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与大房自是无仇无怨。
只尔等心知肚明,今儿大朝会,大老爷吃了挂落,被官里下令闭门谢客,二房也倒了霉被流放。
尔等心里有气便罢了,谁惹冲谁泻火!
可你那奶奶偏是个邪头,直拿话戳咱三房刘夫人,张口同气连枝,闭嘴似那外人。
怎滴,软面团子好欺负?!”
他这话一出,刘夫人登时臊红了脸,只觉又嗔又羞,脑袋都快垂进那绣着杜鹃花的胸膛里去了。
这坏人真真口无遮拦,甚软面团子,这话也能拿出来搁着说吗?私底下...呸...私底下也不说,真羞死个人。
土哥眼光八方,将她反应尽收眼底,只觉这娘们可爱得紧,明明都是两个丫头的娘亲了,性格还似那二八少女般容易娇羞。
这会子功夫,王土旺也顾不上她,只自顾道:
“至于你言说某咒大房,却没错,某承认!
不过某不惜的和你这娘们家家嚼舌,这样罢,某三房出个代表,就...”
正说着,王土旺瞧向一旁看戏的英娘,直咧嘴一笑。
“英娘他爹是某兄弟,她算某侄女,不算外人,某让她与你分说!”
紧接着,王土旺便将今儿前后之事尽数道来。
“贤侄女,你评评理,这大老爷、二老爷自己没管好下人;
吃了挂落,偏偏还是个不安分,寻着家宴由头,只把老子当做坏人,连带着咱刘夫人跟着吃软刺;
某不过反怼了一句,反落了个不是,有这般道理没!”
上首,被架住的秦煜疴只浅浅一笑。
“王将军,家和万事兴呢!”
只这一句话,就直直说进了一旁老太太的心里。
“对了,这孩子是个懂礼的!”
老太太一拍大腿,满口称赞道,接着顺势就对着桌上众人数落起来;
“瞧瞧你们,活这般岁数,都不急一孩子活得通透。
还有你,旺哥儿,莫总把军中习惯带回家里,家要有个家的样子!”
她摆出辈分,周遭顿时不说话了。
而这会子,老太太越瞧这姑娘越顺眼,虽年岁大了点,却觉着和自个另一侧的乖孙王玉圭如此般配。
“你们莫嫌老身聒噪,旺哥儿你本就咱理国王氏的人,起初不过拌了两嘴,后头老身也数落过大老爷了。
家里人吵嘴算得上甚嘛,落外人眼里头,活叫人笑话!
现府里头遭了灾,下人家丁开格了大半,连我老婆子的房里人都叫外头那些个凶煞拘走了。
都这时候了,还有甚好吵的!
这样罢,蒋氏,你与老三媳妇告个饶,这算便过去了!”
这老妪掌了一辈子家,惯是会和稀泥的,只三两句话,就叫周遭说不出话来,更是将土哥的如意算盘打乱了大半。
然王土旺也不在意;
这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本就不是甚好计较得失的人。
这会子,他只眯着眸子,余光有意无意扫过上首那唤作英娘的女人。
按常理来说,他已经与秦烈武撕破脸皮了,即便私下里联络,也不该大大方方进入理国公府,更不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人多眼杂的理荣堂内。
可偏偏这女人就是来了,还正经八百和老太太混熟。
想到这里,土哥有些琢磨不透了。
他哪能想到,这娘们就是秦煜疴,而且她准备以传统乾人女人的方式,先征服长辈,再征服男人。
比家底,她比不过那可恶的契丹娘们,比先来后到,她又比不过素未谋面的云封隽,故只能用这等方式,先占住理国,再谋三房。
咱土哥自不知被人惦记上了,不过没了发飙由头,他也不想再待。
起身,敷衍拱手,王土旺冷淡道:
“既话说开了,某就告辞了。”
说罢,也不顾他人反应,领着铁牛转身就走,眨眼便离了理荣堂。
他一离开,低气压瞬消,老太太正欲拉着秦煜疴的手再说会儿体己话,就见秦煜疴也翩然起身告饶。
“老太太,家父尚有事相托,许与王将军言商一二,恕奴家不便久陪了。”
“英娘不比多礼,秦将军既然有事托付,自去便是。”
老太太勉强的笑着颔首,她明显是不向秦煜疴走的,毕竟她还想凑活自家乖孙和这贵女呢。
得了允,秦煜疴又用无可挑剔的礼节冲周遭行礼告辞,这才跟着王土旺,后脚离了理荣堂。
带着婢女,秦煜疴装着喘着小气儿的模样,追上归东路院的王土旺。
瞧她跟上,土哥也不意外,自顾走在前头。
“秦小娘子今日来访,所谓何事?”
“得家父吩咐,为秦氏而来!”
“你父可进宫面过圣了?”
“归京那日便进宫面圣了,不出王将军所料,得封兵部判部事。”
听她这般言说,土哥哪还不知秦烈武将当日密谈内容尽数告知了此女,遂言语间不在保留。
“韩相何言?”
得他问,秦煜疴立即难以抑制的回忆起当日父亲受封后,外祖那好似老了十岁的面庞,杏眸黯了三分,只轻言道:
“外祖只言,大势不可违。”
话音刚落,就听前头走着的王土旺一声嗤笑。
“你外祖怕是认命了,想来也是,韩相忠直之名,朝野尽知!
你父若尚在九边还(huan)罢了,现如今成了卢都泽那奸臣的手下,叫他直了一辈子的面皮怎落的下呦~
对了,韩相可传信九边?”
这一问,秦煜疴顿时惊了。
她原就晓王土旺聪慧敏锐,却不知他敏锐到这般程度,竟是连自家外祖之后举动都判断出来了。
愣了片刻,秦煜疴轻咽玉津,悄无声息颔了颔首,步摇轻晃,道:
“外祖得了父亲官制后;立刻传信予了保德军的杨赋杨老将军。”
前头,王土旺一声轻笑。
“你那外祖不服气呢!”
紧接着,他自说自话道:
“此番也好,兵部决一胜负,余下莫论!
某且问你,你外祖先在何处?”
“自是家中!”
“你父亲呢?”
“亦在府上!”
“好,稍待你换车夫进来与某换装,某要见你外祖!”
听要见家长,秦煜疴没有来的心里一慌,连迈着小碎步凑近。
“这...这番便没必要吧,奴家能做主的。”
闻言,王土旺歪头瞄了眼身侧薄纱白裙翻飞的女人,径直摇头。
“你?非某重男轻女,只此事便是你父亲、哥哥来了都不管,某必见韩相,速速着人安排!”
平淡下令,土哥也不管她,直阔步奔东路院而去。
瞧着他飞快远去的背影,秦煜疴抿着红唇,只气的重重跺了跺脚,加快脚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