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护院出发的第三天,打河间府来的军令到了。
秦煜疴大帐内,王土旺等一众将士分立帐内两侧,至于为何有王土旺这亲兵,盖因禁军损失惨重,原本守定州城便失了三成兵卒;
而后王庐城外一战,更是让整个禁军损失惨重,若不是王土旺左冲右闯,救下不少人,怕是连这最后千人都余不下。
而这最后千余人,不服自家军士,独从王土旺。
秦煜疴也未动手拆散这起子残军,只将情况照直书于军报,连同战果,一道儿遣人送回京师。
然京师嘉赏未至,河间军令已达。
来将奉卢都泽之令,命王土旺即刻领这两营残兵,取道滱水,直归河间府大营。
一同下达的,还有调动秦煜疴部的命令。
卢都泽不知何时也拿了承天军权,竟下令秦煜疴部与王土旺两营人马一同归河间府。
对这操作,秦煜疴自是心知肚明。
那卢都泽怕是早就起了吞定州军功的心思,这番战事初定,便唤人拿己部与王土旺部,端是无耻的紧。
帐中,秦煜疴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王土旺,待副官宣读完军令,秦煜疴开口了。
“诸将回营,整顿军务,三日后出发,至于禁军...王将军,我倒是想知道尔部准备何时动身?”
他当然想让王土旺出头当个刺头,可王土旺最近刚失靠山,一门心思低调做人,哪会称他的愿,只兀自摇头拱手。
“秦将军,某乃一介士卒,当不得将军之称。
至于禁军,既卢统领催得急,某自然即刻动身。”
“哦?无需整顿军务,查验将士军功,这般着急便要走?”
瞅着秦煜疴嘴角若有若无的冷笑,王土旺哪不知此子心思,遂苦笑着拱了拱手。
“秦将军折煞某了,某不通军务,更无掌军实权,有甚由头整顿军务。
况军令如山,便是某族叔王庐在此,怕是也不敢违逆半步!”
瞧他与前些日子完全不同的憨怂模样,秦煜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的牙直痒痒。
“王都头执意要走,那前些日子借调我那百十号悍卒便归还于我罢!”
“哎呀!”王土旺一拍大腿。
“某脑子不行,倒是忙的忘与秦将军报备了。
那百来号悍卒,被某派去护送王庐尸身归京了!
那山高路险的,某担心庐叔尸身遭难,一时着急竟忘了与秦将军报备了!
不若这般,某从禁军抽调二百悍卒,赔予秦将军?”
“哼!”秦煜疴一声冷哼,自是不愿。
且不说士卒归属问题,就单单禁军那狗怂胆气,他都瞧不上。
“王都头既如此着急,我若拖拖拉拉,倒显得吾拿大了。
既如此,今日整军,明日一道儿出发可好?!”
瞧秦煜疴让了一步,王土旺自是愿意,连连赔笑点头。
“一切由秦将军拿主意。”
......
待第二日,王土旺领着禁军部,用马车装着礼物,跟着秦煜疴部,浩浩荡荡离了定州县城。
行至滱水定州码头,浩浩荡荡三千多人登船,顺流而下,直奔河间;
待到了河间段,众将士下船时,已是第二日辰时。
见码头无迎接队伍,只有一文书盯着两三士卒等待,王土旺也不恼,只亲自押着提前备好的马车,一马当先往河间府而去。
待到了河间城外,瞧着城外林立旌旗以及密密麻麻几乎将整个城池包裹的营地,王土旺这才深刻认识到,这厮卢都泽到底有多怕死。
由着文书领着,王土旺一行将领先是暂时安置好手下士卒,随后直奔城内卢都泽帅帐而去。
待到了众多营帐戍卫的巨大帅帐,王土旺打眼便瞧见一高大男子立于众将中间;
此人身高七尺,面如冠,天庭饱满,剑眉星目,鼻梁挺且笔直,端是生的高大帅气,英明神武,叫人瞧着都心生好感。
只一眼,王土旺便满意点头。
观此人面相,端是个奸佞小人,与某作靠山甚好!
莫以为奸臣都是瘦猴那般长相,真正的奸臣,要么英俊神武,要么憨态可掬,要么慈眉善目,极少有长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
满朝文武谁都不是瞎子,这等长相,人皇帝刚瞧见,心底就提防着了。
长瘦猴那样的,多是不入流的采花贼。
正儿八经奸臣是很有迷惑性的。
隔着老远,土哥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先是一声大喝,随即像是瞧见恩人般揪着骡马笼头就是一阵急急奔走,带着马车车轱辘转的飞快。
待靠近了,卢都泽亲兵拦住去路时,王土旺双手抱拳、纳头就拜,朗声道:
“属下王土旺,斗胆问,可是卢都统当面!”
那卢都泽早已注意到了着浑身尽裹着铁甲的壮士,瞧过军报的他自是知晓王土旺在定州功绩的,当着众将士的面,他倒不好无视这有些鲁莽的有功之卒,遂平淡答道:
“吾便是,王将士请起。”
顺利搭上话,王土旺自不会起身,只继续抱拳。
“小人不敢,今日得见卢都统神武之姿,属下怎敢贸然起身。”
王土旺上来就给足卢都泽面子的行为显然博得了丝丝好感;
这人啊,就没有不好带高帽子的,卢都泽亦如此,嘴角微翘道:
“王将士言重了,尔定州之战功,吾早已知晓,怎当不起起身一见。”
然土哥仍旧不起身,只抱拳兀自道:
“定州之战,某部不过是在卢都统的运筹帷幄下得尽寸功,怎好在都统面前妄言。
今日某得见都统,已全心中大愿,只望都统能收下属下之礼!”
礼字一出,卢都泽左右将士瞬间眼神乱瞟,相互交流的同时不约而同心中嗤笑。
这厮好不懂道理,送礼之事从来都是私下的,这杀才竟这般直接说出,真真愚蠢之急。
那卢都泽也愣了片刻,眼中笑意收敛,心中不喜;
这厮蠢货若想送礼怎不私下来送,这般说出,叫吾怎滴下台!
故抿起唇儿,略不善道:
“送礼免了,吾掌边关军事,怎可收将士血汗!念你初至,不懂吾军中规矩,下去吧!”
就在众将面露嗤笑,瞧着王土旺笑话时,土哥却压根没听卢都泽说话,自顾起身掀开身后马车帘子,从里面揪出一麻袋似的的玩意儿,兀自高举。
“呈于都头,此乃耶律挞不碌,奔溥西格部首领长子,被某生擒,折了四肢!
某今日将此贼献于卢都统,可做都统下马时的脚踏!
另马车中亦有一千零七十八号头颅,皆某一人所斩,愿献于都统,望都统笑纳!”
一千多号脑袋其实算少了,真算起来,这厮起码斩了三千个头颅。
王土旺声音本就大,陡然一响宛若炸雷,再加这等军功,竟骇的卢都泽周遭诸将大惊失色,个个说不出话来。
再瞧那卢都泽,眼底冷意尽去,只余暗喜。
若是黄白之物,自不可当众奉送,然人头可不一样,这踏马不叫送礼,这叫献功,可为军中佳话。
况且王土旺言耶律挞不碌可为卢都泽下马脚踏,这马屁实在结结实实戳进了卢都泽的心窝窝里。
甚概念?!
辽人南院十五部,大部族统领的儿子,为自己脚踏;虽自己不会真踩,但这番言论传出去,可是天大的面子。
颇有种颉利为唐太宗李世明上尊号,名曰天可汗的感觉。
这马屁,一下便把卢都泽爽的到了,似吞了颗人参果般浑身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