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台上的祭司结束念咒,展开双臂高呼:“天神大人,下界信徒在此,请您降临吧!”
他声音不大,却像用了扩音装置似的在广场上空回荡。
人们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天。
只见刚才还明亮的天色暗了下来,乌云从四面聚集过来,狂风骤起。
轰隆——呲呲呲——
雷声中开始亮起闪电,在越来越黑的云层中穿梭游移,绚丽而恐怖!
这不就是聚雷术嘛,
台上的祭司是个雷系修者!
音盏终于明白池翌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顿时有些无语,这天神出场果然……不同凡响!
如果花燮在场,就能给出一个更贴切的说法——真能装逼!
但围观的百姓不知情,雷系传承本来就稀少,修者也未必能分得清是神迹还是法术,顷刻间风云变幻,雷鸣电闪,平日哪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奇景,加上对自然的敬畏之心,震撼效果拔群!
“天神大人!请您降临吧!”祭司又是一声高呼。
周围的黑袍人齐刷刷跪下,跟着大声呼喊:“天神大人!请您降临吧!”
狂风加大,天上的云开始涌动。
一道闪电直劈而下,耀眼的光芒刺得人们纷纷闭眼,再睁开时,只见一道黑气缭绕的云雾正从空中往下速降。
堪比之前的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轰然落地,强大的威压朝周围扩散,空气似乎凝滞起来,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响。
“拜见天神大人!”
祭司早已换成匍匐跪地的姿势,高呼声打破了现场的安静。
接着两侧的黑袍也全都跪地高呼,连万兽楼的人都照做了。
南慕痕站在祭台下,看着笼罩在黑雾中完全看不清面容的凌篁,忽然心神一凛,膝盖就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他嘴唇抿成一线,垂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缓缓开了口,“南乐帝国,南慕痕率众臣拜见天神大人。”
皇上跪了,大臣们哪敢站着。
百姓也呼啦跪下,埋着头不敢多看台上的存在。
人们都跪了,站着的人便变得显眼起来,尤其音盏还穿着一身雪白,气质出尘,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仿佛雪中傲然挺立的梅花,清冽绝艳。
池翌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轻声道:“是不是要动手了?”
音盏没有回答他,静静看着台上,似乎想透过黑雾看清里面的人到底什么样。
她有种感觉,凌篁也在看着她。
“你来了。”
广场上空忽然响起道声音,语气像是老友相见那样平静,却不知道从何处发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南慕痕猛地抬头,朝四周看去,看见音盏的时候忍不住站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纷纷转头,看向站在人群的两个人。
池翌被盯得不自在,偏头道:“太尴尬了,你倒是说话啊!”
音盏依旧没有理会他,径直朝前走去。
池翌张了张嘴,左右看看最后决定跟上去。
自从凌篁现身,现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敬畏,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此刻见那两人不仅不跪,还若无其事的朝祭台方向走,纷纷露出惊讶不解的神色,并自觉偏身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音盏走得不急不缓,路过南慕痕时,后者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眼台上后没有开口。
“你们是什么人!”祭司直起身子,神色不善地看着两人,“竟敢对天神大人不敬,是要遭天谴——”
银鞭倏出,猛地缠上祭司脖子,将他从祭台上狠狠甩向地面。
祭司本身也是雷系修者,却没等反应就到了台下,一是他自己大意,没想到对方敢在凌篁面前动手,二是以对方出手的速度,确实想避也避不了,不由惊骇地看着音盏,猜出了她的身份。
“你是百里音盏!”
他捂着脖子站起来,看了眼黑雾,脸色微变,止住了准备说的话,退到一边。
黑雾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有头、有手、有脚,就是看不清五官,面向音盏,“我们又见面了!”
这声音是直接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其他人都听不到。
音盏袖摆一挥,将银鞭收回,淡漠道:“可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为什么你就是阴魂不散呢!”
凌篁:“本尊也不想麻烦你,但天意如此,谁叫你是那个人的后代,还是开启新世界的钥匙,就算本尊不找你,也会有别人找你。”
音盏皱眉,“还有别人?”
凌篁却没有继续这个,转而道:“百里森对本尊有恩,你是他的后人,又身具空间传承,本尊并无意为难你,只要你肯解开大封,本尊甚至可以承诺你,不杀花燮。”
百里森便是留下《阵法秘籍》的那位先祖,果然,凌篁从很早以前就盯上了百里一族!
音盏清眸中闪现一抹幽寒,拢紧拳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解开大封?”
黑雾涌动,“银星没有告诉你?”
