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沙,缓缓流逝。
转瞬间,九月已过,凛冬已至;
中京城内万物凋零,残存的枯叶挂在枝头,随寒风飘摇;
景阳门下,王土旺一身步人甲,甲胄缝隙外翻着毛皮,腰间夹着铁盔,一口一口的哈着白雾。
“这鬼天气,光见着冷,也不见落雪,风吹的皮子都要吹裂逑!”
一身厚板甲的铁牛扛着大斧,一个劲的抱怨着。
他身上这套装备乃是工部最新研制的精锐甲胄,通体镔铁打造,严丝合缝,不仅防御力更甚步人甲,重量亦高的吓人。
这套装备上身,安全感拉满,却也彻底断绝了骑马作战的可能。
不过这本就是要列装精锐步阵的装备,骑兵根本无福消受。
面对铁牛抱怨,王土旺并不在意,只伸手自腰间取下一酒葫芦,自顾自的灌了口,又闲适擦了擦嘴,低声道:
“铁牛儿莫急,稍待皇帝老儿回来,咱就上门楼烤火。”
“俺急?俺才不急哩!俺是忧心这恁大风也不下雪,地头的百姓可咋整。
老话都说瑞雪兆丰年,这不下点雪,年后开春鬼都晓得收成决计好不得。”
“那可未必,这才十月过半,便是来年一月下雪亦赶得上趟,甭管这雪甚时候下,只要下了,便是好雪。”
闻言,铁牛直大咧翻了个白眼。
“哥哥好蠢的话,六月飞雪你瞧瞧哩!”
“偏你长了嘴!”
一句话,把铁牛怼的脸色发黑,不再多言。
然没过片刻功夫,这耐不住嘴闲的家伙又开始嘀咕起来。
“哥哥,皇帝老儿不会查到咱兵部去罢,俺给俺舅舅谋得衙役差事,莫要出了纰漏啊!”
“拉倒吧你,怎恁多废屁,你那舅舅不过搁码头当了个押捕,连个官身都没,说荠菜子官都说大了,会出甚纰漏!”
“俺就是不放心嘛~”
“且边儿去,某将汝和瘦猴放在兵部侍郎的位子上都未曾忧心,你好操这蛋心。”
“那倒也是。”
铁牛摘下毡帽,挠了挠光溜头皮,乐呵笑出了声。
“不过哥哥你那岳丈也是厉害,恁大个兵部,俺们都不管,偏他一人就理得条条顺顺。
只你那岳丈的岳丈忒不是个东西,前些时日还搁朝议上弹劾俺们来着呢。”
铁牛纯属等的无聊了,没话找话,王土旺也不惜得说他,只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
“无碍,那老货得了太子的暗示,与咱撇关系。
说到头来,还是皇帝的态度决定的,咱手握重兵,就该有这种觉悟,挨着咱越近,离皇位就越远,反应大些也正常,勿需大惊小怪。”
“也是!”铁牛耿直点头,紧接着牛眼快速扫过前后,见周遭无人,迈前一步,凑到王土旺耳边,低声道:
“哥哥,你可觉着那皇帝老儿有些玄乎?”
“嗯?从何说起?”王土旺皱眉反问,眼底并无多少疑惑。
“就是...就是...”铁牛边说边扭着身子,似是长了痱子一般。
“就是娘们儿叽叽的,俺之前还瞧着他比划兰花指来着!哥哥你觉的呢?”
!!!
王土旺嘴角抽搐,心虚视线瞬息扫过左右,没见着人这才狠狠翻了个白眼,恼火低喝道:
“说甚鸟糟话,成日里罩子不放亮些,这等言语也好蹦得出嘴!”
“哥哥好小相哉,四下又无人,叨唠二句又有何妨,俺今早巡宫的时候,听见不少宫人也私底下讨论呢!”
铁牛心里对甚皇帝压根就无丁点敬畏之心,一个劲的鼓捣自家哥哥说说自己的看法。
然王土旺看法没等来,等来了‘官家摆架’的唱报声。
听着声儿,把守城门的王土旺急忙下令打开城门,领着禁军上前迎驾。
待皇帝龙辇穿过景阳门,王土旺这才领着铁牛登上景阳门;
待挥退周遭士卒,只余魑魇近卫把守左右,兄弟俩这才凑到一起。
“下次有甚鸟话搁上头言语,莫在城下嘀咕。”
“俺晓得了。”铁牛点头,随即憨厚笑道:
“哥哥还未答俺问题呢!”
“有甚好答的,皇帝夜夜做新郎,这都攮了一个多月的小娘子了,按那云笈里的说法,早他娘的真汞超标了,似个娘们不很正常!”
闻得他眼,铁牛竟露出男人都懂的奸笑,凑得更近了。
“哥哥,照你这般说,那皇帝的家伙什儿还管用不?”
“这某怎晓?!
