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昨日申时,乾回大军开始全面攻城。”
一炷香后,当魏长天见到楚先平时,这是后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从申时到今早,短短不过八个时辰,他们便已几次冲上奉元城墙。”
这是第二句。
“照如今的局势,十日之内奉元城必破。”
这是第三句。
“公子,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
这是第四句。
见面之后的前四句话,楚先平句句都在说新奉局势如何危急。
如果魏长天不知道他跟闫怀清说过的那些话,那此时或许并不会有所怀疑。
毕竟这些事肯定都是事实,楚先平只不过是稍带着“个人主观情绪”汇报了一下而已。
不过现在么......
“楚兄别急,新奉战事我心中有数。”
笑了笑,魏长天示意楚先平先坐,自己则是转身去书案上取来一封信。
清晨阳光透窗而入,他将信放在楚先平面前,笑着说道:
“本来我还想着去找你呢,结果你恰好来了。”
“正好,我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另一件事?”
楚先平看了一眼桌上信封,正色说道:“公子请讲。”
“嗯,此事同样十分要紧。”
魏长天点点头,先强调了一下重要性,然后就把“寻剑”之事大约说了一遍。
“......这四柄剑于我来说有大用,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
“楚兄,昨夜我思来想去,觉得唯有派你去我才放心。”
“当然了,我知道如今大战在即,你定放心不下这边的战事。”
“不过增援新奉的事我早有打算,再加上有李子木和杜常相助,想来此战绝不会有什么意外。”
“所以你便先安心去寻这四柄剑就好。”
“......”
在楚先平越来越惊讶的眼神中,魏长天淡定自若的把话说完,始终没有因为前者的反应而有所迟疑。
甚至他在最后都没有询问楚先平“愿不愿意”,即便语气再怎么平和,但却无疑是在直接下达命令。
而至于楚先平对此有何反应......
“公子,此事......交给悬镜司和共济会去办应当便足够了。”
很明显,即便魏长天说了寻剑之事同样十分重要,但楚先平并不想去找那四柄剑。
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企图劝说魏长天将这个差事交给别人。
只不过早已打定主意的魏长天又如何会遂他的意。
“楚兄,我刚刚说了,这事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表情不变,甚至还拿起茶壶给楚先平倒了杯茶。
看着清亮的茶水自壶口倾入杯中,魏长天平静说道:
“你就跑一趟吧,反正若是快的话,最多两三个月便就回来了。”
“哦对了,这信中便是那四柄剑的情报,如今在何处、或是在何人手中都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将信封向前一推,魏长天这个举动所代表的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而楚先平则是愣愣的摁住信封,并未将其拿起。
他抬头看着魏长天,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语气也变得有些艰难。
“公子,可如今正值战时,各处往来情报极多,天机院那边恐怕......”
“此事更简单。”
还没等楚先平说完,魏长天就笑着打断道:
“暂且将天机院交给张三来管便是。”
“......”
将天机院交给张三负责。
虽然魏长天说的是“暂且”,但以后会不会再将此权交还给楚先平,他们两人心中或许都再清楚不过。
“楚兄,怎么了?”
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楚先平,魏长天笑了笑。
“你不必担心张三无法胜任此职,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是说你还有其它的顾虑?”
“没事,若有顾虑便一并说出来,咱们再商议商议如何解决便是。”
“......”
“没有了。”
深吸一口气,楚先平的回答有些慢。
他没有再找理由推辞“寻剑”的任务,也没有多说什么其它的。
伸手拿起信封,起身冲魏长天拱了拱手。
“公子,既然如此,那我这便去与张三交接一下天机院诸项事宜,然后就收拾一下即刻出发寻剑。”
“嗯,去吧。”
“是。”
“......”
一句“去吧”,一句“是”。
随着房门一开一合,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而这整个过程可以说简单的过分。
仿佛魏长天压根就没想刻意隐瞒自己对楚先平的怀疑,竟然直接以最干脆的方式将后者踢出了新奉战事,并且还夺了他掌管天机院的大权。
是的。
魏长天今天的目的只有两个。
一是将楚先平排除在新奉之战之外。
二是将最关键的情报中枢拿回自己手中。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选择用一种更委婉,或者说更隐蔽的手段来达成这两个目的,而是如此直白......
因为他想再给楚先平一次机会。
刚刚这番对话,楚先平肯定能听出其中的不对劲。
说白了,楚先平一定能猜到自己已经对他有所警惕。
这种情况下,如果楚先平选择将所有的事情如实说出来,那魏长天或许便会再重新考虑一下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但可惜的是,楚先平什么也没说。
“......”
看着紧闭的房门,魏长天摇了摇头,表情十分复杂。
而就在同一时刻,已经行至屋外长廊尽头的楚先平也慢慢停下了脚步。
出于安全考虑,魏长天住的客房在客栈二楼,因此上来需得走一段楼梯。
来时的“上楼”,离去时的“下楼”。
此时此刻,这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楚先平眼中却有了些别的意味。
回头看向那扇房门,他的目光中仿佛有很多情绪。
不甘、疑惑、挣扎、落寞。
单从他的这个眼神来看,即便就是李子木或者汤尘来了,也绝无可能判断出他究竟是敌是友。
甚至就连楚先平自己,好似都对此事不甚清楚。
“唉......”
轻轻叹了口气,他收回视线,迈步慢慢走下楼梯,走出了客栈。
“桃花糕~桃花糕~好吃不贵!”
“葱油烙饼!宽细鲜面!肉粥菜粥!客官进来尝尝吧!”
“借过借过!别磕着碰着姑娘!”
“哇!!我不要去学堂!!”
“......”
清晨的街头人声鼎沸,拥挤的人群中楚先平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行至街角处时,一个身着白裙、脚步匆匆的女子与他擦肩而过。
楚先平并未在意此人,不过这女子却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个衣着不俗的公子有些奇怪。
但很快,女子就摇了摇头将此事抛之脑后。
“呼......”
深吸一口气,白裙女子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那家紧闭着所有窗户的客栈,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
然后,她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一样,咬牙迈开步子,向着客栈走去。