音盏:“魔尊被封印万年,气数已尽,就算你获得他残余的力量,也根本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所以本尊需要你。”凌篁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你的空间术加上本尊的实力,定然没有问题。”
“有!”音盏:“空间穿梭需要定位,三千世界只多不少,我根本不知道你口中的世界什么样,在这偌大的虚空中无异于海底捞针。”
凌篁发出一声轻笑,“这你不用担心,只要进到大封,自然有宝物能够帮你定位。”
音盏皱起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宝物,但凌篁如此信心满满,想来不假。
她试图换个方向,“你为何一定要回去,这里……你可以像以前那样经营神殿,只要不滥杀无辜——”
“小丫头!”凌篁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音盏直视着他,同样冷声道:“你——既不是神,也不是当年的魔尊,不过是一道没有自我的神识,苟延残喘千余年的可怜人!”
“你—找—死!”
凌篁大怒,黑气骤然暴涨,掀起一股狂躁的飓风,将周围的幡旗吹得七零八落,跪在下方的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气势碾压过来,呼吸变得困难,一个个面色渐渐发白,接连栽倒。
南慕痕眼神诸多变幻,听到身后的大臣也因为承受不住这股气势而倒地后,额上的青筋隐隐爆起,狠狠咬牙,周身气势蔓延而出,以屏障的方式挡在前面,截住了凌篁的威压。
这一切发生得无影无形,但威压的冲击确实减小了,人们终于能够顺畅呼吸,脸色开始缓和。
音盏转头看向南慕痕,神色复杂。
凌篁本来就在气头上,见他竟然敢反抗,当即发出声冷哼,恐怖的气息如巨浪一般席卷而出,狠狠朝南慕痕碾压过去。
南慕痕整个人飞起,仿佛被只看不见的手抓着抛上半空,狠狠砸在地面上,束发的王冠都碎了,人也被砸得大口吐血。
“皇上!”
朝臣大惊,想去扶起皇上又不敢动,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
不是说好降神祈福的吗,分明是招来个凶神恶煞啊!
连他们都失了冷静,更遑论百姓。
刚才的威压让人心悸难耐,底子弱的人直接昏厥过去,又见那黑云似的神竟然连皇上都打,在恐惧的支配下打起退堂鼓,开始偷偷溜走。
一个人起身要走,立即引得第二个跟上。
很快,边沿的人群纷纷起身逃散。
凌篁的那没有五官的脑袋从南慕痕身上移开,“看”向人群。
音盏心里一突,连忙阻止,“不要!”
然而晚了一步。
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忽然被凭空冒出的黑烟缠绕,惊恐不安地发出叫声,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翻起白眼,皮肉渐渐瘪下去,像是有什么在吸食他们的血肉和生命力,最后变成一具具狰狞恐怖的干尸。
这个画面实在太可怕了!
惊惧到极点时,人连叫声都发不出,只是僵在原地,面无人色地倒抽气。
啪——
银鞭狠狠抽在黑雾上,却像抽中空气一般。
黑雾原地消散,在另一边重新凝聚成人形,淡漠地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本尊的事还没结束,要走可以,把命留下。”
众人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哪里还敢有逃走的心思,内心无比后悔来凑今天的热闹,如果待在家里就不会遇到这要命的事了。
音盏握着银鞭的手指攥得发白,一边怒视着凌篁,一边分出神识注意着四周。
池翌踱步上前来到她旁边,提醒道:“先别急着动手,打听人质消息要紧。”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凌篁还是听见了,偏头“看”了过来,道:“人质?说起来,怎么没见你相好的啊!”
音盏微微一笑,“他来了,你还会那么气定神闲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提起花燮的时候,音盏明显感觉到凌篁的情绪在波动。
她只能理解成对方不喜欢充满未知的变数,更喜欢掌握一切的感觉。
“别刺激他。”池翌在一旁提醒道:“这样对我们没好处。”
但音盏好像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纯炎能够克制魔气,你甚至不敢与他拼命,只能采取些下三滥的手段,说真的,别说神了,就连当魔你都不够格!”
池翌扶额,“音盏,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耍嘴皮子并不能解决问题。”
“但能出气,我早就想骂他了。”
音盏转头看向他,莞尔一笑,“反正现在,花燮应该已经把王爷王妃救出来了,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台下被扶起的南慕痕蓦的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她。
池翌也瞪大眼睛,神色不明,“花燮不是守在兽库——你骗我!”
音盏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轻轻开口道:“池翌,你还是我认识的小池子吗?”
池翌浑身一震,漂亮的猫似的眼睛微微眯起,再也没有之前的帅气无辜,变得危险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音盏脸上的神情一下变得难过起来,“果然——”
她勾了勾唇,似乎想笑,但表情比哭还难看。
“你就是凌篁!”
池翌闭上眼睛,身上的幻术解除,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记忆中,池翌喜欢一切艳丽的色彩,衣服总是穿得花团锦簇,身上还时常熏着花香,往后收的小辫缠着彩带,连带的珠帘都是七彩的。
可现在,他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沉重压抑的黑,缠鞭的彩带没了,变成猩红的头绳,于腰间束着发尾。
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