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仙楼三层,厢房。
王土旺先是细细检查了番屋内设施,随即望向桌边坐着叹气的秦煜疴,似笑非笑道:
“秦将军,汝这...这桃花运可...真真...”
“且闭嘴罢!”
秦煜疴愤愤打断他言语,又怔怔望着桌上茶盏,兀自叹气。
不能继续这般下去了!
先是妖女,现又来了公主,以后还有谁?
再这般下去,老娘的情债怕是遍布大江南北,往后日子还能过吗?
怕纵是归了九边,亦有小娘子寻来。
一想到柏曌子一袭白纱,手持长剑,与缨枪红马的方百花在帐外打起来,秦煜疴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承受了她这个性别不该承受的压力;
反观王土旺这狗攮的始作俑者呢,这厮理国公府藏着个娇滴滴的太太,屁股后头还跟着个惯会磨豆腐的小娘子,日后怕是还有个一身奶味的契丹娘们要来凑热闹。
这般一比较,秦煜疴顿觉心里极度不平衡。
凭甚这货可以这般自在,还有闲工夫唤吾摆弄这美男计!
不!决计不能这般下去了!
思忖至此,秦煜疴下定决心,只勾勾盯着一旁幸灾乐祸的王土旺。
“将军,吾有一言,若不出口,实心里难安!”
“直言便是!”
“事关吾...吾那妹妹英娘,无论将军决定如何,切莫传与三人之耳。”
听是英娘,王土旺心头兀的冒出不好预感,唰的起身,扭头就要走。
然秦煜疴何其了解他,只一伸手,便揪住他束腰,威胁道:
“将军若不听,吾今儿就把脸划了,决计不再勾搭那方百花!
放着吾乃武将,面皮甚的压根无碍!”
她说着这般凶,王土旺哪敢造次,忙赔笑坐下,佯装责怪道:
“贤侄说甚鸟话,汝尚未婚配,花了面庞,叫某拿甚去见你爹爹!莫提莫提,有甚话只说便是!”
“好!”秦煜疴重重点头,杏眸带着犀利眸光,直盯着土哥虎眸;
“吾那妹妹英娘,欢喜将军许久,不知将军可有说法予吾秦氏!”
“汝妹妹是个眼瞎的!”土哥想都没想便答道,然瞧见秦煜疴染着薄怒的眸子,登时撇了撇嘴,不去瞧他,只自顾道:
“某是甚好人家,也好瞧得上?
某于中京时瞧过你那妹妹,端是个性子大气爽利的,颜色又好,又是世家女这般好身世,纵是嫁做太子亦绰绰有余。
若是别家女这般,某了不得收了就收了;
然你我袍泽兄弟,汝知某,日后青史说是褒贬参半都算落了个好,只怕是臭名昭着,遗臭万年!
汝那小妹嫁做某,怕是讨不着好!
况且吾都有正妻了,甚糠糟之妻不可弃的鸟厮屁话某就不言了,你那小妹难不成与某作妾?!”
他这般说辞,秦煜疴早有应对,只灼灼盯着土哥。
“肩挑呐!将军兼祧三房,不绝人嗣,亦可再娶一房正妻!”
“且拉倒吧!”
王土旺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径直摆手;
“甚叫不绝人嗣,贤侄莫非以为某真未考量过这些?!
人王庐有子嗣,王玉圭便是!
吾直言肩挑,就是肩挑,非兼祧!
若真要兼祧,兼祧那理国大房还差不离,毕竟那起子狗攮玩意儿得罪了某,迟早叫他破家灭门。”
“那便兼祧大房,可娶吾妹否!”
见她这般说,王土旺斜斜拢她一眼,直嘟囔起来。
“死脑筋!一家子死脑筋!”
两人坐的近,嘀咕自逃不过秦煜疴之耳,就瞧她自信一笑,凿凿言道:
“将军此言差矣,自九边一役,吾思忖良久,觉着将军过于悲观了些。
将军纵是天大的不是,只要收回燕云十六州,全吾汉人百年夙愿,纵史官百般污蔑,此等功绩世人决计不会忘。
届时,未必臭名昭于青史。”
实说不过这厮骚包,王土旺也懒得与他争了,遂轻叹一气。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汝那死脑筋妹子若真瞧上某了,只搁家等着罢,甚时候某弄死了那理国大房,再论这些!”
