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江家请客,江澈陪坐,也喝了一点,然后大概是在大概凌晨一点左右接到的电话。
“澈哥,我,我当爹了,是个儿子。”
三墩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迷,大概因为还搞不清楚,自己在江湖里浪啊浪,怎么突然就有娃了,新手当爹这回事,其实大概是容易有点懵的。
“好事啊,三墩。”江澈一下叫起来,开心说:“恭喜,恭喜,抱过了吗?”
“没,他们嫌我手脚乱,没轻重,不让我抱。就看了一眼,生了个憨头憨脑的。嘿。”三墩有些尴尬,有些喜悦,傻笑一下。
江澈也跟着笑,由衷地开心,问:“那将军呢,她还好吧?”
“好,生的时候挺费劲,骂我的声隔门满走廊都是。医生说是因为孩子个大,还有什么位置不太正……总之挺苦了她的。现在没事了。”
“嗯,那你挨几句骂也应该。等医生允许了,记得多陪陪她。”
“嗯。”三墩应完,突然发现自己没话了,傻乐说:“那澈哥你先睡吧,将军说让你有空来看看,孩子还等你取名呢。”
“好。我明天早起就来。”
想着自己一男的,大半夜跑去大概没必要,江澈说了明早。
赵三墩挂上电话,又给姐姐褚涟漪打了一个,幸运打通了。
没太久,褚涟漪的电话就打到了江澈这里。
“咱们什么时候去看孩子啊?”她在电话里问:“明早吗?”
“明早好了。”
“嗯,可是我激动得睡不着……”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研究了三墩儿子的名字。
“赵上柳?取他们两个的姓吗?”褚姐姐思索了一会儿,一边大笑,一边坚决给否决了,“不行,坚决不行,这样小墩以后会被人笑的。你怎么这么坏。”
“那小墩又是什么?”
“小名,墩墩,嘻。”
聊了大概个把小时。
江澈刚把电话挂断,放下,铃声再次响起。
江澈:“喂?”
对面一声:“澈哥。”
三墩的声音在颤抖。
“怎么了,三墩?”江澈听着不对,紧张地一下坐起来。
“澈哥……”从电话里可以清晰的听到,那种声音在嗓子眼里挣扎的沙响,三墩好不容易把话说出来,“澈哥,你来一下可以吗?你快来。澈哥。”
他显得很慌乱,无助。
“到底怎么了?!”江澈吓到了。
“医生说,嫱君她……大出血。”
“……”
这一瞬间,江澈整个人身体一阵寒冷,跟着就有些颤抖。
三墩和柳将军,是两个特别的人,两个会让江澈头痛无奈,然后又忍不住笑出来的人,两个他完全不必去担心和怀疑的人。
俩人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江澈这一世的重生才走到一起的。
大概说不上命运关联,只是内心,就是会想给他们多一些照拂,就是会希望他们可以这样没心没肺,一直好好的生活。
有些事你以为它很远,突然出现在面前,才知道多可怕。
“别慌,别慌,配合医生抢救,别添乱……我马上就来。”
…………
江澈赶到的时候,离医院更近的褚涟漪已经在了。
赵三墩靠墙的坐在椅子上,身体弓着,整个人像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看着手术室……
连江澈来了都没有察觉。
三墩爹娘抱着包裹严实的小婴儿,两个人都忍着不出声,无声的张嘴,闭嘴,粗糙而布满辛劳和沧桑的脸上,满是眼泪。
褚涟漪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很明显地,刚流过泪,两眼通红。
“说是生完当时只有一点,没太严重,然后看将军体格有好,就觉得应该没关系。总之谁都没在意……”褚涟漪整个嘴巴猛地瘪一起,眼泪掉下来,“突然就很严重,很严重。”
柳将军在被送进手术室抢救当时,失血就已经超过1000mL,而且是在刚生产完只一个多小时的情况下。
人现在正在抢救……
褚涟漪说她也没见着将军,来时人就已经进手术室了,问三墩和他爸妈医生怎么说,但是三个人都完全乱了,医生的话,怎都说不清楚。
站在走廊上,江澈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陪着他们一起等待。
“澈哥。”三墩像游魂一样空洞,出现在江澈面前。
“诶。”
三墩看着江澈,像是哀求说:“嫱君,会没事的吧?”