不过按那云笈上的介绍而言,若出了岔子,阴盛阳衰,免不得皮肤嫩要的和娘们一样,一掐掐出水来,更何况胡须也难存下。”
是的没错。
将将返回福宁殿的乾元帝清晰了解自己身上的蜕变,然他并无丝毫慌张,内心反而充满了欣喜。
在他看来,这是年轻的象征,这是返老还童的迹象;
神话中故事正映照到现实中来,他的皮肤每一日都在光滑,他的胡须缓缓消失;
鹤发童颜!这是鹤发童颜!
相信不久的将来,随着他修为愈发高深,他甚至会变成青年人的模样,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他的胸脯正在变得浑圆丰满,他积年累月长出来的肥硕肚皮正在变得纤细,他的腚儿愈丰。
而最见鬼的是,举手投足间,她...咳咳...他的女人味儿越来越勾人老命。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庆元十三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给繁华中京覆上了一层银装。
温暖如春的福宁殿中,乾元帝盘腿收工,缓缓自暖阁蒲团上睁开眼眸,眼角妩媚一闪而过。
“常伴伴,甚时辰呢?”
“回官家的话,申时过半了。”
常锦胆战心惊的应了句,随即就听帘幕后的乾元帝一声浅笑,自言语道:
“呵~都这般时辰了!
来人呐,摆架,仁明殿!”
这厮并非想老婆,只他夜夜做新郎,那掖庭奉送的采女不知不觉业已采补完了,为了不耽搁修炼,他需往皇后那走一趟,议一议掖庭采女苑的事儿。
......
王土旺是第二日清晨方才得知乾元帝夜宿仁明殿的事儿的。
本来人家睡自个老婆,算不上甚大事儿,可坏就坏在,这皇帝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非但没久违的与杨皇后重温一下当初的美好,反而拉着她手,俩人似是闺蜜一般嘀咕了大半夜的悄悄话。
这一下子,不仅把负责侍奉俩人休憩的常锦整不会了,更是把王土旺雷的外焦里嫩。
破天荒的,咱土哥觉着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个的预料。
不对劲啊!这大乾朝,怕不是被玩坏了吧!
皇帝不男不女,拉着皇后被窝讲悄悄话;群臣尔虞我诈,不思为民反争权夺利的厉害;三个皇子更是私下里斗的不可开交、就差撕破脸皮了。
这..这..这...这他娘的是要亡国啊!
念及此番,王土旺也坐不住了,唤了铁手守着城门,自个飞奔下马道,给大黑套了马鞍,直往家而去。
一路狂奔,不知惊翻了多少路人,王尚书这才赶回内院,寻到了正在后院中散步的云封隽。
“呦~这是哪家的大少爷,不去吃酒,竟还晓得家门朝哪儿开呢~”
云封隽上来就是一套酸溜怪话,把王土旺说的眼皮乱跳。
“莫闹,某问你,可还联系的上那青云子?”
“咋滴啦,公主腻乎了,想着道姑了?”
云封隽斜着挑了挑的桃花眸儿,妖冶妩媚的模样直将那原本好好的贵妇排头搅的稀烂。
“你要再这般胡缠,莫怪某收拾你!”
“此言当真?”
云封隽捂着唇儿浅浅一笑,桃花眸儿里竟见鬼的满是期待。
王土旺被这厮整得头大,无奈捂住脑门;“莫闹了,有正事儿!
汝若是联系的上那青云子,代某问她一问;
就说那云笈到底改得怎般回事?不是说不男不女已是极限了嘛!怎某瞧着不对,乾元帝似是要成女帝呢?”
话音刚落,边听云封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儿,霎时间,娇颜面容竟将枝头梅花香气都压了下去。
“变成女帝,武曌吗?这也没甚不好的罢~”
“是没甚不好的,只那狗皇帝练得也忒快了些,眼下尚且乱不得!”
“乱就乱呗,了不起反了他的。”
“若是真如你说的轻松便还罢了,然眼下大乾还乱不得!某亦反不得!
大乾虽积弱,却未失尽民心,先不说自古挑头造反的皆无好果子吃,边说大乾之国制,也翻不起浪来。
重武轻文,强干弱枝,武将被钉死,首先武人拥兵自立这条路便被走绝了!
其次便是外部,西夏李氏、大理段氏、契丹耶律氏,哪个不是在虎视眈眈,时刻备着群起将大乾分食。
皆是吾等无碍,然这天下百姓岂有活路可言。
和平年景,耕田种地姑且勉强糊口度日,若逢乱世,十室九空,易子而食,这等因果你背不住,某亦背不住。”
闻得他言,云封隽面上笑意渐消,一双柳眉儿跟着攒了起来,直为难道:
“若真是如此,那这事儿便棘手了,阿郎意欲何为?”
“且作两手打算!”王土旺皱眉应答;
“若事不可违,临魑魇家眷远离大乾!
若事可为,则催促乾元帝吞下那仙丹,届时拥立新帝,重新布局!”
......
困得要死,就一章了,给诸位老表跪下了,容俺缓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