“好!”秦煜疴一拍桌子,难掩眼底激动。
她要的就是王土旺的保证,虽这保证依旧虚无缥缈,却实实在在定了她那起起伏伏没个着落的心肝儿。
终是将她糊弄过去,王土旺这番才将话头引到正题。
“此事撂下,日后再论。
且说这江宁府,某今儿瞧得真切,原那瞧上你的黑矮汉子明显与那方百花不对付,不知秦将军可有计谋教某!”
他这般言语,既是问计,亦是考校。
秦煜疴统兵能为不缺,战场谋略亦不缺,缺的是对战场战机的敏锐判断。
说到底,大乾将领抓机会能为都不怎滴强,这与他等长期守城不出有较大关系,秦煜疴自然也免不了俗。
此子大局观极强,但放之小的地方,却不怎滴敏感。
而王土旺则恰恰相反,这厮杀才久经沙场,且多是以少克多,以弱凌强,嗅觉极其敏锐;
敌阵当前,随意一搭眼,便能瞧出薄弱点。
这些生死间累计的经验瞧着不显,但放之战场,却是实打实的救命经验。
领着魑魇军,往哪攻,怎么攻,速度如何,如何保存体力,这里头藏着大智慧。
王土旺压根无甚藏私念头,自山东一路走来,言传身教将这起子经验一点点传授给秦煜疴。
得他问,秦煜疴压下心头旖旎念头,柳眉儿微微蹙起,沉声道:
“方腊自起事极快,其中虽有裹挟农夫之因,然周遭来投匪贼亦不缺。
此番贼寇哪有甚好相与的,不闹事便谢天谢地了,自不可能与方腊一派同心同结。
吾等可利用此结,围而不攻,虚耗江宁府钱粮,致使方腊军内乱!”
到底是擅守之将,老成谋国之言;
然王土旺却轻轻摇头,虎眸随即闪过一丝杀意,狠厉低语道:
“强枝弱干,方腊必乱!”
“甚意思?”疑问脱口而出,然言语出口瞬间,秦煜疴以然想清楚了其中关节,竟自顾接着道:
“吾明白了!
弄清楚方腊嫡系军伍,猛攻方腊嫡系,待方腊嫡系损失惨重,那起子匪贼自会作乱。
届时,江宁府可轻取!”
“嗯!”王土旺轻轻颔首;
“非江宁府一府之地,人心是最经不起琢磨的,江宁府一乱,以方腊势力的战略纵深,杭州免不了跟着乱。
古往今来,此番起义,最忌人心浮动,互相猜忌,若一处乱,便似那水银泻地,再无止住之可能。
届时,说不得吾等连那杭州府都不必围攻,城自破。
故摸清城内方腊嫡系,势在必行!”
得这般言语,秦煜疴沉稳点头,杏眸内精光闪烁不休。
定下计策,两人不再多言,只静静等着夜幕降临。
金乌西沉,酉时已至。
就听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王土旺随即收敛表情,扮出仆从该有的模样,快步开了门。
门外,一士卒面无表情拱手;
“王公子何在?
“俺家公子在屋内读书,不知官爷寻俺们何事?”
“公主传唤,速速与我同去!”
“得嘞!”
