生做事,就不要随意外出了。”
众官员的神情再变,这话中之意可是相当明显了,分明是要半软禁了他们,不让他们有与名单上一众人有联络的机会。
可不等他们再出声反对,孙宁已一摆袖子:“好了,如今诸事繁杂,时间紧迫,本官就不留各位在此蹉跎了。杨大人……”
“下官明白。”杨衍中即刻起身,冲一众同僚拱手:“就让下官送各位回去吧。放心,有我手下的官兵护卫,各位的安全一定不会受到威胁。”
众官员再度变色,然后齐齐看向太守夏坚峰。
眼下这些人中,论职权身份,也就只有他夏太守高过杨守备了。
可偏偏此时的夏坚峰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完全没有理会他们或提出异议的模样,很是配合就站起身来,冲宁逊行了一礼:“那大人保重,下官等告辞。”竟是率先退走。
这下,其他人就更不敢多言,带着满腔的疑虑和不安,默默出了厅堂。
直到此时,他们才算是真正领教到了乌衣司的可怕,原来这一衙门不止在金陵一手遮天,就是在川蜀这样远离朝廷的偏远,也能随心所欲。
孙宁目送他们离开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又跟着陷入到了沉思中。
就如他们所说,这份从唐守衡和其他几个唐门首脑人物口中迫问出来的,与他们有所勾结的名单,确实未必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别看在自己的极限施压下,唐守衡他们已经陷入崩溃,但他们的交代却依然不能尽信。
倒是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唐门一直以来与外界都有沟通,因为这名单上的人物可是有不少乃近几年才掌握的川蜀当地之权。若他们只是被关押在乌堡中,几乎与外界断绝联系,就是想要诬陷都找不到正确的人选。
而现在一个问题又摆到了孙宁面前,到底该怎么处置名单上的这些人,他们还值得信用吗?
可一时间,孙宁也没个准确的主意,毕竟事关整个川蜀的安定,可不是随意一想就能拿定的。
“真想不到啊,本来只是打算来此看看唐门这些年来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的,结果却见到了这样一个‘惊喜’……如果我没有这次的川蜀之行,恐怕不出数月,至少益州势必要爆发一场大乱子了。”
孙宁越想,心中越感惕然,自己身为皇帝,权力确实不断增加,可是不能真正掌握在手的事情也是越发的多了。
川蜀是如此,江南等地其实也差不多。比如那些一直与扶桑海寇勾结的地方力量,就只有之前被拿下的那批吗?
而要是真想追究到底,自己又能有几分把握在不扰乱当地局面的情况下,将这些问题一一根除呢?
他旋即苦笑,这可比在战场上和关陇军、平天军大战都要困难,至少战场上的敌人是可见的,但治下各地的种种问题及背后的主导者,却明显是不可见的。而且还会出现投鼠忌器之类的问题。
怎么办?
孙宁继续想着,一时却已经没有了头绪,唯有尽量先稳住当下,等着外敌尽去之后,再慢慢收拾他们了。
这发散了一想,就是半天时间。
等到外边太阳西斜,血红的夕阳照进厅中,孙宁才猛然回过神来。
而这时,杨衍中也赶了回来,正站在厅外,等着孙宁召唤呢。
“你进来吧,那些官员都安顿好了?”孙宁挑眉看了对方一眼道。
“回陛下,臣都按您的意思把他们送回各自衙门,再安排人手,看住他们了。”杨衍中进来后小心答道。
现在,这儿只有他君臣二人,外边又有杨轩守着,也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