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继位不到一年就死了,群龙无首,加上之前祭典上发生的事,整个金陵陷入了惶恐不安的氛围中。
为了稳定局面,急需推举出新的南乐皇。
文武百官凑头一合计,意见统一的拥戴花燮成为新皇,众皇子公主也没有意见。
没办法啊,南慕痕死得意外,膝下倒是有两个儿子,大的七岁,小的刚学会走路,这种时候就别来添乱了。如果从南慕痕的兄弟中挑选,年龄合适的只有七皇子,但他生性懦弱,又没有修为传承,实在无法担此重任。
选来选去都不合适,有人灵机一动:不如推举花燮!
按照太祖皇帝的说法,花氏和南慕为异姓兄弟,既然是兄弟,谁当皇帝有什么区别。
其实区别大了,毕竟这一改,江山以后就姓花了。
精明的朝臣们此刻一个个装糊涂,甭管他姓什么,现在天下大乱,找个实力强的人做主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派了代表到花府商谈此事。
王爷王妃中了凌篁的毒咒,身体加速衰老,用便了能用的办法都无法缓解,只能进入音盏小空间,用时间暂停术让他们陷入沉睡。
音盏回来后,处理完伤口就开始修炼,花燮劝阻无用,只能陪着她一起修炼。
听说大臣们的来意后,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并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推举南慕倾为皇。
什么?不在。
那有什么关系,他迟早要回来的。
等不了?那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没办法。
朝臣只能同意这个方案,为了安定民心,还特意举办了盛大的登基典礼。
这也是历史上首个正主不在且完全不知情的被登基。
花燮拒绝当皇帝,但他还是顺承王,在南慕倾回朝之前,重大事件依旧需要他做决定,尤其是涉及到神殿方面的。
事关天下安危,花燮丝毫不敢松懈,日夜处理事务,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时间一天天过去,神殿造成的混乱不仅没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不停传出各地人士与神殿发生冲突而惨死的事件。
外面的事,音盏一概不闻不问,专注养伤和修炼。
自那日与凌篁交手后,虽没能将他收入小世界,但强烈的对抗让她精神力和空间力都有所提升,那股破壁的共通处也变得清晰起来,音盏想一鼓作气掌握这股玄妙的力量。
修炼起来没日没夜,转眼三个月过去。
天气变冷,冬天来了。
这日,锦瑟在院子里给老桃树施肥。
听雪苑已经重新建好,但老桃树被削去大半,现在变得光溜溜的,没了桃花的点缀,院子仿佛也失去了火力,死气沉沉的。
忽然,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在脸上。
锦瑟抬手一摸,凉的。
下雪了!
这才入冬就下雪!
她惊讶抬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很快被更震惊的发现替代——飘雪的只有听雪苑,其他地方并没有降雪,甚至远处云层间还透着阳光。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她放下木桶往外跑,一直跑到花园,从外面看更加明显,的确只有听雪苑附近在降雪。
怎么会这样?
太神奇了!
花燮从外面回来,后面跟着十七,见她呆呆站在花园,不由问道:“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公子!”
锦瑟眼睛亮晶晶的,指着听雪苑方向道:“您看,咱们院子降雪了!”
花燮一怔,举目望去,见不远处的院子上空蒙着一层阴云,洁白轻盈的雪花不断往下飘落,好像那里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
“哇!”十七看得眼睛直瞪,“还真是这样,走去看看。”
话音未落,花燮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飞掠来到院子,便见音盏站在老桃花树前,一袭白衣,仿若踏雪而来的仙子,雪白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数枝。
只剩下树干的老桃树忽然抽出新芽,迅速抽长变粗,分出树杈,长出嫩叶,结出花苞,然后绽放出一朵朵粉嫩娇艳的花朵。
不过三五息的时间,光秃秃的树干就长出茂盛的枝叶,繁花遍开。
花燮觉得自己像是在看自然科学频道的花卉四季,快进了整个生长过程。
但这不是录像,而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奇迹。
音盏收回手,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听到动静回头,莞尔一笑,“这树果然只开花不结果,怪不得不会谢呢。”
桃花映衬得她脸颊嫣红,人比花娇。
花燮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快步上前将人拥入怀中,低头在她发间轻轻一吻。
“出关了?”
“嗯。”
“伤呢?”
“都好了。”
“我看看。”
花燮一本正经去摸她侧腰,音盏怕痒,笑着从他怀里挣脱,“别闹,有人看着呢。”
“没看没看!我看雪呢,你们继续!”
十七刚进院子又一溜烟跑了,锦瑟也红着脸进了屋。
音盏瞪了花燮一眼。
花燮笑着拉住她的手,接了一片雪花,“你弄的?”
音盏:“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能唬人,但没什么用。”
花燮:“怎么会没用呢,改变自然规律,这是神迹啊!”