接着,王土旺与秦煜疴简单收拾一二,便合上房门,由着这士卒领路,离了逸仙居。
与熙攘人群中一路穿行,穿过乌衣巷,行至江南贡院南麓一里外的秦淮湖畔,小小码头上,一二层绣船早已待着了。
待上了船,王土旺被士卒领着于一层等待,而秦煜疴,则被是仕女打扮的妓子引上了二层。
宾客抵达,船家开船。
偌大的二层阁坊内,四面无墙,廊下挂着竹帘,隔断外头视线;
内里,貔貅兽纹铜炉内,燃着兽碳,更有檀香阵阵弥漫空中;
一卷起的竹帘旁,方百花卸了武装,换了女装,只一眼,便叫刚走上来的秦煜疴臊红了脸。
只瞧她外披青花罗镶玄边大袖,内套白瓷玉色素襦,再里头,套着与襦同色的褙子,下着渐变晕染百褶裙;
若只是这般,任谁瞧见也说不出个不是,还要夸一句端庄典雅。
然这娘们上身无论大袖、襦、褙子,皆开着襟,直直将最里头的鹅黄绢丝抹胸露出了出来,这身段,好的紧哩。
在大乾,是有这种穿法的,唤作“不制衿式”,意为衣襟敞开,不施衿纽。
说不常见罢其实也挺常见的,毕竟女儿家家也怕热,逢炎炎夏日,内眷这般穿着无甚好指摘的;
然自个现在可是儒生打扮,这等见着外男还这般,实叫秦煜疴羞得心底儿狠狠啐了口。
瞧见秦煜疴,这婆娘也不知羞,唰的起身,笑靥如花,对着她连连摆手,直叫小荷上下颤动。
瞧这上下,秦煜疴感同身受,羞赧的同时亦觉着尖尖角布料摩擦麻痒的紧。
强忍阵阵异样,秦煜疴双手抱拳,掩住自个胸脯,快步上前作揖。
“王晴见过公主!”
“方才几个时辰未见,王公子怎这般生疏了,唤我百花便是!”
“是!”
“公子请坐!今儿聊得不痛快,被方杰那小子搅了局,咱今夜好好瞧瞧这十里秦淮的光景儿!”
“是!”
见他一本正经,方百花心底儿喜欢得紧。
她从小仰慕这起子读书人,可年岁大了入了军,又嫌弃读书人五体不勤五谷不分,嫌他等手无缚鸡之力;
知道瞧见秦煜疴。
这公子骨子里蕴着文墨气,然身上并无那起子羸弱感,手心茧子比自己只多不少,瞧着便是个手底下有把式的;
然最讨她欢喜的,却是此人眉间那股子英武锐气,极对她脾气。
儿时喜好加诸现在喜好,端是越瞧越心动,瞅着眼神儿都要勾芡了。
“公子不必这般多礼,眼下这里有无他人,公子只管松闲便是。”
见她这般说,秦煜疴心头顿时泛起一阵绝望。
她亦是小娘子,哪不知眼前这婆娘打的甚主意,只怕今晚囫囵身难保,高低要漏馅儿。
勉强干笑,秦煜疴寻思赶快寻个话题先说起来,免得这娘们一口将自个吞了。
“公主...”
“唤妾身百花~”
“咳咳...百...百花...不知百花姑娘今夜唤吾,有何吩咐吗?”
“哎呀,怎有扯到吩咐了,我整日忙忙碌碌,公子难道连这一二时辰都不愿舍了妾身闲叙吗?”
“自不是如此,只吾于江北寻船渡江时,似是瞧见魑魇军了,故由此一问!
百花姑娘军务繁忙,怎滴有空观赏十里秦淮了?”
得她问,方百花浅浅一笑,眸儿寸刻不离秦煜疴勉强,面颊渐渐泛红。
“妾身瞧着公子眉间英武,之前还寻思呢,现果然关心起了这行伍的事儿。
公子难不成想仿那班超,投笔从戎不成?”
闻言,秦煜疴心头默默捏了把汗,学着王土旺扯谎时的模样,耿直点头:
“每逢深夜,时常有此一念。
况家父与大同秦氏尚算相熟,便是入那魑魇军亦有一二门道。”
“魑魇...”方百花轻轻低喃,随即歪头兴致勃勃望着秦煜疴;
“公子何不入我永乐朝,待我们击退乾军,再行北上,也好复汉人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夙愿。”
“不可!家父家母亦在涿州,家兄亦中京为官,入行伍乃吾一厢情愿,那好为了私愿葬送亲族性命!”
见他这般说,方百花本能觉着不喜,瞧她拉丝视线亦敛了二分。
“为天下生计,不比家私事大?”
