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干事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方茴,似乎想在方茴脸上看出一些破绽。
大队长付大海倒是破天荒的替方茴说了句话,“韩干事,据我所知,杨知青形容的这个人应该是靠山屯的,他是个编筐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附近,应该不能是特务吧?
而且,咱们现在不是在说那本书的事吗?等找到了实证,咱们不怕这帮知青牙尖嘴利。”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大队长是悄声附在韩干事耳朵上说的。
韩干事“哼”了一声,觉得大队长说的有点道理。
“那个女知青,你来说说,你举报的就是这事儿?那本违规的书籍呢?”
杨云一愣!
什么书?
她哪知道什么书,她只不过是那天在集市上看见方茴,觉得方茴鬼鬼祟祟,今儿人家一问,她便说了,哪里知道什么书的事。
杨云摇了摇头,有些愣愣的。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件事。”
这时又有几个知青举手,不过大家举报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无外乎就是我看谁不顺眼了就检举他,他又和谁平日里有矛盾就揭发谁,总之没一件事挨得上那本书的边儿。
这让韩干事有些心急,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查谁用了谁的笔记本,谁又偷吃了谁的鸡蛋。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自有大队部的人去管,他堂堂革委会的干事,哪里有时间管这些罗乱事。
“行了,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那违规书籍的事?若是你们不说,我可要派人好好去搜了?
之前没直接搜你们的屋子也是出于尊重,若你们实在不交代的话,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知青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实在是今天阵仗有些大啊!
若是真搜出来,怕是得去农场劳改个一年两年。
一直隐匿在人群里默不作声的魏建功,悄悄看了一下女知青那边,正巧,对上郑楠也抬头看他。
两个人对视一眼,魏建功立马就给郑楠使了个眼色。
郑楠心领神会,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就在大队长下令要搜查所有知青房间的时候,郑楠犹犹豫豫的举起了手。
韩干事心中一喜,看来这是有人知道啊,他就要升官了!
“报告——”
大家纷纷看向郑楠,不知怎么的,大家心里都有一种“居然又是她”的感觉,似乎对郑楠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有了一丝猜测。
不怪大家有此猜测,实在是之前,郑楠两次闹的动静有些大,所以才给大家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那个女知青,到前面来讲话。”
韩干事干脆喧宾夺主,根本就不用大队长发号施令,自己反倒是充当起了发号施令的角色。
郑楠迈着碎步挤过人群来到前面,当她站定,甚至还得意的朝着方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她来了,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方茴立马收起那副玩世不恭和吊儿郎当,甚至还动手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妆容。
“郑知青,你知道?”
大队长也犯了合计,昨晚上他就听郝玉国说了这几个知青之间的恩恩怨怨,现在这郑知青居然跳出来,恐怕接下来会对方知青不利呀。
不过,此时主动权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
韩干事倒是十分高兴,甚至态度里隐隐有了几分兴奋,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架势。
“这位女知青,你有什么话说?”
郑楠站在那里,原本就长得白皙苗条的她,这几日,因着和魏建功偷偷摸摸约会了几次,整个人看起来都娇媚了不少,说话的声音甚至带了些许勾人心弦的意味儿。
韩干事愣了一下,心下一番感叹,呦,这女知青长得还不错啊,不过比起那个方知青,好像差了点意思啊!
韩干事猛然想起现在是什么场合,强自“咳”了一声,稳了稳心神,做出一派秉公办理的样子。
“革命队伍知无不言,你说。”
郑楠轻轻点头,看那神情,似乎在回忆。
“报告领导,其实休半天工那日,我也去了公社,刚才杨知青揭发方知青的事,我也是亲眼所见。”
大队长刚要打断郑楠的话,说这事已经过去了,可这郑楠却破天荒的没有搭理大队长,接着自顾自的说道,“而且我还看到——”
“你看到了什么?”
韩干事迫不及待,似乎什么天大的秘密就要被他发现一般,那革委会副主任的位置正在向他热情地招手。
“我还看见——方知青她在胡同里和一个男青年拉拉扯扯。”
“什么?”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就沸腾了。
拉拉扯扯?
这几日净看大戏了,一日比一日精彩。
前不久才刚堵了个魏建功现形,难不成这又要抓方茴一个现行?
这对未婚夫妻,还真是对狠人。
各找各的,玩儿的还挺花花。
韩干事尴尬地“咳”了一声,看向郑楠的眼神颇有几分不赞同似的。
“这位同志,说重点。”
郑楠瞬间明白了韩干事的意思,复又说道,“起初我也好奇方知青光天化日,怎么能和一个小青年不清不楚,于是我就跟着她跟了一路,在巷子口偷偷观察。
报告领导,我这也是实属为难,怕打草惊蛇,我也寻思着万一方知青要是联络特务什么的呢?就像您说的,这特务头上可没写着特务俩个字。”
这不着痕迹的马屁,拍的韩干事心里甚爽,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挂上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那人将一块用布包着的物件,偷偷给了方知青。”
一石激起千层浪,若说刚刚杨云的检举揭发,那纯粹就是小打小闹,无中生有,朝人家方知青身上泼脏水。
那么现在,郑楠的检举揭发,就几乎是将方知青钉在了重点怀疑人物上。
而且郑楠可是说了,亲眼所见还是个用布包着的物件。
什么东西能用布包着?
还得找了避开人的巷子里偷偷摸摸的给,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看来那私藏违规书籍,企图传播反动思想的人就是方茴啊。
此时,每个人面上都精彩纷呈。
大队长有些担心,可瞬间就想明白了。
他之前只是想把这方知青介绍给侄子,可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可不是护着一个“没一撇的人”的时候。
再说了,就是介绍给了侄子,俩人没结婚没登记,他也不能因为这么严肃的事儿护短啊。
要不然,说不定正好有人看他不顺眼,借此机会整他一把,那他这大队长的身份岂不是不保。
对,他得看清实物,于是瞬间,大队长就冷了脸。
“你可看清了?那与方知青接头的人是谁?那用布包着的东西又是个啥?”
韩干事也满含期待的等着郑楠的下文,郑楠似乎有些惊恐,眼里甚至渐渐浮上一层水雾。
“报告领导,与方知青接头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像个好人,那人一路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分开了之后那人又鬼鬼祟祟的不一会儿就从公社上不见了,至于那用布包着的东西是个啥,我还真没看清,我只看到了那布是蓝底白花的普通棉布。”
郑楠好悬编不下去。
大队长和韩干事怎么还追着问,她都说了是用布包着的,她怎么能看清里边是啥,要是真说出来是啥,那不就露馅了吗?
还好自己刚才反应的快,接下来只要一搜方茴的屋子,就能天下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