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京城外,魑魇军驻地大帐;
马不停蹄赶回来的云封隽望着自家伏案处理军务的男人和他身侧站立的秦煜疴,一脸无语;
“高丽王就死了?”
“嗯!”王土旺低头看着军务汇报,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等于说,你回来甚事没干,先把高丽王干了?”
“纠正一个错误,某先喝了趟酒,才干的高丽王。”
“有甚区别!”
云封隽没好气的嚷了句;
“虽然那高丽王就是个阳奉阴违的窝囊废,可他到底是一国之君,对咱们收高丽还是有帮助的!
况且咱们还没做好大规模开战的准备呢,有高丽王在,高丽起码乱不起来。”
“所言不差!”
沉稳嗓音响起,就见王土旺抬起脑袋,慑人瞳孔中满是冷静;
“高丽王身陨,高丽乱不乱且不言,可南边的百济和新罗定会趁机生乱。
若辽东京道女直部借机东进,吾等便被夹在了中间,动弹不得,进退维谷。”
“你知道就好!”
云封隽嘟囔了句,可气势较之刚才却弱了不止一筹。
“可那又如何?
魑魇军久疏阵仗,亟需小菜开荤,新罗百济就是小菜!
至于辽东京道女直部东进,让他等进便是,莫忘了,某魑魇军最善千里突袭破城。
且在这弹丸之地与他等搏上一搏,待秦煜疴拖住女直部,某大可出其不意,分兵西进,直取东京道首府辽阳府!”
说道这里,王土旺望向自家婆娘,灿然一笑,森森利齿寒光毕露;
“辽国太大了,幅员辽阔,远非魑魇所能匹敌的。
可若是一个分裂的、各自为战的辽国呢?
娘子啊,辽阳府距离契丹中京大定府,可比开封府距离大定府近多了呀!
况且辽国还有个韩德让呢!”
事实上,韩德让有相当大的概率不会掺和高丽半岛上的纷争;
坐到韩德让那种位置的人,眼光早已超脱了战争;
在他眼中,与其将王土旺惹急眼,不如让他在高丽半岛这弹丸之地折腾,徒耗光阴。
对大辽而言,区区一个高丽,九牛一毛而已,相较大辽东南、西南的重要局势,让出去又有何妨;
正如历史上有许多养虎为患的故事,寻常人读起来,只觉滑稽异常;
殊不知在当时那个年代,这般处理其实是最好的方式;
就如王土旺,堂堂辽国当然处理的了魑魇军,可那又如何呢?
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打下高丽半岛,将魑魇军赶尽杀绝,置西北、东南、西南局势不顾,投入的海量成本,只得来一个压根看不上眼的高丽半岛,值得吗?
可以肯定,韩德让纵有天大恩宠,也不敢置辽国国运不顾,这般行事。
故王土旺这头虎,他韩德让不想养也得养。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辽东京道女直部眼下最可能做的,就是屯兵边境线,严防死守王土旺入侵;
而王土旺,也是算透了这点,才敢肆无忌惮的对高丽王下手;
大帐内,望着被一语点醒的云封隽,一旁侧立的秦煜疴哑然失笑,杏眸儿含嗔瞪了眼王土旺,紧接着摘下羽盔,搀住姐姐手弯;
“姐姐莫与这坏人一般计较,天知道他成日里算计多少,况且高丽王身死的消息咱封锁着呢,总不叫事情坏到那般田地。”
得了自家姐妹安慰,云封隽嘟着唇儿没好气的哼了声,吃味道:
“偏生瞒着俺,合起伙来拿我取乐子瞧,秦妹妹也是,就有着他瞎闹腾。”
“欸~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某甚时那你取乐子瞧,这不你一回来,某就悉数交代了嘛!”
说到这里,王土旺微微一愣,忽然似想到甚一般嘿笑出声,一双虎眸直望云封隽身上招呼;
这云封隽也是个妙人,明明都老夫老妻了,还扮出羞涩模样,抬起双手,使了招‘云袖掩双峰,雾纱拢幽谷’。
见没得瞧了,王土旺索性也不卖关子了,自脖上取下那刻着‘云’字的玉牌掂了掂,随口道:
“你那身世某算是查明了!”
“哦?”云封隽眸光大亮,径直上前一步;
“快说快说,俺是哪家大户小娘子?”
“别说,还真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娘子,只你家家底也忒大了些。”
“快说,莫卖关子!”
“你且听好,云这姓,其实是你老娘的姓,至于你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姓...”
“王?”云封隽抢答;
王土旺抬起食指,神秘兮兮的摇了摇;
“赵!”
“赵?”
“哪个赵?”
“还能是哪个赵,中京有名的、姓赵的大户,可不就是住在禁宫里头的那家人。”
此言一出,霎时间,整个大帐直静的落针可闻;
秦煜疴一顿一顿的扭过头,望着自家同样目瞪口呆的姐姐,结巴道:
“姐姐是...公...公...公主?!”
“俺...俺是公主?”
见效果到了,满是坏心眼的王土旺乐呵一笑,摆了摆手;
“非也非也,算不上公主,毕竟你那倒霉的戾太子老爹还未继承大统,就被当成反贼干死了;
故严格而言,娘子你只能勉强算郡主。”
“郡主也相当了不得了呀~”秦煜疴蹙着眉儿反驳,娇憨模样叫人忍不住想欺负。
她们到底不是王土旺这种谋害皇帝、射死太子的狂徒,面对惊人消息,需要缓上一缓。
哼哧哼哧喘了约摸盏茶功夫,云封隽这才仰起姣好面容,桃花眸儿中满是复杂,直勾勾盯着咱土哥;
“哼!憋到今日方才告诉我,怪不得愣是要出动突火枪营毙了太子,原来是给俺报仇呢?
罢了罢了,就不怪罪你了。”
言罢,不再多言,扭头快步离了大帐。
瞧着这娘们离开的背影,王土旺冲秦煜疴摆了摆手;
“且去瞧着,莫让她乱跑摔了沟里去了。”
闻言,秦煜疴径直点头,也跟着离了大帐;
待两女脚步声彻底消失,王土旺望着帐外黑漆漆的夜空,哼哧笑出了声;
“切,难受便难受呗,有甚好装的,死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