“百花姑娘莫诳吾,莫论大乾与贵永乐朝,这天下大抵还是家国天下。
子曰:昔三代明王,必敬妻子也,盖有道焉。
妻也者,亲之主也,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
是故君子无不敬,敬也者,敬身为大。
身也者,亲之支也,敢不敬与。
不敬其身,是伤其亲。伤其亲,是伤本也。伤其本,则支从之而亡。
三者,百姓之象也。
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以修此三者,则大化忾乎天下矣。昔太王之道也,如此国家顺矣。
孔圣亦将妻子列于国顺前,吾思家虑子,何过之有?”
这一串啰嗦,若是落王土旺耳中,早嫌弃的没边了。
然这厮方百花就吃这套,瞅着秦煜疴的视线又黏糊起来,只那双手撑着面颊,傻笑着怔怔望着她。
“妾身不通孔孟之道,然亦觉公子言之有理,既如此,公子便与妾身说说呗!”
见状,秦煜疴心头轻叹一气,轻轻颔首,问道:
“百花姑娘愿听晦涩难明之言,亦或是吾偏私之见?”
还有自个的感悟?!
方百花心头一惊,顿笑的更灿烂了。
“当然是公子之见地!”
“好!”秦煜疴再度点头,脑海中渐渐回想起少女听雨亭台下的时光,唇儿微张,娓娓道来:
“愚以为,夫孔孟者,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孔子教织网,孟子教破局。
儒学如网,编织寰宇,你我天下人,皆在网中,为网之绳结;
绳结之间皆有绳相连,绳之联结,为君为父为亲为友!
而这绳,便是忠孝仁义礼智信。
每当吾等想要任性破局,便被这忠孝仁义礼智信束缚着;
想背井离乡,人劝故土难离;
遇父母苛虐,人劝孝道大于天;
遇兄弟不贤,人劝莫手足相残;
吾等皆在网中,勿论如何挣扎,四面八方总有绳子拘束,叫不得脱世俗眼光。
然若心狠,尽数斩断周遭之绳,人,与那懵懂牲畜又有何异。
若无大网收束,吾等汉人还能唤作汉人吗?还能团结一致吗?
怕是早已遭异族铁蹄践踏,男失脊梁血性,女失廉耻善良,只若那贱泥巴般滚地乞颜媚笑,讨异族一摊狗屎果腹,任人宰割凌辱。
越是在乎多,越是肩儿担重,越是脊梁如铁刚毅。
吾读书少,孔孟之学所通不多,故所言皆谬论,百花姑娘听着只当逗趣便是。”
这厮骚包亦是个心机重的,知这方百花与自己为敌,故搁话里藏的好货,企图玩策反那套。
女将难求,到底是动了惜才心思。
一席话,不算深奥,却说的方百花眉儿微蹙,久久不言。
廊外,一艘艘花船缓缓驶过,带着阵阵香风与靡靡之音,与廊船二层的氛围格格不入。
良久,方百花这才仰起面儿,直敬佩的五体投地的瞧着秦煜疴。
“公子,百花受教了。
直百花亦有一问,想请公子作答?”
“百花姑娘请直言!”
“公子学富五车,百花是极佩服的,故百花想问,公子怎看我永乐朝!”
“这....”秦煜疴柳眉蹙起,一阵迟疑。
见状,方百花哪不知她疑虑,当即膝行绕开矮桌,至她近前,低语道:
“公子,左右无人,花娘便直言了!
花娘仰慕公子良多,若公子愿意,妾身原结百年好合。
然妾身亦瞧出公子心头疑虑,故请公子直言,勿论如何,妾身决计不叫今日之论传与三人之耳,更决计不会伤了公子性命。”
好个敢爱敢恨的!
秦煜疴心头一阵夸赞。
按理来说,她决不能言说评价着永乐朝;
若夸,与此前所言不符,自相矛盾;
若贬,恐恶了这方百花,难囫囵脱出江宁府。
毕竟人心隔肚皮,这娘们亦是行伍出身,兵不厌诈这一套总归是熟的。
只这些个顾虑并未在她心中停留过久,只一会儿功夫,惜才之心压下对自身安危的担忧,反正下层还有那坏人在,了不起劫了这娘们出逃。
前后思忖片刻,秦煜疴轻抿唇儿,故意扮出低头轻叹一气的模样,嗓音略低沉道:
“百花姑娘待吾赤诚,纵是得罪遭重,吾亦认了!”