“会没事的。”江澈伸手按住了他两肩外侧,说:“会没事的,别怕,你家将军多厉害的人啊,她撑得住,一定撑得住。”
“我也这么想。”三墩一边颤抖,一边用力点头。
安慰了一会儿三墩,其实也安慰不了。按着他坐下,江澈和褚涟漪一起,过去和三墩爹娘俩说了几句,帮忙把孩子接了过来。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被严严实实包裹着,露出的小脸蛋皮肤有些发皱,双眼依然紧闭着……他还没看过这个世界,没看过妈妈。
江澈一手颈后,一手身体,小心翼翼地托着这个小生命,让他轻轻靠在自己胸口。
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外面的动静,轻微的一丝动作,小婴儿脸部的肌肉动了动,让人紧张,让人心疼。
江澈连忙把孩子交给褚涟漪。
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些颤抖……
两个人并排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坐下,宝宝在褚涟漪怀里,很快安稳下来,似乎睡着了。
江澈这才走到外面,打了个电话。
他不了解医疗,不知道这种情况自己有什么能做的,只能想到万一需要输血什么的,电视里是这么演的。
于是他打了电话,让唐连招把人全部带过来,在楼下候着。
二十分钟不到,唐连招出现在楼梯口。
“现在来了有十来个,剩下的黑五去叫了,应该也很快到。都在楼下。”他说,说完朝三墩的位置看了一眼,转回来,喊了声:“澈哥……”
三墩是他们这一群人里,第一个要成为父亲的。就在不久前,他们还都在接三墩报喜的电话……带着欣喜,还有一丝恍惚和不可思议。
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大男孩,带着的惊惶和无措,唐连招走到三墩身边,默默站着。
三墩扭头看他,他揽住他肩膀,用力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但是看表,其实也才过去不到三十分钟。
手术室的半边门开了一小半,走出来年轻的医生和一个护士。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围上去,眼神期待,不敢问。
“你们谁是家属?”年轻的女医生问。
赵三墩往前走了一步。
“……”医生低头,神情艰难一下,又抬头,“她意志力很强,可是,能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在的情况……很糟。”
没有人出声。
“对不起,我再想想办法……我会尽力。”
医生向着三墩欠身,起身,用手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然后默默地朝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走去。
三墩整个人怔在那里,直到医生走出去好远,突然抬头,追过去。
“三墩。”
江澈生怕三墩的性子,鲁莽惯了,心痛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来,连忙想把他叫住,同时发力想要追上去。
唐连招也追了出来。
褚涟漪也出声喊他。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熟悉赵三墩,他就是刚天刚地的一个莽撞货,二十年一直如此,任是谁都掰不过来。
他们怕三墩会一拳给医生砸倒在地,甚至怕他糊涂冲动打死人。
人从身边冲过,能感觉到仿佛一阵风掠过去,医生和护士乍然看见这样一个铁塔般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挡住去路……表情狰狞,双手握拳。
护士有些害怕说:“你……”
三墩开口:“帮……帮帮我。”
砰。赵三墩双膝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帮帮我,医生,你帮帮我……”
江澈停住了,唐连招停住了,随后小心赶来的褚涟漪,也抱着孩子站住了。
这是一个他们都从没见过的赵三墩。
“求求你。”他跪在那里说。
“我们”,年轻的医生似乎也被这一幕,被这个反复只会两个词汇,甚至没有一句去表达自己有多爱多不舍的男人震撼了一下,“我们能做的,都会尽力去做,你……要不你先进去看看她吧,里面有护士。你跟她说。”
“医生说得对,三墩。”江澈和唐连招把三墩扶起来,“你去看看将军,褚姐带孩子陪你一起。这边交给我。”
三墩终于让开了。
江澈跟着医生护士一起,进了办公室。
…………
手术室里,柳将军躺在手术台上,手上连着针管,正在持续输血。
护士帮她把身体盖住了。
听到脚步声,柳将军转过头,面色苍白,连嘴唇都苍白,她睁眼看着走向自己的赵三墩,突然艰难地咧嘴笑了一下,“墩子。”
“诶。”
她把没有插针管的那只手从另一边伸过来,身体侧了侧。
三墩走到床边蹲下。
柳将军有些缓慢地用那只手揉了揉他的面颊,指尖一点点划过,“原来我家墩子也会哭啊?傻样。”
她依然笑了一下。
“老娘好像是要死了。TM的,不就生个孩子啊……想不到阴沟里翻船。”她说的话依然彪悍,脸上依然带着嘲讽、不服的笑,但是眼泪,默默从眼角滑下来。
赵三墩哽咽:“你不要死。”
“哈。”柳将军笑起来,“墩子你这样子……真不爷们。”
但是她的气息,其实很微弱,虚弱和疲倦,布满她的脸。
PS:
这个情节,犹豫了很久,问过意见,想过放弃……总之估计要被骂死……我只能说,结果是好的。这个剧情……能让很多人物丰满起来,所以,我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