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就是注定的事。
自他被赋予这样异于常人的灵力降临于世，便是要担负这样的职责。
这是萧无意自小拜入师门就已经觉悟之事。现在他再次确认与体悟到了这点。这却非是口上的空言，是如同信仰一样要去实施。
“等到神女复生的那日，你的职责才真正开始。”傅千秋在提醒他，但他也意识到，等到那日，正清也将不复存在。她的肉身不再，她的魂灵被吞噬，唯独留下自己，带着终身的遗憾与负罪，像师父一样难以再爱其他的人。
神女复生后终将是神明，那已经不是自己所爱之人，而是高高在上，仰望的所在。
忽然，萧无意的眼前、脑中闪过许多正清与他嬉闹的场景来。她的笨拙、她的嬉笑、她与自己斗嘴的各种纷杂神情，在不久的将来统统会消失殆尽。
“无意，”傅千秋轻唤了一声，“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看得出，自己爱徒精神不佳，甚至可以说是消沉。他绝少见到萧无意这样的神情，只有在以往对自己灵术测力不佳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不过，那只是年轻人对自己要求过高，无法达成而造成的失落感罢了。
但此次却是不同。他看得出，萧无意是真正的陷入矛盾与痛苦之中。他刚才与之问话，虽然回答很是坚定，但口上的坚定怎能表示内心也是如此呢。
萧无意眼中带着茫然，抬起头来，对傅千秋先施一礼，以做告辞。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脚下轻浮，傅千秋还是有些担忧。
“清云。”
他唤了一声，身后黑影之中渐渐生出另一个影子来。待那影子完全独立出来，才显出真面目。那非是一个黑影，而是一个身着暗色劲装的男子。只是他连同头发、眼瞳都是漆黑。若是站于暗处，不发一言，如同隐身一般。
“主人。”
声音冷冷淡淡，眼神却是已经落在转身而去的萧无意身上。
“你替我送送无意吧。”
清云的注目又回转到傅千秋的身上来。
“今日无意的心情不好，你陪他走一段吧。”
“是。”
对于傅千秋这样的命令，清云有些诧异。但没有过多询问，简简单单一字就应了下来。其实，他不过是不太会说话罢了。
刚才傅千秋与萧无意的对话，清云听得很是清楚。他虽然没有刻骨铭心的爱过，但萧无意的心情不知怎的，他竟然很是理解。
只是他真的不太会说话。
他照着傅千秋的命令，跟上了萧无意的脚步。
萧无意注意到身后又来一人。当他回头之时，清云已在身旁。
“师父让你来的？”萧无意知道，没有傅千秋的命令，清云不会挪动半分位置。
“主人担心你。”
萧无意见清云老老实实跟着自己，试图陪自己说话，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惹得萧无意轻笑一声。
“师父何苦让你来劝我。他应该知道你是最不会说话的。”
对于这样的真话，清云只蒙头跟随，无法接上话头。最后，只得萧无意再开了口。
“恐怕师父就是知道你不会说话，才让你来陪我。”
门前已备下的马车被萧无意拒绝。他想独自走了回去，以便清醒自己的头脑。他回头看了清云，征求他的意见。清云只摇了摇头，就算是赞同一道步行。
两人直径走了些路，也未再发声。或许该说，是萧无意等清云先说话，却依旧没有等来。
“为何你与澜清倒似有话说？”
听见这个名字，清云停下了脚步。萧无意回头一看，也同他一同站定。
“澜清，我的表妹。你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怎会。”
这两个字好像是被清云在胸口憋了很久。
“听她说，你们两个很聊得来。这倒是件怪事。”
不知为何，现在的局面是两人倒置变换了目标。原本应该他帮助萧无意解愁，现在却被萧无意反问起他的事来。
“是曾与玉小姐聊过一次。”其实也不算是聊天吧。只是玉澜清好奇心过盛，硬拉着自己要与她谈话罢了。也或许，当时她是害怕，有自己在身旁让她有了些安全之感。
“只是一次吗？”
清云认真点头。
“但她好像还在记挂着你。”
萧无意对于自己表妹非是面上如此的冷漠。那点少女的心怀，那点变化，皆是逃不过他的眼去。
“自从你的出现，她对我可是放弃了。我该谢谢你。”
对于萧无意这话，清云不太明白。但看到萧无意脸上明显放松了的神情，他心中想道，自己恐怕这次任务完成的还算可以。
“你有想过出仕吗？”
“出仕？”这让清云更是不明，“这是普通人的出路，与我不合适。”
他是何种身份，萧无意怎会不清楚。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虽然知道清云不是敏感的性格，但他刚才竟然对一个异灵之体的人提了这样的问题，算是件唐突之事。他也有些后悔。
“没事。不过，你与我提此事是为何？”
“因为不想你被埋没，你的才华，还有你的情感。”
他的才华？他的情感？
这些清云从未想过。因为他的才华，他的那些灵术与武艺虽然一些来自于原本身体的能力，但终归大多数还是来自于现在这个异灵之体。他早已不是个正常人了。他又怎能与普通人一样去出仕。
更不用说他的情感。那是他更不敢奢求的了。
“无意，你是想替玉小姐问我些什么吧？”
如此直截了当的问话，让萧无意只得点头。这人老实不太会说话，但一开口也是简明扼要，甚少废话。
“我是个异灵，你应该再清楚不过的了。”萧无意没有应他，只望着他，“既然你知道，为何还把自己的表妹往火坑里推呢？”
没想到清云是这样看待此事的。萧无意无法让他强迫接受自家表妹，自己只是试探罢了，却没想，清云将此事看得如此之深。
此时此刻的清云眼里透着坚定的亮，如同天上的星子之光。虽是明亮，却是在云层间遮掩着，躲避着，闪烁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