接着,在方百花亮似繁星的视线中,婉婉道来:
“吾以为,贵永乐朝,恐难持久!”
“为何?”
“具体吾亦不晓,只知一路过来,民...似乎无甚归属感,且兵卒面上多惶恐而非因自个军卒身份自得。”
她不敢说的太细,担忧被方百花察觉,只能浅显言语一二。
然就是这一二,却叫方百花如梦初醒。
“公子可有良策?”
“额...吾一介书生,怎晓治国法,大抵是仿汉高祖斩白蛇此类罢!”
相对而言,现在斩白蛇已然迟了。
这方腊起势虽快,却无甚根基,声势壮而内里虚,未遭受过甚大的打击,麾下将领更未形成强烈的抱团意识。
故这起子下等谋算,秦煜疴尚敢言一二。
至于以上等谋略,非方百花不配,实资敌之举,万万不可!
瞧着秦煜疴实支支吾吾说不出甚,方百花也不好逼迫什么,只唤着婢女妓子上酒。
她不懂这些,只听人言宴请时需妓子作陪,故唤人寻了一堆瘦马;
待真正上了船,瞧见这起子瘦咩咩的二七二八小娘子,忧心她等勾了王公子的魂,遂未叫她等出来展示才艺。
这会儿功夫,表了心意,倒不甚忧心了。
到底见惯了三妻四妾,对瞧上的男人不甚吝啬,然秦煜疴哪顶得住这些;
这些个小妓子刚刚挨近还未上手,她便似被雷击中般一窜而起,躲得远远。
见她这般忌讳,方百花心尖尖儿欢喜,面上却不露,只挥了挥手叫她等退下。
“公子,莫非不和心意?”
“非也!只吾尚未婚配,况...况她们皆是些苦命人,实不好轻薄!”
她哪是不愿轻薄,实怕露馅而已。
这般抗拒,方百花也乐得如此,只凑她近前,拉着她说闲话。
没一会儿功夫,这娘们似是谈兴来了,洒脱甩掉大袖,拉着秦煜疴喝酒吹牛,直把那方腊军中趣事说来下酒。
她算盘打的响,欲用方腊一伙团结感化秦煜疴,好叫她加入;
谁知这厮骚包竖着耳朵,反搁心里把方腊一伙人甚亲疏关系理了个大概。
聊至午时,廊船靠岸,喝的醉醺醺的秦煜疴正欲唤着王土旺下船,就见丝毫不见醉意的方百花自甲板上灵巧一跃,蹦至码头上。
随后,船上军卒陆续下船,方百花站在岸上,瞧着醉的都要仆从扶着的秦煜疴,轻笑道:
“今日畅谈,百花心甚欢喜。
正好这江宁府已入宵禁,公子纵拿我腰牌,夜行亦免不了层层搜查!
况眼下以至午时,公子吃酒不甚酒力,若遭了风,染了风寒,叫百花心里何安,不若干脆船上休憩,待明日日头出了,再归客栈便是。”
言罢,也不让秦煜疴拒绝,当即唤了婢女妓子下船,只余一二行船船夫,率众而去。
她当然想与这小郎君秉烛夜谈,然敌军已至江北,为防备极擅夜战的魑魇军突袭,不得不归城墙守备;
见她这般说,本就被冷风吹得哆嗦的秦煜疴也认了,只拱手目送她走进城内黑暗,这才归了温暖船舱。
船舱内,秦煜疴由着王土旺扶着,寻了处软榻躺下。
土哥瞧着他喝的面色坨红,也没说甚,到底是为了公事饮了这恁多酒,多言一句反显得刻薄。
放下这厮骚包,正欲起身那茶水与她醒醒神,忽的就被一双纤手揪住袖口。
“将...将军,莫离,吾...吾吃了不少...这会子冷的厉害!”
见她这般,王土旺无奈撇嘴,大咧往榻边一站,摆开架势打起结庐十二式。
这开门拳一操练,他体内源源生机似是完全激活了;
不消片刻,暖人热浪自身体周遭喷薄而出,直将偌大船舱烘的温暖如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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