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这酒...额...不同凡响!”
移步至坞幽苑雅舍的王土旺盘坐香茅编织的叠席之上,面色微红,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手中竹墨纹漆制酒器。
这酒怎么说呢,已经不是有点烈,而是相当烈,连王土旺这种喝一夜都不见得喝醉的体质,面对这坛子酒,亦有些扛不住。
闻得他言,一旁劝酒的楚王妃心底闪过一丝慌张,面上却丝毫不露,笑颜如花的提起酒壶又给王土旺满了杯;
“王大人见笑,这御贡宫中的好酒,自与咱人间的凡酒有些许不同,这绿蚁酒需兑了蜜水以二钱小盅慢品,一次不可过三杯。
偏大人你逞能,取了这般大的盅海饮,一杯接着一杯,眼见都快见底了。”
王妃掩着唇儿笑的花枝乱颤,与她身侧俨然已经喝醉、双手托腮、瞪着大眸子盯着王土旺的卫国长公主并列,实在叫王土旺饱了眼福。
武林比武,王土旺或许不敢称当世第一,若论酒量,他还真没怕过谁。
喝的正嗨,王土旺也甩了那甚官架子,又将杯中之酒一口灌下,拍着胸脯道:
“不怕公主与王妃耻笑,某这人无甚能为,偏就大肚撑船,莫说一坛子,便是叫某喝倒天昏又天明都无妨。”
“嗨~吾还就不信邪了,大人莫不是当妾身没酒了?”楚王妃张口就来,以激将法刺激咱土哥;
王土旺何许人也,熟读兵书,作战嗅觉何其敏锐,下意识拒绝...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有美酒不喝与傻子还有甚区别;
况且这会儿功夫,他脑子也不怎滴清醒。
“王妃磨磨唧唧,何其扫兴也!
且都端上来,某不好吹牛,且瞧着便是!”
久经阵仗的气度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泼皮能比拟的,王土旺便是这般坐着唤酒,便将对面的卫国长公主迷得神魂颠倒。
大多数的女人喜欢俊朗的皮囊,殊不知权势、财富与气度才是最好的催情剂,尤其是公主这种生来便已经站在多数人人生终点的家伙而言。
王妃出席,宽大宫装下的纤细腰肢扭动,去了里屋。
是的,为了自己的大计划,这娘们连亲信仆从都打发走了,以至于上酒这等杂事儿也要我们的王妃大人亲自动手。
这是意外,也是破绽;
毕竟谁也想不到,这厮杀才的酒量竟好到如此地步,要知道,这绿蚁酒里,她加了足足三包蒙汗药,那可是足以麻翻一头牛的药量。
不仅如此,她还在公主的酒里也加了点王爷从江湖儿女那得来的腌臜玩意儿。
相信作为过来人的卫国长公主,知道该如何排解那种由内而外透出的空虚与燥热。
只要这俩搞到一起~
哼哼!王将军,你也不想你和卫国长公主的事儿被官家和你家夫人知道罢~
想到这里,这个平时连绣墩都搬不动的小仙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提起两坛子绿蚁酒大步离了里屋。
拿捏王土旺,收上柱国为己用,就在今日!
论及对权力的渴望,这娘们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待她到了外厅,王土旺正与卫国长公主闲叙。
“王将军,你于家中行(hang)几呀?”
“叫公主笑话了,某家父母离世的早,只某一个!”
“一个?那将军儿时定吃过不少苦头罢!”
“也就那般,起初遭了些欺辱,待后来壮实了些,便拉着左右邻里的孩童称兄道弟,拉帮结伙,倒也再没受过欺负。”
闻言,擅长联想的长公主脑海中当即勾勒出了这样一幅画面;
孤苦无依、稍显幼稚的王土旺遭了人欺负,咬牙强撑,后想着法的拉拢周围的孩子,拍着胸脯说甚跟我混,保准吃香喝辣的。
念及此番,她只觉既好笑又心酸,再想想自己失了丈夫后那般凄婉、绝望;
两相比较,一时间只觉心中那道孩童身影便是强撑着倔强,也倔强的叫人羡慕不已。
生而为公主,她出身便什么都有了,正是这般,她缺了这种野草一般顽强不屈的狂放生命力,而这,也是她羡慕渴望的。
一时间,赵福宝心中似有一团火燃烧,只想挨着那挺直身影近些,再近些。
恰在此时,‘吱呀’推门声打断了卫国长公主的念想。
一抬眼,便瞧楚王妃提着两坛子好酒健步如飞,直行到近前,将两坛酒跺在叠席上,叉腰道:
“王大人,叫小女子开开眼罢~”
为了灌王土旺,她自己也喝了不少,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叉腰形象如何不雅,至于额上渗出的香汗,就更没在意了。
事实上,王土旺也没在意。
一掌拍开封泥,王土旺也不使酒盅了,直提起酒坛仰头就灌。
酒这玩意儿,要么不喝,要么就喝的烂醉如泥,半醉不醉的,要么是心里有事儿,要么是想借酒劲耍流氓。
至于甚酒后吐真言的屁话,王土旺一个字都不信,对于那起子惯喝酒又会欺骗自己的人,他酒后说的话一个字儿都不能信,别瞧他说的情真意切,其实都是屁话。
“吨吨吨吨...”
青翠欲滴的酒液一滴不漏,全入了王土旺大肚之中,当着两女的面,王土旺放下空荡酒坛,打了个嗝,咧开大嘴,露出满嘴森森利齿。
“好酒,酒液醇厚,酒香四溢。
某今儿真真涨了见识了,感谢...感谢...王...王妃...”
话没说完,大着舌头的王土旺直两眼一翻,重重向后栽倒在叠席之上。
见了此景,楚王妃心头狂喜,也跟着扮出醉酒模样,捂着白嫩脑门,哎呦哎呦的躺倒在远离王土旺的叠席另一侧。
可算麻倒了!
足足六包啊!
莫说是人了,便是大理国的钝公子(注一)都麻翻两回了!
这俩人一栽,直把矮桌对面的卫国长公主整傻眼了;
这这这...这绿蚁酒这大劲吗?我...我怎没察觉出来?
望着躺倒的王土旺,盯着他硬朗的面庞,赵福宝眸光愈柔,顺从了半辈子的心忽的生出了一丝叛逆,直如蚂蚁乱爬般扰的她浑身痒痒。
注一:宋陶谷《清异录?钝公子》:「陆象先家号象爲钝公子……以避讳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