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土旺抽风似的举动终究影响了小半个战场。
他这身泛着血色的玄铁战甲一出现,直叫辽军肝胆欲裂,人人自危,甚至连那铁甲重骑,都胆怯了三分。
而大乾王庐部禁军,盖因尘沙掩盖,终是没瞧见土哥这震惊天人的壮举。
待辽铁骑远去,王土旺这才摇晃着脑袋回到军阵中。
“这厮辽贼铁骑有点意思,撞得某这脑瓜子嗡嗡的。”
铁牛敬仰的望着自家哥哥,略憨傻的连连点头。
“哥哥说有意思,那便有意思。”
瞧两位哥哥说话,瘦猴亦凑了上来,谄笑道:
“哥哥若是中意,带回打的差不离了,唤兄弟们缴几匹马,与哥哥耍。”
“耍自是要耍的!”
王土旺淡定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只不过非某一人耍,各队皆要上手,平素里咱们还是倚着自家两条腿,但不能不会骑马!”
王土旺盘算打的很响;
他部若随着大部队,自然没甚机会骑马,毕竟马匹珍贵,多供给了将帅;
然一旦离了大部队,以他之能为,骑马的机会可就太多了。
君不见他整日里都拿马肉下锅,若非此前战事紧张,他早就唤手下们操练起来了。
简单扯了两句闲,待脑瓜子不响,王土旺这才挥退铁牛瘦猴,转身瞧向身后众部曲。
“诸将!辽军手段尽出,也该咱们了!
待上浓妆!好戏开场!”
眼下他之威望已至巅峰,莫说浓妆,便是裹着红盖头,也有的是人捧他臭脚。
众将一阵鬼哭狼嚎,磨牙吮血,只欲与辽人决一死战。
杀气纵横环宇,王土旺身先士卒,抄起脚边云纹猛虎吞口大枪,咆哮着冲进沙尘,直奔辽军本阵而去。
却说王土旺借漫天滚滚浓烟而去,那王庐部禁军,却在疾如风,势如海啸的铁骑前彻底迷失。
精铁烈马铸就的冲锋,如滚烫热刀般狠狠攮进大乾禁军这块肥油,只把王庐部杀得人仰马翻,哀嚎遍野。
中军,王庐眼下哪还有初出城时那般意气风发,慌乱奔窜之下,连那凤翅兜鍪盔都不知落在哪了。
“王土旺!旺哥儿!尔在何处,来人啊!速速去寻王土旺,护吾归城!”
这厮临到此时,还记着那句‘某虽不才’,然王土旺这厮扯过的慌比放过的屁还多,这会子已然冲至辽军中阵,即便听到也不会搭理他。
怒视前方辽军本阵,王土旺高举长枪,一马当先。
“直捣中军,某要一击而定定州!”
震天咆哮直冲云斗,这等嗓门,端是在这烟尘缭绕的战场发挥了极大地作用。
回应他的,是身后众将士宛若魖魇的嘶吼。
“杀!”
“杀!”
“杀!”
喊杀声振彻四野,听见王土旺嗓音的秦煜疴惊坐而起,朗声道:
“擂鼓助威!”
“咚!”城头打鼓轰然响起。
再看王土旺,听着耳边浩大鼓声混着喊杀声,虎眸已然血红,一抬头,凶威乍现,如暴虎冯河。
只一个对眼,身前手持长枪辽卒竟猛的哆嗦,骇的连连后退,一屁股瘫倒在地,浑身不住打着摆子。
“杀!”
土哥无半点仁慈,只一声怒吼,手中大枪兀的捅出,直将他攮了个前胸贴后背。
大枪再抖,抛开死不瞑目的尸体,随即便枪为棍,一个势大力沉的横扫,直叫身前血肉横飞,断肢遍地。
这厮俨然已经无敌于战场之上,一步杀十人,硬是连冲带杀,一头撞烂辽军阵线,直杀得辽人胆气尽丧。
不知何时,整个战场狂风四起,裹着遍天尘沙直叫天地变色,入目尽是灰黄。
一枪将面前逃窜辽卒劈成两半,王土旺仰头望向周遭,砂砾敲在他满身甲胄之上,细碎叮当杂音不绝于耳。
然王土旺不觉烦躁,反仰天大笑。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诸将听令!”
