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王爷的书房设在清晖院。
楼台水榭,假山嶙峋,曲廊蜿蜒,一步一景,素雅清静只是此刻夜里不大看得清,但能听到院中泉水汩汩做响。
花燮信步走进院子,跟在花王爷身边的人立即敲门通报,“王爷,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开口的是花王妃,显然和王爷一起在书房等他回来。
花燮来到书房门口,看了一眼,倚着门笑道:“这么大阵仗,是打算对我严刑逼供呢还是混合双打。”
屋里,花王爷坐在书桌后执笔在写着什么,花王妃坐在偏椅上,就着灯在看书卷,闻言放下书,瞪了他一眼,嗔笑道:“你做了什么要我们逼供?”
花燮笑笑,缓步进屋,“我既然来了,有什么你们就问吧。”
说着来到花王妃旁边,一撩衣摆,从容坐下,伸手去翻搁在案桌上的书卷,瞧了两眼觉得没趣,又随手丢下。
花王爷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放下笔,这才朝他看过来,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王相被翟家的人带走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并非疑问句。
花燮后脚才踏入王府,他就已经得到宫里最新的消息,显然也是有些手段的。
“以后都没有王相了。”
花燮懒懒地靠着椅背,将宫里后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的很客观,并没有添加自己的看法,有一说一,只是没有提对音盏的怀疑。
听完后,花王爷倒没什么反应,花王妃则忍不住骂了句“那个王——王八蛋,禽兽不如。”
花燮偏头,问道:“甯姐,你这是在侮辱王八呢还是蛋。”
花王妃嗔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也是,王八还能炖汤呢,有的人啊也就剩下一张厚脸皮,心肝肺都没了。”
听着母子俩一应一和,花王爷无奈地摇了摇头,清咳一声找回话语权,道:“燮儿,你手下人查案子的事,是你的意思?”
花燮抬眸,似笑非笑道:“您都说是我手下的人了,她的行动自然都是我授意的。”
闻言,花王爷皱起眉,静静看着他,道:“我要知道原因。”
说完见他依旧懒懒靠着椅背,动都没动一下,又补充道:“别拿‘你喜欢’那套说辞来蒙我,失踪事件涉及王相,说白了等于牵扯翟家,你不可能没想到这点,为什么还要插手。”
花燮看着自家老子,突然勾唇笑了起来,“就在之前,太子也这么问过我。”
花王爷神情一凛,“你怎么回答的?”
花燮:“好奇。”
花王爷一噎。
花王妃轻笑出声,道:“倒是燮儿会说的话。”
花王爷揉了揉眉心,心累地看着王妃,道:“你啊,别一天惯他,瞧瞧这小子行事,说好听点是随性肆意,说难听点就是嚣张倨傲,没什么事时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有事的时候他这态度,难免落人话柄。”
花燮“呵”了一声,淡淡道:“爹,你这是要儿子以后夹着尾巴做人,连话都少说是吧,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供人们茶余饭后说着玩的吉祥物?”
花王爷面色一沉,“这是什么话!你可是顺承王府唯一的嫡长子,未来的顺承王,什么吉祥物乱七八糟的,金陵那些谣言有多少还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怪得了别人?”
花燮嘴角勾起抹嘲讽,抬手覆上脸上的面具,神情淡淡的,道:“是我作的,但不这样的话,你儿子坟头的草都及腰了。”
正因为他在金陵有着极高的知名度和关注度,走到哪儿都能被人认出来,一举一动备受关注,那些人才不敢轻易动手。
这些事外人不知,花王爷和王妃却是非常清楚的,闻言周身一凛,表情凝肃起来。
“那件事……未必是皇兄做的。”花王爷语气略显无力,这话说出来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花王妃想起往事,脸色也非常不好看,冷笑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伤了燮儿的是个水系高手,放眼整个大陆,有此能耐的人都在南乐皇宫,没有南慕雄的命令,他们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出手?要不是静诚大师损耗灵元相救,燮儿他……”
说到后面,花王妃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即便过去数年,每次提起此事依旧后怕不已,她就花燮一个儿子,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一定要凶手偿命。
当年要不是静诚大师拦着,她差点就杀向皇宫……这些年还得对那个人虚与委蛇,维持表面的尊敬与友好,简直恶心得令人作呕。
花王妃垂泪道:“要不是为了燮儿的伤,我才不耐烦做这个顺承王妃,虚情假意的和你那个皇兄演戏。”
“甯姐。”花燮伸手覆上她的手,静静握住,温和笑道:“别哭,哭了就不美了。”
花王妃反手握住他的手,不知道想起什么,反而更难过了。
花王爷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想要安慰妻子几句,却又不好跟着她骂皇上,毕竟那件事没有确切证据说明是南慕雄做的,且儿子出事后,皇上也损耗了灵元出手相救,万一从头到尾是个误会,那不是冤枉人嘛。
“当年,静诚大师心力耗损时,皇兄也曾施以援手,我觉得事情……”
“别提这茬。”花王妃打断他,冷着脸道:“若论虚情假意惺惺作态,你皇兄也未必逊色那个姓王的。”
花王爷脸色有些难看,“你别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花王妃冷笑道:“你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继承顺承王爵位的?”
花王爷一怔,他记得是十岁那年生辰,皇上在当天送来了顺袭封旨,作为送他的生辰之礼,那时候南慕雄才坐上皇位不久……
花王妃:“没记错的话,你十岁就继承了爵位,而父亲,更是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被先皇封为顺承小王爷,我们燮儿呢?再几个月就及冠了,南慕雄连提都没提,即便他忘了,这么大的事身边会没个人提醒?”
花王爷哑口无言。
“我才不想做什么顺承王爷呢。”花燮伸手拍了拍王妃的肩,吊儿郎当地笑道:“不当王爷,你儿子照样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绝对比王爷的娘要尊贵,嗯,别气。”
“我不是气。”花王妃对着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扯唇笑了下,又不甘心道:“娘也不稀罕他家的王爷,这不是和你爹讲道理嘛,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未必存了这个心思。”
花王爷看着面前母慈子孝的情景,心里不免酸酸的,从小到大,儿子都和王妃特别亲,两人与其说是母子,更像是一对姐弟……记得儿子第一次开口叫甯姐时,王妃笑得很开心,他却气得不轻,板着脸将这不知礼数的逆子教训了一顿,之后儿子对他就更爱答不理,这些年来,一直如此,不能说他不孝顺,但花王爷总觉得两父子间差点什么。
大概是那种交心的信任吧。
花王爷在心里想着,见花燮伸手将王妃和头发缠在一起的步摇捋顺,哄小孩子似的说道:“行了,讲道理这种事和我爹这死脑筋是说不通的。”
花王爷当即变脸,怒了,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爹放在眼里,正要怒斥时,见花燮一改懒散的姿态,挺直腰背,朝他看了过来。
儿子鲜少有这么正经的样子,花王爷一时忘了骂,神色微凛。
“爹。”花燮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难得的严肃,“您还记得爷爷和二叔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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