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水仙的那番抱怨，玉澜清并未完全听进去。一路车行，她撩开了车窗帘，只望着外面的风景。极少去注意身边之人的话语。她的心思早跑远了。
她还从未有过如此重的心思。好像就是从那日，自己亲耳听见的车内私语，强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倔强模样之后，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憋闷坏了。憋得早没了以前面对正清之时，与她争表哥争得醋意横飞地娇蛮劲。好像现在的萧无意在她心里一下子隐退后边去。在他之前另一个身影越来越靠前，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扰得她猛挥手，想挥去了心里的影子。但她眼前只有沿路风景，哪里有什么人影。反倒让水仙紧张起来，连声问了她好几次。
“小姐，你怎么了？是有飞虫吗？”水仙护她护得紧，马上上前来替她扇了几下，却没见到半只飞虫。
“我已经赶跑了。没什么了。”
玉澜清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只得放下窗帘，不再去看，不再去想。但密闭的空间里，除了身旁的水仙，再无其他，也鲜有解闷之法。即便水仙闲聊个没完，在她听来也是无聊得很。根本提不起兴致与她对话下去。
水仙再是粗心大意，时间久了也觉察出自家小姐的异状来。
“小姐有心事？”
虽是确实，但玉澜清没有点头肯定。水仙不得不往下猜测。
“难道还是想着表少爷的事吗？”
“难道除了他，我还不会想些别的吗？”玉澜清口气烦躁起来，随意道，“我不过是想着家中之事。出来许久日子了，家里人也是挂念。特别是爹亲，我离开之时，他的伤势未愈，这会儿都快要好了吧。”
“也是。我们出来好些日子了。上回小姐写了家信，不就询问过此事吗？”
“回信中自然是写安好，不用牵挂。但做子女的又怎能不担心呢？”
虽然开始只是作为借口，但真想到此事，玉澜清也的确是挂念。幸而，她出门之日，来府中看诊的老医保证了自己爹亲的伤势无碍，不出三月自然能愈。她便安心的出门去了。但在自己爹亲养伤的这些日子，自己并未在病榻前侍奉实在也是不孝之举啊。
“小姐不用自责的，我们出门之时，老爷不也是嘱咐小姐不用牵挂。府中伺候的人甚多。再说，老爷也舍不得你来伺候啊。”
水仙这会儿深晓玉澜清的心，宽慰起她来。
“只怕是爹亲要失望了啊。”玉澜清自己喃喃着，身旁的水仙却是听不真切。
“老爷失望什么啊？”玉澜清没有对她明言。
她此次去往萧家，爹亲怎不支持呢。与萧家联姻，是多少豪门望族所盼。而自己爹亲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
原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她费劲许久都得不到。而后有人无意间插了进来，轻轻松松便得到了。她虽有不甘，但还是放下了。因为她有了另外一轮明月。只是那轮月更朦胧更遥远，更让她无处着手。
他为何就是要避着自己呢？
难道她到头来，却是什么都得不到吗？
独剩下耳边隆隆车轮滚滚之声，显得尤为寂寥。即便日挂晴空，一片明朗的好天气。对玉澜清来说却是看不清前方在何处。
“小姐，我看你憋闷的很，要不我们再叫个人来一同玩接酒令，没酒我们拿茶代替也行。人嘛……”水仙努力想让玉澜清心情好些起来，“外面还有谁得这个空闲？”身份低微者怎能入了他们的车内来。水仙忽然想到一人，但又遗憾道：“可惜那个黑衣人不在，否则让他来也行。”
“什么黑衣人？”
“就是那日我眼花看错的人，表少爷说他是派来保护我们的。”
玉澜清顿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道：“你去叫他来做什么！他一个男子，怎能进来我们的车里。”
水仙很是无奈，道：“小姐你也别先急着拒绝了。那人早已经离开了。”
“什么？他走了？何时离开的？”
“在我们入住行馆之前他便离开了。”这让玉澜清大感失落。
“那他离开去了哪里呢？”
“听说他是回去复命去了。我们入了行馆，宫内又有人来相迎，自然不需要他再护着了。恐怕是回傅大法师身边去了。”
“你怎不早说呢？”玉澜清忍不住怨起水仙来，水仙可是委屈得很。
“我哪里知道小姐如此上心那人之事。不过是想感谢人家，那以后还是会有相见的机会嘛。”
水仙幸好没想到别处去。玉澜清一时没忍住，差点吐露出真情来。她缓了缓神，镇定之后也觉得自己何必如此激动。
是那人先提出不与自己相见的，自己又何必硬要上前去。
但若是像水仙所说，自己要与他相见却未必是件易事。因为自己总归是世家小姐，而那人是护国法师身边之人。若非政事，他们哪里来的相见机会。
或许，那人就是因为想到此点，才拒绝相见的吧。
他们并非是一路人啊。
想到此处，玉澜清竟是生出一肚子的怨气来。难道在那人眼里，自己只配得出嫁相夫教子一途吗？
“水仙，你可知花试在何时举行？”水仙对于玉澜清这跳跃的话题一时难以适应。
“小姐，你是指那个女子科考之事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指的就是那个。”
她清楚记得两人相见的那日，她还被那人夸奖过。仅仅从她随意的画作上就看出深藏心底之愿，之后为何又这般看轻了她呢？
“这个，”水仙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恐怕要等到明年去呢。”
“这倒也正好，有多些时间看书。”
玉澜清自作打算，水仙却是惊讶万分，急问：“小姐，难道你想考花试？”
玉澜清眨了眨眼，反问：“怎么，不行？”
“你忘记当初老爷怎么说的了？”水仙更急，“他若知道你动了这个心思，怕是不光着急，还要气出病来了呢。你忍心吗？”
“这……”玉澜清犹豫起来。她舍弃不了那份情，但也不想做个不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