“在!”
应和声自四面八方尘烟中传出,虽不见人,却听其声。
“向某靠拢!”
撕裂战场的咆哮声炸响,如一盏明灯,于漆黑夜色中照亮前进之路。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众将士快速靠近,直至找到队伍,熟稔归于自身位置。
恰逢此时,打尘烟那头,辽军鸣起金铙,急促的金铙声响遍整个战场,催辽卒归营。
可这声响不仅让溃散辽卒听见了,亦尽落土哥耳朵。
瞧着声响传来方向,王土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利齿,端是乖僻的紧。
“正愁不知何处寻尔中枢,尔等倒是送上门来了!”
就在他前脚欲走的时候,忽见一旁沙尘中,王二穿着粗气连滚带爬窜到近前,怀中抱着一红色布裹。
“将军,帅旗倒了!”
说着,王二扯开怀中布裹,绣着‘王’字的大旗展开,随风烈烈。
见状,土哥咧嘴就笑,前脚一钩,拉过地上辽人无头尸体,只抓着尸体狠狠按在旌旗之上。
待他丢下这新鲜尸体,众人一瞧,却见这‘王’子赫然少了两个角,竟成了一‘土’字。
“不错!取某大枪,竖起旌旗!”
王二脸色古怪,正欲劝些甚,却被铁牛蓦的伸手夺过旌旗,狠狠系在王土旺那杆云纹猛虎吞口大枪上。
瞧着铁牛自觉将大旗扛在肩头,王土旺咧嘴大笑。
“好!有吾弟铁牛扛旗,众将士用命,何愁辽人不破!诸将听令!”
“在!”
“随某....冲啊!”
......
黄沙滚滚,风势越发猛了。
定州城楼之上,秦煜疴独立垛口,头上秦字大旗随风烈烈,兀自心急如焚。
此战以打了近两个时辰,眼下申时已末,冬日里本就日短,日头西斜,外加遮天黄沙,入眼竟全是昏暗。
然而更让他不安的,却是动静。
这黄沙里,自打辽军鸣金铙收兵后,已有半个多时辰未听喊杀声传来;
秦煜疴不知战事如何,心中没底的紧,更忧虑王土旺之身家性命。
说到底,他终究是忠着这大乾的,而这等忠烈将门之后,见猛将殒命,终究是心里不落忍。
正当秦煜疴眉心紧锁,愈发惴惴不安时,却听左侧城墙响起一失声大叫。
循声望去,却见一士卒眼瞪溜圆,颤抖的手指着城外不远处。
“看!那儿有人出来了!”
闻言,秦煜疴急急扭头,瞪起杏眸直勾勾盯向城外。
手指指的方向,一袭高大身影渐出尘埃,伴着铮铮甲鸣,缓步靠近。
而他身后,越来越多沉默着的身形出现,影影绰绰,其间更有一杆大旗竖起,直教人心神为之所夺。;
随着脚步声愈发靠近,秦煜疴的心也愈发不争气的跳的飞快,直到那一身染尽殷红鲜血的玄铁步人甲赫然映入所有人眼帘,秦煜疴的心俨然跳到了极限,双拳紧捏,面甲下的脸蛋更是鲜红欲滴。
来者!王土旺!
土字大旗随烈风招展,煞气迎面而来。
随着越来越多士卒走至城下,一满脸是血的老卒悍而出列,迎着城墙上的无数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撕心呐喊。
“山河万里,寸土必争,守我国土,天日昭昭,万胜!”
刹那之间,无数将士自垛口探出身子,嘶声呐喊,直叫城墙震颤;
“守我国土,天日昭昭!
万胜!
万胜!
万胜!”
秦煜疴亦激动到不能自拔,抄起手中令旗,高声呐喊。
“开我城门,迎我虎贲!”
军令如山崩海啸,城墙众将齐声呐喊,伴着吱呀吱呀的城门推开声,虎贲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