音盏笑着摇头,“没有改变,只是顺应而已,冬天本来就会下雪,这桃树也是四季开花,我能掌控这种规律并加以运用,但也仅此而已,做不到随心所欲,就像……”
音盏思索着,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说辞,“我拿到了一本高阶功法,但自身修为还停留在入门,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花燮眼里盛着笑意,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到耳后,缓声道:“别急,慢慢来。”
“能不急吗!”音盏叹了口气,“凌篁要聚集天下魔气强行破开大封,眼看就要到年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日在广场,凌篁最后与她说的话便是此事。
闻言,花燮也敛去笑意,道:“凌篁到底不是神,他要聚集天下魔气,需借助工具和仪式,不然何必等到年底。”
“你有头绪吗?”
“我猜……和降神仪式有关。”
神殿为何要在金陵举行降神仪式,如果要立威,直接取代皇室不就行了,何必费劲扒拉的假装弄什么祭典。
其中肯定有着深层意义。
“所谓的魔气需要入魔才会产生,而入魔需要有执念和心魔……”音盏忽然变色,“降神仪式的标记,难道是在人们心中埋下心魔的种子?”
花燮:“不管是不是这样,设计降神仪式,麻烦就大了。”
东州和西州还好,中州很多地方都举行过降神仪式,凌篁当真不顾一切发疯,波及成千上百万的人,叫他们如何阻止。
“现在只能全力阻止神殿在东州运作,中州那边江氏会配合散播消息,西州有六哥,最重要的——”花燮看向音盏,“还是得阻止凌篁行动。”
凌篁的目标是大封。
音盏沉默片刻,看向他,“阿银沉睡之前交代我一定带着你去大封,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还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回涂丘……祭拜族人。”
……
涂丘。
四面环林,居中为丘,芳草鲜美,宜耕宜居,没有尘世间的烦恼与喧嚣,妥妥的世外桃源。
大自然的自愈能力很强,即便经历过夜火和屠杀,十多年过去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郁郁葱葱,遍地山花。
只有从时不时冒出的废弃工具和长满野草的木头,窥出人类曾经在此生活的痕迹。
乾坤阵已经失效,音盏带着花燮穿过树林来到丘陵中段,路上遇到了不少生活在此的野兽,见到人立即警惕地远远躲开。
音盏一边走一边给花燮介绍,狐狸这次也跟来了,愉快地在草地上打滚扑蝶。
“这里以前种着萝卜,为了不让野兔子偷吃,他们家养了只红嘴隼,可厉害了!打猎的好手!”
“看见那条河了没有,旁边的山丘就是我平时放野的地方!”
“再往前就是我们家……不过现在没有了,都被烧了。”
花燮轻轻握住她的手,“去看看吧。”
音盏点头,与他一道走了过去。
涂丘的房子都是用木头和茅草盖的,大火一烧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倒是用来圈养野兽的泥墙还在,烧得黑漆漆的,长着蘑菇和杂草。
花燮看着眼前的废墟,回忆着音盏和他说起过的场景:小音盏在院子里与银狼嬉戏,爬高蹿低,被父亲督促着留在家里练字,被母亲数落又去河里玩水把衣服弄湿……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就会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嫁人、老去,那自己就遇不到她了。
命运啊,真是又残酷又奇妙。
“离开混沌之森后,我和阿银来过一次。”音盏道:“翟天临为了斩草除根,当年曾清点过人数,将尸体就地埋在前丘上,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拜祭一下他们。”
与凌篁这一战,胜负未知,希望族人在天之灵能保佑他们此行顺利。
如果失败,以后怕是也没机会再来了。
埋葬百里族人的地方没有立碑,光秃秃的土包上长着一株手臂粗细的树,这是音盏上次来的时候亲手种的。
百里族人不讲究殡葬,死后就地掩埋,回归大地,所以音盏这次前来祭拜什么都没准备,也没有跪下,只是看着长势喜人的小树,轻轻诉说着对他们的怀念。
“爹爹、娘亲,你们还记得吴痕哥哥吗,当年就是他违背承诺,将涂丘之事透露给神殿,最终引来祸端,如今他死了,为了救我而死……当初我救他,害了你们,最后他又把命还给了我,因缘而生,果报自受,大抵如此吧。”
“上次阿银陪我一起来,这次却没办法露面,他受伤了,伤得很重,没有办法保持人形,本体也缩小陷入沉睡,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恢复,等那一天再来看你们。”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音盏看向身边的人,浅笑道:“他叫花燮,是我喜欢的人。”
花燮挑眉,“只是喜欢吗?”
音盏抿唇轻笑,清眸上挑,露出“你有什么高见”的神色。
花燮眨了下眼睛,整理好头发和衣襟,恭恭敬敬朝前弯腰行礼,道:“各位百里前辈,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第一次见面空着手不太好,但不清楚你们喜欢什么,只好擅自带了一颗真心前来,以后小盏就交由我照顾,我会一生一世爱她、护她,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希望得到众位的祝福,谢谢。”
语毕,正好一股清风拂过,树叶哗哗作响。
“瞧!”花燮笑得妖冶,“大家高兴得鼓掌了。”
音盏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翘起,这自吹自擂的家伙,不过若爹娘还在世,一定也会很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