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该从哪着手呢,”孙杰边想边揉着肚子,不知道是没吃午饭饿的还是刚才一顿狂奔岔气了,现在胃一阵阵的痉挛,“既然此地即为神洲村,那完成主线任务破局的关键肯定也在个中,不能急着离开,得再多转转。这不过,这城里的人现在就跟疯了一样,我再随便晃悠很可能直接给人当街批斗了,还是得小心为上。”
“反正,午饭肯定是没着落了…”
在喘匀气后,孙杰开始小心翼翼地“走街串巷”,见人就躲,见缝就钻。他本身就不清楚自己该在这城中找寻什么,又不敢找人打听,大半个下午过去,除了把自己搞得风尘仆仆外,主线任务毫无进展。
临近傍晚,“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孙杰苦着脸想道,“以我现在普通人的身体状态,一顿不吃饿得慌,进试炼后一口饭一口水都没进过肚,虽然还不至于饿死渴死,但如果等到明天还不补充能量的话,再被这帮疯人逮住只怕连跑的力气都没了,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先搞些吃喝来。”
此时街头上已经飘起阵阵饭香,毕竟信仰能提供疯狂的力量却不能果腹,革命小将也是得吃饭的。折腾了一天后,各个派系逐渐回到各自驻地开始做起大锅饭。现在的神洲村讲究的是集体主义,谁要是敢私自回家吃饭就等于是在薅集体的羊毛,是要被踢出革命队伍的。因此各派系的小将们也便成天不回家,一起在街头吃饭睡觉,第二天继续革命、造反,打倒一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杰思虑良久后下定决心为了晚饭铤而走险。他趁没人注意将一具白天械斗留下的尸体拖进小巷中,换上了死者的衣服,仔细检查了袖标和语录都齐全(他现在明白了之前对方查验的并非修表和雨露),努力在脸上挂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后,便大剌剌地向最近的一个小将营地中走去。
经过白天的观察,孙杰发现街上这群疯子只认派系不认人,只称同志不称名,因此便斗胆浑水摸鱼混口饭吃。进入营地后,他一副熟络的样子和周围小将们打着招呼,“哟,大哥,今晚吃啥饭啊?”“欸,吃着呢,妹子。”“诶呀诶呀,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啊!”
周围革命小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孙杰感觉冷汗顺着自己的鼻尖流了下来,他强装镇定走到灶台前,陪笑道:“那个师傅,给同志我打口饭吃呗。”
炊事员是一名胖胖的革命小将,他死死盯着孙杰的脸,然后问了一句直击灵魂的问题:“你为什么戴着眼镜?”
“因为我近视,不戴眼镜看不清啊。”孙杰感觉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他是敌特!有敌特混进队伍中了!”“抓住他!戴眼镜的肯定是**派!”“没有贫下中农会戴眼镜!他近视一定是看**书籍看的!”
“哈?”孙杰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炊事员一饭勺抽倒在地。虽然正是吃饭时间,但革命小将们的斗争热情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们立刻放下手中的饭盆抄起家伙便向孙杰冲了过来。
“他喵的,为什么白天那伙人逮住我的时候不提眼镜这事啊?”孙杰欲哭无泪,“这年头,近视戴个眼镜都有罪啊!”
事实上,孙杰白天碰到的那两伙革命小将,其实是神洲村中现在相对温和的两个派系了,大多都是正在读书的学生娃,被革命的热情点燃才毅然投身于伟大的事业当中(更大的原因是学校给烧了也没学上了),所以对于带眼镜的人没有那么大的恶感。但晚上的这一群人,确是目前神洲村中最疯狂的一个派系,经历过大检阅和大串联的红色联合。他们大多出生困苦,几乎没上过学,在他们眼中,戴眼镜便等同于**权威,是要打倒(物理层面)批烂(精神层面)的存在。
今日孙杰也有幸见过红色联合派系,就是他们让他意识到这座城是多么得疯狂,算不上敌对派系的女孩只是上楼顶舞旗,便被乱枪打死。所以对于明确了是敌人的孙杰而言,这帮小将更不会客气一丝一毫。
就在孙杰即将被送去马克思面前悔过时,一声雄厚的声音响起:“都给我住手!”男人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狂热的革命小将们瞬间停止了攻击行为,束手立于街两边。
“林帅…”“彰总…”在一声声崇拜的呢喃声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到孙杰面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见到此人的第一眼,孙杰便知道他便是自己今天找寻了大半天的目标,因为他身上的冷静与沉着,与整座城的狂热而疯癫的氛围格格不入。
“你受惊了,兄弟,”男子低声说道,“我能看出,你和其他人不同,和我一样,我们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请配合我,我带你离开这。我叫林彰,目前在村里还算有点威望。”
孙杰轻轻点了点头。
“各位小将,这一位是我从山外请来的咱们特色主义的学者,准备安排他给大家讲讲理论课,”林彰扶着孙杰对周围小将们大声喊道,“你们在武斗的同时也一定要分清敌我关系,不要误伤友军!”
“啊!我们竟然伤了政委!真是该死,这是在破坏革命啊!”“难怪这位同志戴着眼镜,肯定是夜以继日在学习特色主义,我等自愧弗如啊!”“王月半子,都怪你!让我们把政委错认成了阶级敌人!”“我…我有罪,我愿以死赎罪!”…
林彰轻轻捏了孙杰胳膊一把,后者意会,知道眼下自己得说些什么了,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同志们,同志们,大家稍安勿躁,虽然我确实受了点惊,但看到各位小将如此有警惕性,取而代之的便是安心感啊!我们的队伍如此团结强大,任何敌特也别想渗透进来,何愁革命大业不成啊!”
“感谢政委夸奖!”“我们要再接再厉,今晚都别睡觉了,和我巡街去,决不让敌特有一丝一毫可乘之机!”“别今晚了,就现在吧!”
成功摆脱红色联合的革命小将后,林彰带着孙杰离开了主路,长叹一口气后道:“如此情景,神洲村岂能久存?当今龙王,享受人们的崇拜,这群人便彻头彻尾地开始贯彻执行了,想要救村,恐怕只有…”
“只有屠龙一条路能走了…”孙杰接过话茬,心说自己总算和主线沾上边了。林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带头走到了弄巷深处的一处四合院前,轻轻敲了敲门。
“彰哥你来了…这位是…”一位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推开了门。“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吧,他和街上那群人不一样。”林彰拉着孙杰闪入门中,“老爷子怎么样?”
“快撑不住了,”少年摇了摇头,“他刚才就想给我先把这最后一课上了,我一定让他坚持到你来。”“那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进屋。”林彰果断说道。
卧房之中,一老者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他用尽全力一般睁开双眼,看向三人。
孙杰注意到,在老者头上,有一对已经干瘪的犄角。
“林彰,你小子,还是来了啊…”老者虚弱地笑了笑,言语中似有些许嘲讽和惋惜。
“您这最后一课,无论如何我也得来听,”林彰坚定道,“屠龙者的经验,正是我辈所需求的!”
“哼…”老者的笑容中多了一丝苦涩,“这最后一课,我要教给你们的是,不要去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